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茧不可避免地磨蹭到了他腕部内侧敏感的皮肤,男人的手很宽大,轻松地将他手腕圈了起来。
加茂怜嗅到了禅院甚尔身上那股熟悉味道,他心脏猛地一跳,黑暗放大了他的耳力,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的血液在血管中唰唰奔涌的声音,血液将手腕处脉搏的震动传进了心脏,再传进他的耳部神经。
他头皮瞬间麻了起来,一股控制不住的燥意在心底滋生,让他迫切地想要破坏点什么东西。
加茂怜被轻轻地拽了一把。
“发什么呆,走了。”禅院甚尔略带嘲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怎么?孔雀蒙眼就不会走路了?”
心跳声瞬间偃旗息鼓,加茂怜面无表情地跟着向前走去。
他们一进建筑,就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温比外界更低。
脚下的路呈现缓慢的斜坡,倾斜的角度几乎可以不做数,但这两个家伙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他们是在向下行走。
这条路很长,红袍人一直在前方指引,加茂怜就在心中悄悄计数。
他大概数了有一千多秒,红袍人才让他们停下。
从外表来看这栋建筑就算占地面积广大,从一头走到另外一头也根本用不了十分钟。这更加让少年坚信他们是被带着往下走了,可能是进入了一个神秘的地下空间。
加茂怜听见面前有奇怪的声音,像两扇巨大而沉重的门扉被从外向内缓缓推开,划过类似瓷砖质地的地面,发出连续不断地嗡鸣。
红袍人说:“请继续往前行走,直到门关上才能摘下眼罩。为诅咒所困的使者就在里面,请您唤醒他。”
使者?
加茂怜扬了扬眉,他们走进后,听见了身后红袍人关门的声音。
砰。
门扉相扣。
加茂怜飞快地扯下了黑布,禅院甚尔也顺势放开了他。
在看清面前的场景后,少年直接顿在了原地。
他从未见过这种阵势——
这是一间空旷的圆形大厅,头顶星光璀璨,仿若置身于无边的穹顶之下,灿烂的星河悬在高空,缓缓地闪动,宏伟而壮观,在厅内散开无数斑驳的星光。
“是镜子。”禅院甚尔低声说。
加茂怜随即也发现了,天花板上的星光其实是由一颗颗破碎的镜子组成的,大厅中环绕着十二只粗烛台,那些光芒就是反射的烛光,所以当火焰晃动,镜光也跟着闪烁,就像星空在流转。
少年将注意力从头顶挪开,扫视了一圈,脚下踏着一面纯黑色的光滑石砖,圆形的地面上,十二条长长的金线直抵圆心,每条长线中还夹杂着四条银色短线,相互交织,聚拢在大厅中央。
像是时钟的表盘。加茂怜心中浮现出这个想法,十二只蜡烛正好在时刻的位置上,金线沿着他们走过,不知道什么用途,总之看起来格外诡异。
他将目光放到大厅的圆心上。
那里有一张床,床上躺了个人,应该就是他要解救的任务对象了。
加茂怜和禅院甚尔走近,都不由得皱起了眉。
那是一个身上蒙了白布的男人,只有一个脑袋暴露在外。
他脸颊苍白,面无血色,除了胸口缓慢的起伏能够看出这家伙还活着外,整个人的状态和一具尸体差不多。
但最让加茂怜感到头皮发麻的,并不是这家伙长得像一具尸体。而是在他的双眼和嘴里长出了一簇簇盛放的纯黑玫瑰,植物的根茎仿佛是种在他的皮肉里,硬生生地钻出了皮肤,根茎周围有一圈密密麻麻的毛细血管,像是在为玫瑰提供肥料。
加茂怜能看见一层浓郁的负面情绪包裹着这些花,负面情绪越浓的花开得越艳丽。
这是教科书级别的中咒表现。看起来非常的恶心、诡异,但这种展现在明面上的东西,不像是无形的厄运,恰恰是最容易追根溯源的。
“麻烦吗?”禅院甚尔见加茂怜迟迟不动,以为这件事很棘手。
加茂怜摇头,“麻烦倒是不麻烦,我能够感受到下咒者的实力至少在一级以上,难怪那些诅咒师前仆后继,都没能解决。”
毕竟目前在日本,被咒术界承认的特级术师只有九十九由基一人,就算是五条悟那家伙也正在参与等级评定,还没出结果。所以一级以上的实力就已经是很可怕的存在了。
可加茂怜不同,他只是隐藏起术式没有被咒术界发现而已,他在上辈子可是六眼的对手,能力早就超越了特级的范畴。
少年观察了一会儿,伸出手将指尖抵住中咒者下唇的位置。
阴冷的咒力从他体内输入进去,在数百万条血管中穿行,将整个人体走了一遍,寻找诅咒的根源。
加茂怜加大咒力冲入对方体内,下一秒,诅咒成功被祓除。
少年轻松地嘟囔着,“难怪那么多人找不到,竟然分散藏在了各个器官中。”如果不能像他那样精准控制咒力,并且对人体血管那么了解,就算祓除了诅咒的一部分,还剩下更多,除非将人杀了火葬,不然根本灭不干净。
就在加茂怜解决诅咒的那一刻,男人口中的花瞬间凋谢,化作尘埃,消失在了空气中。
禅院甚尔:“结束了?这家伙还在昏迷。”
“那就是医生该做的事情了。”少年金眸一闪,“两千万到手。”
男人啧了一声,“非术师的钱真好赚啊。”
“不然你以为御三家为什么会那么有钱。”加茂怜面带嘲讽。
这些世家大族仗着祖辈积累的权势,不仅高价忽悠非术师,还通过不当竞争挤压普通术师的生存空间,内部早就腐败不堪了……
加茂怜:“走吧,回去拿钱。”
两人刚转过身,加茂怜忽然升起一丝危机,他骤地闪身而起,但距离实在太近,在没有戒备的情况下,躲避不及,右手小臂传来一阵刺痛。
床上那人胸前爆开一阵血雾,一丛艳丽的黑玫瑰破肉而出,带着尖刺倏地缠绕在了加茂怜的胳膊上,藤蔓收紧,刺入皮肉,鲜血喷泉般从伤口淌出,沿着白皙的皮肤向下滴落。
太刀在空中划过一道锐利的寒光,藤蔓随之碎裂。
禅院甚尔斩断花枝,一把将少年拖到了自己身后,冷冷地望着前方。
加茂怜反转术式生效,伤口消失。他烧掉地上的血迹和花枝,熟练地抹除了自己留下的残秽,这一系列动作都像是应激条件下产生的本能。
做完这些,少年抬眸望向床上的家伙,对方心脏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口,心脏碎裂,人已经彻底死了,就算是家入硝子也救不回来的程度。
加茂怜确信自己在祓除的时候,没有遗漏任何一丝诅咒——这株花枝为何能凭空出现,简直格外耐人寻味。
联系之前几次遇袭,加茂怜嘴角不由得浮现出冷笑,他心想,那些东西似乎对他的血很感兴趣啊。既然如此,那就要看看对方是否能消受得起了。
他转过头和禅院甚尔对视一秒,默契地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毁尸灭迹”几个字。
就算两千万不要,也不能让这具尸体流入非术师的手里。
白金火焰从加茂怜掌心燃起,他对准了床上的男人,正想把这家伙烧成一堆碳灰。
可就在这时候,那早已死翘翘的尸体忽然咔地扭头,面部两只空洞的血窟窿对准了加茂怜所站的方向,他张开了嘴,舌头已经被花枝当做了养分,只能看见黑黢黢的大洞。
一个雌雄莫辩的声音从尸体的喉咙中冒了出来,像阴冷的毒蛇爬过皮肤——
“你属于地狱,且为我所有。”
加茂怜狠狠地拧眉,孔雀火焰倏地迸发而出,可有东西比他更快,尖锐哨响一闪而过,锋利的刀光瞬间划破空气,劈碎了尸体的脑袋。
男人手握咒具,幽幽地挑起唇角,满嘴戾气地吐出一句。
“说的什么几吧鬼话,真恶心。”
第47章 47
禅院甚尔一刀将脑袋劈烂, 像大夏天成熟爆开的西瓜瓤,艳红色汁水四溅,加茂怜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放火点燃了尸体。
金色的火苗舔舐着床单, 很快就燃成了一团火球,空气中弥漫着肉身焚化的刺鼻臭味。
少年摸了摸自己的小臂,不痛, 反转术式治疗后也没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这样频繁出现的异状让他隐约有些愠怒。
是加茂家那些人做的吗?加茂怜产生了瞬间的怀疑, 可自从他这辈子觉醒术式后,就很谨慎地没有在家族中留下一点儿带有术式情报的血液记录。
甚至是到十二岁之前, 就算被扔进咒灵堆里历练,他也始终坚持没有使用过家传术式,直到宪纪的母亲怀孕,所有人将目光寄托在新的加茂血统上,他才能缓缓松一口气,不必接受每月一次的血液抽检。
——更何况,如果加茂家真发现他隐藏了术式, 当初就不可能轻轻松松将他放出来;而若是在他离开家族之后, 才发现他术式的可能性就更加微乎其微,毕竟加茂怜在他们眼皮底下生活的前十八年都藏得好好的,不可能离开家后就被人平白无故地抓住把柄了。
难道还有其他东西盯上他了?
加茂怜敛眉, 回忆起最初在永田的那次遇袭,又联想到拍卖会人偶, 再想到上次烤肉店遇见的特级咒灵, 和今天袭击他的黑玫瑰诅咒, 这些各自独立的事件看似分散,但暗地里似乎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让人看不清对方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