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看也没看武松一眼,目光从付臻红转过身之后,就一直放在付臻红的身上,直直的凝视着付臻红。
他的眼神看似平静,然而眸底深处却凝聚着一种压抑的暗涌,这暗涌如潮汐海浪,犹如莫测的风暴在瞳孔里酝酿。
他在等付臻红的解释。
他在隐忍着,扼制着晦涩阴翳的情绪在他脑海里滋生,用身体里的牢笼,关押着心底的这一头拼命想要挣脱的野兽。
付臻红看着站在厨房门口的武植,对上武植的视线后,说道:“你家二郎说的没错,确实是我认错了人。”
付臻红说得不咸不淡,但即便是用着这样的语气,却让武植的情绪瞬间得到了减缓。
紧绷在武植心中的弦,也随之松展了一些。
潘金莲的目光不像是撒谎。
不过,即便知道了这是一场误会,但武植依旧有些无法接受。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将潘金莲和他的亲弟弟都杀了,这样他就不用在被这种事影响到情绪。
见武植不说话,付臻红走到武植面前,与他相隔了一个大概半个手臂的距离,抬眼道:“你不相信我?”
武植的眼皮动了动,他轻眨了一下漆黑的眼睫,摇头道:“不是,我只是……”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似乎在组织着言语。
付臻红道:“只是什么?”
武植正要开口,外面突然就有人喊道:“有人没?我要买烧饼!”
早就想离开这里,但却不好出声的武松,听到外面这道声音,立刻就说道:“我去吧。”
话落,他就迅速出了厨房,把空间留给了付臻红和武植两人。
付臻红对武植说道:“你在担心什么?”
这句话与付臻红昨夜在房间里时,所问武武植的话很相似。那个时候,武植回答了付臻红他的紧张。
而现在,付臻红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却没有等武植回答,因为他自己又接着说道:“相比于其他人,我对你更感兴趣。毕竟你我成了亲,不是吗?”
最后一个尾音,付臻红的声音故意拖长了一些,低低缓缓的语调,传入到武植的耳膜里,有一种撩人心弦的痒。
武植的唇抿了抿,脸上露出的那一部分,那棱角分明的下颔线也因为他这无意识的动作,而显得更加的流畅利落。
下一秒,付臻红往前倾身,在武植的下颔处轻轻吻了一下。
也就是这轻轻的一个吻,让武植心底的那一头野兽收回了尖锐的利爪,暂时性的蛰伏下来。
武植的情绪好转了。
而刚好踏进屋内的武松,也正好看到了潘金莲亲吻大哥下颔的这一幕。
他的身体顿在原地,看着视线中正四目相对的两人。无论是两人的体型,还是身高差,这样的画面看起来都是非常和谐的,然而武松的眉头却不自觉的拧了起来。
特别是当武松看到潘金莲对大哥勾起的那一抹笑容后,武松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看向潘金莲的眼神里也多了一分凛然的冷意和戒备
潘金莲太危险了。
这种危险,并不是指他武功有多么高强,而是武松凭借着敏锐的直觉,从潘金莲的身上感觉到了某种不安定的因子。
潘金莲的外形太过惹眼,而有时候,美色就是利刃,是夺命的刀锋。
大哥和潘金莲待在一起,让武松无法彻底放心。今日这个小插曲也让武松更加确定,已经必须要与潘金莲保持距离,同时也必须更注意潘金莲。
这时,武植发现了站在房门口的武松,“怎么了?”他问道,声音已不见最开始的低沉。
武松收敛住心绪,说道:“大哥,我不知烧饼现在是卖多少文。”他有好几年没回来了,不确定烧饼的价格是不是还和之前卖得一样。
武植回道:“还是一样的。”
说着,他便往房门口走去。
武松回头用冷寒的眼神看了一眼付臻红,接着便跟着武植出去了。
…………
烧饼摊前。
买烧饼的人离开之后,武植对站在他身旁的武松说了一句:“潘金莲是你的嫂子,你们要注意保持距离。”
武松闻言,漆黑的眼眸垂了下来,他说道:“大哥,那件事真得只是一个意外,我也定然会注意与他保持距离。”
说完这话,武松犹豫了一下,最终,他还提醒了一句:“大哥,潘金莲定然绝非表面这般简单,你要多注意一点。”
他不想让大哥吃亏。
武植嗯了一声。
潘金莲当然不是表面这般简单。
这一点,没人比他更清楚。
但越是这样,才越是有意思,不是吗。
若是潘金莲表现得真如上辈子一样,在那天夜晚,他或许就已经将潘金莲弄死了。
武松见自己的话,似乎并没有引起大哥太大的在意,他嘴唇微动,还想再说什么,然而武植却不打算,在与潘金莲相关的事情上,同他多说。
武松察觉到了一点,也只好暂时作罢。
至于厨房里的那个小插曲,就算是这么过去了。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而实际上,武植与武松各自的心里,究竟是如何作想的,也只有他们才最清楚。
此时,已是辰时过半,街上的行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倏得,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慌乱的喊叫声和马蹄奔跑的声音———
“闪开,快闪开啊!”
驾驶着马车的车夫面色惨白,一脸惊恐的攥紧缰绳,然而被他攥着的黑马,却像是受了惊一般,拖着后面的车轮狂奔不止。
马车歪歪扭扭,像是随时都可能会翻车,原本走在街道上的行人,也纷纷以最开的速度避闪。
场面一度变得混乱起来。
眼看这马车就要撞到烧饼摊,在千钧一发之刻,武松拉着武植的手臂,躲开了黑马这猛烈的撞击。
“砰呲”一声,不过眨眼之间,这烧饼摊就被撞得碎烂。
而下一秒,这匹发狂的马,前脚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膝盖突然往前一折,上身猛地往下跪倒。
“嘶啾————”
摔在地上的黑马发出了尖细的嘶鸣声。
它后面所拖着的马车,也斜倒在地,砸在地上发出了“砰”得一声闷响。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马车内,响起女子焦急的声音。
“我没事,咳咳……我们先出去。”这女子说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紧跟着说道:“快看看我的琵琶有没有摔坏!”
“小姐,琵琶刚刚好像是撞飞出去了!”
“什么!!!”
听着马车内两个女子的对话,武松默默看了一眼七零八碎的烧饼摊,又看了一眼被烧饼摊的断木板所压住一角的琵琶。
他的眉头微微皱着,看向马车的目光带着明显的冷冽。
若不是他方才躲闪的及时,他和大哥恐怕就会被撞伤到。
想到这,武松立刻看向身旁的武植,不放心的问道:“大哥,你有没有受伤?”
武植摇头:“无碍,多亏你反应及时。”
说话的同时,武植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方才朝着马腿扔出碎银的那只手。
他看了一眼被撞毁的烧饼摊,眼帘微垂,敛下了眸中的情绪。
实际上,在马车撞到烧饼摊之前,武植是完全可以提前出手阻止的。但是他并没有那样做。
而是在烧饼摊被马车撞坏了之后,他才用了巧劲,扔出一块碎银击中了马前腿的穴位,制止了这匹马继续发狂。
至于为何要任由马车撞坏烧饼摊。
则是因为这对武植来说,是一个契机。
一个后续他不用继续卖烧饼的契机。
毕竟烧饼摊都被撞坏了不是吗。
看着这一片狼藉的摊位,武植的眼眸深处闪过了一抹思量。
这时,方才在马车内说话的两个女子,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梳着丫鬟发髻的青衣女子,双手扶着另一个穿着粉色衣衫的女子,对马车夫道:“你怎么驾车的!”
车夫此时已经是被吓得不轻,他整个人瘫在地上,苦着脸道:“我……我也不知道这马怎么突然就发狂了。”
“要是我们家小姐出了事,十条命都不够你赔的!”丫鬟愤愤得瞪了车夫一眼,“还不赶紧起来!”
车夫一听,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对着粉子女子解释:“谢大小姐,这真是一场意外,我都很少遇到马突然发狂这种事,我也纳闷怎么今儿个它就……”
车夫的话还没有说完,粉衣女子就一脸惋惜的看着被压住的琵琶:“我的琵琶!”很显然,比起听车夫的一通解释,粉衣女子更在意被压在下方的琵琶。
穿着青衣的婢女又瞪了车夫一眼:“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琵琶给我们家小姐弄出来!”
车夫连连点头:“好好好,小的这就弄!这就弄!”车夫一边说着一边迅速走过去,他想要将琵琶拉出来,然而他用力一扯,非但没有抽出琵琶,反而让木架变得更散。
这下好了,原本只是被压住前端的琵琶,被散下来的木架又压住了几寸。
车夫:“……”
被车夫称为谢大小姐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