陆小凤和花满楼也忍不住好奇,颇有些期待。而游龙生看见过,想要再一次看见,又很怕他不自在,只好抿抿嘴不语。
之前就提过,晏亭脾气是当真很好,不论是称呼和言语上些微的冒犯,亦或者是失礼的行为和要求,他全都没生过气,这次他也还是没有动怒。
——也有他师父说过保持心态平稳方能从对手的招式中找出破绽的缘故。
这对他来说,是无伤大雅的请求,游龙生那天他会有那个反应纯粹是因为他还不甚清醒,亦无半点准备,且离得极近,对方还不明状况而‘步步紧逼’……晏亭在他们越来越失望的目光下,后退几步道:“可以。”
崔略商:“不行便……啊?”
他瞠目结舌的模样委实有几分好笑,晏亭微微低头,一手握住面具,一手抬高放于脑后,肩颈被带动,隐约露出纤长白皙的脖颈——平时这里被他领口处的毛领挡得严严实实——绳结被解开了。
修仙者没有丑的,至少也因着洗髓伐经要占一条眉目清秀,晏亭本身又是美貌到出了名的天狐,容貌自然是顶尖的,他从几位身上扫过目光的这一动作,堪称顾盼生辉。
短暂的安静过后。
陆小凤道:“晏兄使我想起一人。”
花满楼接道:“一个名人。”
崔略商:“一个勇冠三军的名人。”
花满楼微笑着缓缓背出:“戏有代面,始自北齐。神武帝有胆勇,善斗战,以其颜貌无威,每入阵即着面具,后乃百战百胜。”*
“——高长恭。”陆小凤接道。
崔略商也点头:“更有名的称呼,当属‘兰陵王’。”
他忽而长叹:“我算是知晓你为何要戴面具了!”
“因为他不戴面具,连半条街都走不出去!”陆小凤表情严肃,振振有词。
但不过两息,自己便撑不住笑了。
崔略商道:“比我见过的什么武林第一美人还要出色!”
花满楼提醒:“但是晏先生是男子。”
“这不重要,美还分性别吗?”,陆小凤摆手,“武林第一美人?是那位龙夫人的义妹林仙儿?”
崔略商咂咂嘴:“弱柳扶风的黄毛丫头而已。”
他都能当那孩子的爹,这让他如何看待?
他又没有那什么美人配英雄的想法,更不觉得一个丫头片子称得上第一美人,也不觉得自己算英雄,自然是只觉得她这年纪太小,被捧得这么高,怕是摔得也很惨,只不过看她也很是享受,他便未曾多言。
晏亭游历这几个月,只听得近些年的事情,未曾翻阅史书,朝中形势更是只知这几个月,因而十分无措,他忍着想窜出去躲避的冲动,垂眸戴上面具,很是茫然。
陆小凤闻言也并未失望,只是若有所思。
花满楼握着扇柄,合着的折扇扇尖拍到另一只手手心:“我听闻大漠有一位石观音……”
这事当属关注江湖各方势力动静的崔略商最为了解:“她不允许有人比她更美丽,她要么杀了比她美丽的人,要么便毁去其容貌。”
陆小凤认真道:“林姑娘比她还要美?”
崔略商摇摇头:“不曾见过,何来比较?”
他补充说:“她未曾进入中原,待我先处理手上事情,再去大漠走一遭也不迟。”
他实在是个合格的捕快,总会考虑别人,更会把危险掐在源头。
而且他并不打算把他们牵扯进来,相信在场的几位也听懂了。
他又说:“我今日收到消息,我师弟已然动身去陈州了,到时他处理完必会与我会和,之后我们再去大漠,你们不必担心。”
他虽看起来不拘小节,但实在是很体贴,于是几人纷纷点头,便要与晏亭作别——谁知道阎铁珊(严立本)那边是什么情况,若上官飞燕的消息先一步到,便全完了——不过他们即便是耽搁了这一会,骑马配上提起轻身之法,也会比信鸽快,更不用说上官飞燕那二流武功的轻功了。
临走之前,晏亭定定看着花满楼,似乎是在等什么无声的承诺。
花满楼愣了一下,委实没能够在第一时间察觉:“晏先生?”他总是对这位大夫很尊敬的。
晏亭在马下仰头看他,慢慢的说:“等回江南,要给我治病的钱。”
是,他是要找他的机缘,但他在治遍天下好人的同时——姑且把这个当目标——更要钱!
作者有话说:
养一匹马的地可以用来种能养活二十五个人的田
这是真的,可以问一下度娘,宋那时候两个跑马的地方都不在手里,一个在现在的东北,一个在现在的西北,也就是说一个是在当时的辽和西夏诸部(具体的忘记了,感兴趣可以查一查),另一个是在还未收复的燕云十六州
一开始实行了帮国家养马的政策,一户人家能领养一匹,养成有赏金,但是百姓入不敷出,马又无膘,不适合行军打仗,南方又多旱和涝,没粮食又养了病马,导致流民增加,政策就废除了
戏有代面,始自北齐。神武帝有胆勇,善斗战,以其颜貌无威,每入阵即着面具,后乃百战百胜。
是描写兰陵王高长恭的,出自唐朝段安节的 《乐府杂录·鼓架》
马丢了和大漠有关
第15章 存活+15
晏亭这一句听起来俗气十足的话,却给了他们这群人一个强效的镇定效果,本特意避而不谈的医术和神奇的轻功在他们如今看来,仿佛也并不算得上是什么大事了。
他这句话的冲击力就仿佛是把人从高处的天空上拽落下来,触碰到了地面。
也是这样,他们才敢继续相交——不过他们其实也想过这是否是什么另类的妖精报恩,要他们说,志怪小说不全都是这样子的吗?
更别说几位都已打算回去后买几本志怪小说,看是否有共同之处了:能被多本书同时写出来的东西,一定是有用、真实的,大抵是有事实基础的。
花满楼俯视晏亭,不免失笑:“当然记得,花家可都是商人。”
他们是皇商,讲究信誉,自然不会赖账,而且能用钱交易清楚的买卖,显然是他们占了大便宜!
正面阳光的他,眼中光芒璀璨,周身也沐浴在光辉之中,像是在昭示他同样光辉的未来。
陆小凤也帮腔:“花家肯定不会赖账,你大可放心!”
游龙生动了动嘴,想想家中情况,还是闭嘴不语。
崔略商不好意思地拍拍自己的酒葫芦:“可我没钱支付你的诊金……”
而且还有无情的那一份呢。
晏亭道:“你们的不用。”
因为是他主动去看诊治好的,所以他不收,花家的是他们之前便谈好了价钱,因而才会收。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可是非常讲信用的人了。
哪怕他如此区别对待,花满楼也含笑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崔略商更不好意思了:“我欠你个人情!有需要我帮忙的,可一定得叫我才好!”
若这巨额诊费会成为一个人乃至家庭的负担,那便违背他施救的初衷了。晏亭也知晓这些钱财对花家并不算什么,这才会收下——而他本也是生活在弱肉强食的修仙世界,他凭心意收费,又哪敢有人说一句不是呢?
没错,他不过是凭借心意收费罢了。
晏亭点头:“好。”
不过基本上用不到对方……顶多会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他对赚钱有点想法。
陆小凤笑眯眯道:“那我们便先走一步了!”
游龙生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几人纵马离去,只看得见淡蓝色和月白、深灰的衣衫,还有赤红色的披风,一同在空中飞舞飘荡。
好不肆意。
*
肆意与洒脱被他们带走,热闹也随他们而去,而对此时的晏亭来说,只余安静,还有一种随之而来的‘果然’,身边那么多人,来来去去,又归于他这七八百年来的平淡。
修仙,修的是仙人,是本我,亦是孤独,只有耐得住孤独的人,方能通过修仙的独木桥。
就像渡雷劫的时候,也只能自己去扛,便是这么个道理。
可修无情道的人,还是少之又少,即便是晏亭自身,也是又渴望被关注又会为此感到害怕的矛盾性格。
他微微垂下眼眸,把折扇揣起,脚尖轻轻一点,瞬间腾飞三尺有余,竟不知他如何在空中借力,又轻轻一点,便飞掠那三层高的酒楼,只在屋脊踩了一脚,忽而飘然远去。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让人不免发愣,看得一旁经过的普通百姓茫然地揉了揉眼睛:是看错了吗?还是错觉?
但等他们再定睛去看的时候,哪里还有人影?
晏亭几步便错开了众人视线——还好楼顶没有规定不准借力让江湖人行走——很快窜出这条街,又远去了,消失在城外条曲折的道路上,消失在远处雄伟的山川之中。
很明显,他不打算走寻常路,至少他不打算走官路,在他眼里,比起那尘土飞扬的官路,他宁可翻山越岭。
不过这边的山也没有很高,至少大部分是,这也方便他施展轻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