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茗茜做了满当当一大桌子的菜,狠狠地安慰一下这惊吓了一天的小心脏。
夜里,两姐妹相拥而眠,各怀心事。
朗月虽然性格呆板木讷,然正常人的头脑还是有的。白日里发生的事,令她隐隐觉醒了变强的心之火。
那一瞬间,走在前面牵着她手的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霎时夺去了她感知一切的能力,世界都是空荡荡的......
那一个转身,又仿佛令她看见春暖复苏,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
她觉得,这样很好。
拥有天然赤子之心的孩子,纯粹得近乎无法玷污,似乎没有什么能够伤到她的纯澈心灵,因之所为,皆为心之所愿。
自朗月三岁半后,茗茜便不再与她同榻而眠了,盖因这孩子哪哪儿都乖巧,唯睡觉一事令枕边人无法忍受,即便是茗茜这样的好性情,忍受了长达大半年在半夜被生生勒醒的痛苦煎熬,那也是要撂挑子不干的。
于是,这阔别已久的同床共枕自然是令朗月有些小兴奋的,但是她一直愧疚于自己夜里经常将小姐姐当成抱枕使还不晓得手劲儿的恶行,故而一面兴奋得睡不着,一面小心翼翼的不敢入睡,生怕睡梦中管不住自个儿的魔爪伸向紧贴着她的小姐姐。
直到丑时将逾,朗月才迟钝的发觉,小姐姐似乎也很兴奋得睡不着觉呢,难道,其实小姐姐也很欢喜同她一起睡觉?!
这个发现令朗月更加的兴奋,本来已经只剩一只脚就能踏入梦乡中的她登时打了鸡血般紧紧盯着茗茜紧闭着的微微颤动的双眼,两眼直放光,身后若是有条小尾巴,估计都该甩成电风扇了。
其实,以朗月这样的情商,且不说她想得太多,端看她能想到这些个弯弯绕绕,于她而言,也着实算是一种境界了。
实际上,茗茜并不轻松。
她装作一切都合该随风揭过一页书,淡然处之,然而她却高估了自己的......嗯,心胸宽广的程度。
白日里身上发生的异变,茗茜自己是最深有感触的,但那带给她的影响其实并不大,不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她没有半分的不适感,因而并不排斥己身的变化。
真正让她感到沉重的,是对现实压迫的认知。
茗茜心思一向简洁,翻转间心中已然有了定心,那便是权势。
女尊尚武,武力既象征着力量和霸道之路,人们认为体术上的强大拥有对万物的主宰权,她们不信奉神灵,毕生追求真实的力量和看得见的利益,虽然这种略显偏激的思想总是令自幼浸染了中国中庸之道的茗茜下意识觉得不妥,但细细想来,这种务实淳朴的风气,古老而意味浓重的文明,竟令她光是领悟那冰山一角,便心中热火沸腾——强者,是毋庸置疑的代名词。
能诗者,善曲者,魁力者,庖丁者,明目者......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每一门手艺的佼佼者们,都是一方的“强者”,因此,唯有展露出一技之强,今日之事,才不会在不久后的某一天重蹈覆辙。
茗茜几个翻转间便捋清了人生路线,却用了整整一晚的时间去选择该从哪一门技艺着手。她是多选题困难症患者,若是态度强硬的单选题,或许她会放手一搏,但若是三千素月排排坐,要从中挑出个“皇后”,委实是难倒选择困难症的人了。
茗茜今夜可算是过了一把皇帝的瘾,“宠幸”哪一位“妃嫔”,都得仔细掂量掂量其身后黏着的势力和带来的效益,原来,当皇帝,前朝后宫都挺劳心的,但茗茜仍要坚持将皇帝等于种马的算式奉为死公式。
——BY.来自痴长二十三加三岁却连女孩子小手都没正经摸过的“大龄”玉女的怨念。
一夜无眠。
翌日天早,茗茜困得头点地。朗月早早的起了床,自己吭哧吭哧穿好了衣服,静静地趴在茗茜身前,仿佛巨撼不动的小身躯小山般屹立在茗茜一点一点头的身前,好似随时准备着接住困成点头蛇的小姐姐。
点头蛇是一种小型水蛇蛇种,虽生性怯懦而狡猾,然一旦随了有缘人,便是一根筋痴到底,口小无毒亦无攻击性,体型亦是精巧可爱,被人抓住了就会不停的点头求饶,故名而生,是一种颇[满]受[足]人[凌]们[弱]喜[心]爱[理]的宠物品种。茗茜浣衣时总是遇到这种小蛇,经常会被吓得魂不附体,而朗月这时候就担当起了保护小姐姐的重任,见一个捏死一个,因此还算是在她那只被小姐姐填满的小脑袋瓜里存留了一点关于点头蛇的印象轨迹。
此时的小姐姐这样把头一点一点的蠢萌模样,令朗月心中有些微妙。
茗茜就跟那奸猾狡黠的点头蛇似的,脑袋瓜里仿佛有用不完的鬼点子,可遇到难事便又是一派蠢呆模样,靠讨[出]好[卖]卖[色]萌[相]过活,真不知是真狡猾,还是假愚痴。
茗茜虽困得睁不开眼,但其实脑子还是清醒的,昨晚上刚立的志,可不能睡一觉就当笑话笑一阵过去了。
撑着精神头把自己收拾齐整,舀来清晨含露水,撒下花瓣三两对,并梳了一个十分中二的平梢垂耳束尾发,最后还舍去了涂抹花泥的步骤,顶着一张小祸水脸就要出门。
茗茜在现世时,用来担当撑起头顶蓝天的颜值下,其实还有不少缺陷,其中一个便是,她的毛发并不旺盛,虽不至于瞧着稀少,但与同龄人相比,摸着的手感密度相对弱势了些,回回去理发店都要被理发师拿来调侃也是她心中的一道伤,故而她在现世便不喜束发,只是这儿的气候偏热,不论是气温还是时风不允,她都决定了折中的拦着发尾束一处,既自在,又散热,茗茜心底暗暗呼气,爽哉!
这还是茗茜头一次将自己给好好的拾掇一回,并且,她心里警醒自个儿身上有诸多的不妥与不足,需得仔细这个,注意那个,然而内心深处早就已经冷艳的将世俗都踩在了脚下。
这种心理,在现世,她的室友管叫闷骚,然而茗茜藏得很深且掩饰得别具一格,因此,人们只看到国民级小型女神温柔软糯的一面,哪里想得到那软乎乎的皮囊下竟还藏了一颗如此牛气哄哄的彪悍之心。
然而,说了这么多体面话,其实茗茜心中向来秉承着天生丽质难自弃的自信心以及道家无为思想,对外貌一向并不如何讲究,最实际的原因是...嗯,其实是她作为一名网瘾少女,经常玩电脑玩手机,眼睛和脑子给搞伤的了,发现少束发会对头疼症状相对减轻后,便毅然决然的由质朴纯天然的小家碧玉型美女转型为长发飘飘的女神级美人!
经检验,由追求者涨了三倍不止的盛况可验证,后者杀伤力更甚,不得不说,这又是一番造化。
至于茗茜今日的反常行为究竟所为何呢?
茗茜心中自认为残忍一笑,志气满满的想到,你们不都当我是男儿吗?那咱就真的扮起儿郎便是!就凭姐这人格魅力,这色艺双全的条件,誓要玩弄这遍地男人婆的心于魔掌之中!
没错,茗茜深思熟虑彻夜辗转后的最终策略便是——恃美扬威。经过她的反复推演,唯此法最上乘,最具杀伤力,且见效最快,不花力气,不费脑力,就能带上朗月齐齐奔康庄,茗茜心中大叹:实为妙哉!
唉,唯一麻烦的就是需得遮掩性别,随着年纪的增长可能还得虑及贞操问题,但茗茜觉得,她是个做大事的人,做大事不拘小节,既然有了明确目标,奔着目标扑就是了,性别的掩饰有何难?穿着上拾掇严整,谁要是还能看出姐原是个女角儿,姐就嫁给她!
心中放出的恢弘宣言刚落,茗茜脚下突然一磕,险些一脸盘子正中前头的一根红漆圆木柱子上,这要是趴上去,少不得今天得算上个破相。
一直到很多年以后,茗茜一边看着灶上的火候,手里忙活着给自家娃娃缝补的小衣裳,一边还要应付出其不意的咸猪手,心中频频联想到了今日,总觉得,报应它总是来得太深沉激昂...
茗茜满怀斗志的揉着被圆柱子擦痛的肩膀,向着温孤桐阿的院子,进发!
当然,她决计不是存的勾搭小世女的心思。
在茗茜心里,似温孤桐阿那般小小年纪便提前步入中二期的暴躁儿童绝对不是她的菜!她的长远目标乃是借着这些贵族阶层的人给她牵线打入别个贵族阶层,以此找到一个能够尊重她,爱护她,并且性情温和的好苗子来作为她的大金主。
懂得尊重她的人才不会冒犯她,身份也不至于轻易被发现。爱护她就会给她提供优良的生活环境,让她过得舒心舒肺。性格好是茗茜的择偶标准,而她一向欣赏性格好的人,如此,也不至于相看生厌。
然而,理想总是美好的,现实一如既往是残酷的。
茗茜尚未迈出第一步,便被温孤羌青身边的侍卫请去“喝茶”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哭唧唧,我的存稿,还没焐熟呢...
第12章 槐
茗茜被侍卫带到一处小园林,再由小仆领进一个凉亭,凉亭中悬着三幅画,中间停了一方石桌,上铺着一张雪白干净的画纸,看样子,是有人一直在此处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