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茜不承认,她心底里是有那么一丢丢的羡慕和嫉妒。想要像猪一样懒,却无法像猪一样懒得心安理得,大概她就是这类性质的人罢。
出了学堂,茗茜决定先去询问一番旬叔或杨叔有关世女的行踪后再做打算,路上逮住了一个小仆引路,顺利的找到了杨叔。
“世女没去学堂?”
见杨叔也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茗茜心里便肯定了七八分,伪面团子是无故旷课!
“今日早课,迟了一刻钟还不见世女的影儿,先生......先生也回了。”
杨叔也一头雾水,赶紧询问身后的姑姑:“可有世女的行踪?”
姑姑低眉顺眼回道:“这......”
约莫是揣测到杨叔开始不悦的情绪,姑姑当机挽救道:“前些日子不是一直在传,罗迦贼寇中兴起了一种像是种族病的疑症,各个身体发红,轻轻碰一下都得破皮,血流个不止,无药可医,这次领兵的又是大将军楼湄并其孙女楼沙月,可谓是不费一兵一卒,便一举将罗迦贼寇驱逐百里之外,故而早早地班师回朝,奴婢估摸着,世女兴许是......”
话说到这个点上,杨叔终于了悟的松开了紧皱的眉头,板正的脸上哭笑不得,笑骂道:“这孩子,八成是又偷偷跑去大将军府找那位小将军斗法去了。”
茗茜懵:“斗法?”
什么样的斗法还用得着偷偷的,就凭伪面团子那臭屁德行,这么低调肯定有猫腻。茗茜自己都没有觉察到,此刻她的内心深处有点将要揭露傲娇秘密的小兴奋。
杨叔毫不在意的扒着傲娇小世女的黑历史:“这个呀,要从小世女四岁那年说起。那年大将军府的楼小将军十三岁及笄礼,上至三姬,下至七品女官,无不在宴请之中,侯贵便领着小世女前去过了一趟礼。”
正说着,杨叔忽然忍俊不禁的掩嘴:“谁成想,小世女顽皮,撇掉侯贵跑去了将军府的后院里玩,被小将军逮住,一点不客气的给提了出来。”
“......”茗茜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嗯,有点不太厚道的暗爽了一小会会儿。
杨叔调整了一下仪态,继续扒:“于是啊,小世女就这么记恨上了,要同小将军决斗,这小将军可是比小世女年长了两番不止,小世女哪里斗得过,马步都还未扎稳就被撂倒了。”
“原本是不当记的小恩怨,经此一番,倒像是演变成了不死不休的宿敌似的,小世女只要逮着机会,便要去同小将军叫板,大将军估计也是没辙了,便将小将军带去了战场,放在身边教养,这才令二人的关系缓解一时。”
茗茜大悟:“哦,所以,世女这是又跑去找人决斗了?”
且为了预防又失败了继续丢面子,还特地偷偷地去......
茗茜忽然想到一个梗,伪面团子这是在跟她大姑子叫板啊,怕是不讨好的吧。
想着想着竟笑出了声儿,顶着杨叔疑惑的目光,茗茜故作沉稳的轻咳一声:“咳,世女,真是,真是可爱。”
说起世女的可爱,杨叔顿时面色柔和下来,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就是死心眼儿了点,且等着她回来罢,咱们只当作不知情,可别惹恼了她。”
茗茜连忙点头:“嗯嗯。”
杨叔赞许的点点头,转身之际忽然又回身嘱咐茗茜,道:“等小世女回来了,你留心着点,哄好了就去先生那里请个罪,赶在侯贵知晓之前办好,否则,咱们都落不得好。”
茗茜顿时想起了古装剧中主子犯错板子都赏给下人的剧情,急急忙忙回应,险些说溜了嘴。
“是,小女......嗯...我会记得的。”
第28章 嫉妒
一整天都感觉无所事事的茗茜回了趟住房,包了包瓜子和几个鲜果子,喊上朗月一起坐在内院里的凉亭子赏赏花吹吹风嗑嗑瓜子,等着小世女败北归来,献上最诚挚的慰问。
武周的正常习俗下,人是一日两餐的,但茗茜脑中残留着对过去的拟定,还是习惯了一日三餐。
大约晌午过后,茗茜吃罢午饭,瞧着外面旺盛的日头,为了朗月的未来着想,她还是决定把朗月捂在屋里回回色儿。随后便拎着特意捣鼓出来的干果和凉茶继续去凉亭子等人,上午的瓜子嗑得嘴皮子破了,有些消受不下。
本以为伪面团子至少也得等天黑人瞅不见的时候回来,毕竟,要是弄个鼻青脸肿的,走在路上让人给瞧见了,以她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还不得羞愤得撞墙不可。
但出乎意料的是,没等茗茜无聊的嗑完几个干果,喝下一壶凉茶,就听外头吆喝着世女回府了。
“......”茗茜心里纳闷,直觉此事不简单。
但她没敢多怠慢,急匆匆地用油纸包裹紧了她的私货,一把揣在怀里赶紧着蹦跶过去请安。
乍一见到伪面团子,茗茜是偷着乐的。
她身上瞧着还算整齐,没被揍得灰头土脸,只是一瞧她那抬不起头的颓唐样子,就知道又被打击了。
但比起暗中笑话伪面团子,茗茜更加在意站在她身边带她回来的人。
观这人的打扮与气度,倒是个气质清雅的练家子,蓝白短打,端正的眉眼,正是好风华,轻盈的仪姿一眼望去估摸着也就是刚刚成年,但茗茜对那张脸还有些印象,知道她只是长得显小,今年应该正值双十年华了吧。
但茗茜没敢在她身上停留太多的目光,听着旁边的门童毕恭毕敬的向那人道谢,便十分肯定了其身份——正是如今风头正盛的少将军楼沙月。
再次见到幼年时亲近的亲人,茗茜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垂眼间瞧见伪面团子随着门童的一声声道谢而变得越来越低的高贵头颅,心情顿时又飞扬了起来,装模作样的蹭到伪面团子跟前,拐着腔调逗弄她:“哎呀世女,您可终于回来了,真担心死奴了,呀!您身上的衣裳怎么还破了呀?可有伤着哪儿没?”
闻声,伪面团子悄咪咪的快速抬头瞅了她一眼,茗茜没错过那一闪而落的眼泪花,心里一咯噔,心想这回估计是真伤到自尊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茗茜刚冒出一点愧疚之情,一眼瞥见伪面团子脑袋上忽然覆上一只修长洁白的手,头顶适时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下的任务达成,这便告辞了,世女可要乖乖听话哦。”
茗茜这才敢抬头光明正大的看向楼沙月,比起寻常武人,她的气质相对温和许多,但茗茜对人的情绪探查十分敏锐,她看得出来楼沙月眼中的狡黠,分明是不怀好意。
茗茜有些纳闷,不知道她跟伪面团子之间有什么猫腻,只能暗中观察着。
楼沙月拍了拍伪面团子的脑袋,转身之际似乎瞥了茗茜一眼。
茗茜自然敏锐的觉察到了,她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打着马哈哈拉起小世女的手就要走,然而,拉不动她!
茗茜郁闷的盯着闷闷的垂着头的伪面团子,突然灵机一动,赶紧把身上的油纸包掏了出来,用诱哄的语气试图引起他她的兴趣。
“小世女啊,你看,我今天刚弄了一些干果,酸酸甜甜很好吃的,还有甜甜的还不腻的解暑凉茶,你都没尝过吧,我带你去尝尝好不好?呐?”
茗茜注意到,伪面团子的确有些动摇了,但最终还是坚贞的把头扭到一边,企图将干扰她意志的声音屏蔽。
“......”茗茜脸上的笑意有些僵:“嗯......呵呵...”
楼沙月临拐出大门之际正准备收回暗中观察着的视线,余光便瞥见茗茜捧着一个油纸包殷勤地贡献出来的举动,登时将伸出去的脚尖拐了个方向,驻足在大门外仔细观察着。
即使是笑得一脸勉强,但弯弯的笑眼依然很像......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本家嫡系那个小妹妹的时候,不论是从粉雕玉琢的小模样看,还是从那位夫人给她拾掇出来的装扮上看,都让她一眼给认成了男娃娃。
那时她正跟着母亲去看望姨娘,只是不凑巧,姨娘出去办事不在家,姨娘家的那位夫人告诉她们估摸着也差不多该回来了,便邀她们在院内的大梨花树下等一等,顺便赏赏风景听听曲打发一下时间。
姨娘家中没几个伺候的仆役,装点上一点贵族宅邸的样子也没有,院子很清净,栽种了不少花树,据说后院更壮观,还有不少果树时蔬及药材,虽没那般贵族气派,却很舒适,像个真正温馨的家,她第一次去便喜爱上了。
来之前她就有所耳闻,姨娘家的那位夫人尤擅琵琶,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够将声音演绎得如此令人沉沦。
一曲罢,她尚沉浸在惊艳的余韵中,那位如她的乐曲一般令人惊艳且回味无穷的年轻夫人低着头跟趴在她腿边的小不点说话:“茗茜,家里来了客人,你该怎么做呢?”
小不点懵懂的望着她“父亲”的眼睛,紧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迸发出明亮的光泽,大大的眼睛似皎洁的半月,微微弯起,明亮而柔和。
她晃晃悠悠的转了个身,两只小手将一旁石案上搁置着的桃子抱起来,又颤巍巍地转过身,瞪着水灵灵的眼睛笑眯眯地朝她走来,举起手中的桃子,微启的小嘴因为吃力的举着而不受控制流出透明的口水,令人怜爱得不忍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