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发现外面的雨已经小了不少——
加茂怜突然顿住。
井底的积水很少,但按照刚才暴雨的量来说,就算是排水性很强的土壤也会积出一滩洼地来,没道理这口人造的枯井能够凭空将水排走。
他蹲下身,在禅院甚尔疑惑的目光中,用小刀割断碍事的野草,很快清理出一小片空地。
手电筒晃过,深红色的纹路像鲜血浸润在土里,雨水刚落下,就瞬间被吸了进去。
加茂怜瞟了一眼禅院,抽出另一把刀扔给他,“劳驾,帮个忙,我得看看这画的是什么图案。”
禅院甚尔叼着烟,没说什么,两个人很快就将地上的图案给全部清理了出来。
加茂怜站着看了半天,久到禅院不耐烦地将烟头摁熄,扔到加茂怜面前。
“我没见过这个。”加茂怜迟疑地开口,“不过我知道一个和这个很像的结界符咒。”
禅院甚尔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你应该也见过,禅院。”加茂怜抬起头和男人对视,“你看,将这里中间的图案和外面的图案调换,里外换个方向。”
禅院甚尔盯着脚下的花纹,在脑中构想加茂怜所说的样子,他眉尾微微一挑,嗤笑道:“啊,那个啊。”
“御三家专用的,刺激术式觉醒的符咒。”加茂怜回忆道,“将人体内的咒力无限制激发出来,从而加速术式觉醒。被困在结界中的人因为咒力暴.乱,会承受极大的痛苦,更有休克死亡的先例,早就被咒术界取缔了,只有御三家还在继续使用。”
加茂怜对这结界熟悉得要死,在加茂家彻底放弃他之前,他每周都会进结界待个两三个小时,不仅要忍受剧痛,还要控制住自己的术式不外泄,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试过一次。”禅院甚尔笑了笑,“因为完全没感觉,很快就被放出来,然后就再也没进去过了。”
“真是个幸运儿。”加茂怜嘟囔一声,又晃了晃手电筒,让他看地上,“这里的花纹完全是相反的,所以我怀疑作用也和激发咒力完全相反,是刚好用来抑制咒力的。”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顺带让人掉下来。”
禅院甚尔刚要说话,忽然抬起头往井口望去,加茂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颗熟悉的长毛脑袋趴在井口正好和他对视上了。
“加茂君!”川上富江冲里面开心地招了招手,当她看见站在加茂怜身旁的帅气男人,眼睛都亮了,“你好,我叫川上富江,很高兴认识你,我喜欢你!”
加茂怜:……
禅院甚尔露出小白脸职业微笑:“抱歉,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川上小姐。”
川上富江的蛊惑技能在天与咒缚面前完全无效化,只能故作委屈:“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啊?”
禅院甚尔顿了顿,唇角弧度在某一刻忽然放肆起来,“高一点的。”
“啊……还有呢?”
“齐肩发。”
“我可以剪短——然后呢?”
“金发。”
加茂怜瞥了他一眼,眸里露出了杀意。
“我还可以染发——就这样?”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禅院甚尔拖长了声音,“最好在大腿上有颗——”
哗啦声打断了男人的话。
加茂怜迅速捡起地上的万里锁链,抛过去砸在禅院甚尔胸口,“上去了,混蛋。”
第18章 18
他们将万里锁链甩出井口,川上富江把锁链另一头捆在大树上,两人才从井底爬上来。
加茂怜捡起一块石头从井口扔过去,石头并没有像禅院一样垂直坠落,他想了想,可能有生命力的东西才会掉下去,于是把视线移向川上富江,想象了一下将对方像石头一样从井的这边扔过去的场景,虽然有些费力,但只要这家伙不挣扎,还是能做到的。
少女敏锐地察觉到了契约人的心思,贪婪的目光瞬间从禅院甚尔身上弹开,偷偷摸摸地往丛林中挪了一步,试图削减自己的存在感。
加茂怜思忖片刻,终究还是良心未泯,放弃了这个想法,毕竟就算掉下去了也没有什么证明意义,他们现在已经知道这口井有问题了,反倒是还要花力气将川上富江捞出来。
加茂怜问她:“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川上富江:“我能感到和我一样的气息就在附近,在井里。”
说完她艳丽的脸蛋上闪过一丝恶毒,娇嗔地皱起眉,“加茂君,帮我把她们通通杀光好不好?一想到其他东西体内有我的细胞,真的恶心死了!”她将人面犬当做自己的残块了。
川上富江代表着最纯粹的恶,她的嫉妒心容不下任何一个比她漂亮的生物,包括她自己在内,自相残杀仿佛是刻在她基因里的行为。加茂怜对她的发言毫不意外,反正在得知人面犬体内包含富江的基因后,他也没打算留下活口。
这是禅院甚尔忽然开口:“人面犬有她的细胞?”
加茂怜愣了愣,反问:“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那种东西。”甚尔偏了偏头,表情有些玩世不恭,“我只是个来监督你的介绍人,对吧?”
加茂怜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浅金色的睫毛在雨雾中湿漉漉地半垂下来,遮住了眼中神色,少顷,他鼻腔里哼出一声轻笑,“谁知道呢。”
禅院甚尔双手插兜,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加茂怜将川上富江收回了组纽中,拧了拧衣服上的水,又抬头瞟了一眼禅院甚尔,男人的衣服从后颈处撕裂,满身都是血渍,脸颊、后背和手臂都不同程度负伤,就算是天与咒缚的身体,没有两三天也好不全。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背,T恤被那家伙的咒具弄破了,就算伤口治愈了,血液还凝固在上面,估计情形也好不了多少。
“啧。”少年抓了抓后脑勺,“咱们这样怎么回去?”
他们现在看起来就像刚刚经历了至少十场黑手党血拼,特别禅院甚尔还总是这副凶巴巴的模样,满身是血很像是潜在的逃犯,走到大街上绝对会被巡逻警员拦下来盘问。
加茂怜一边思考,一边扯了扯自己的衣襟,很不喜欢布料黏在皮肤上的感觉。
“我开了车,停在山下。”禅院甚尔开口,看着怜微微扬起的眉毛,他又说,“别着急感激我,停车费也是从你委托费里扣的。”
加茂怜面无表情:“没有要感谢你。”
禅院甚尔不愧是杀人越货放贷骗款的专业人士,越野车停在山下一个非常偏僻的私人露天停车场内,周围没有监控也见不着工作人员,可能是因为正值旅游淡季,停车场内车辆寥寥无几。总之他们俩直到坐上车,都没见到一个人。
“后座口袋里有备用衣服。”禅院甚尔说。
最近泥石流频发,路上好几个路口都有警员,之前两人打斗时都下了不死不休的狠手,满身又是血又是伤,只要警员不瞎,就肯定会拦住这两个可疑的家伙。
“听起来你像是早有准备。”加茂怜嘲讽他,从袋子里掏出两件短袖,一件扔给了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若有所指:“所以只准备了我的尺码。”
加茂怜忽略掉这家伙的挑衅,从口袋里抽出一大袋湿巾,两人默契地闭上嘴,脱掉上衣处理皮肤上的血迹。
这些凝固的鲜血往往是最不好处理的,他们花了好久一会儿才抹干净。做完这些,加茂怜穿上明显大了几号的衣服,提着两人脱下来的上衣和染血的湿巾下了车。
禅院甚尔见他掌心冒出一团明亮的火焰,很快将那些东西烧了个一干二净,最后只剩下一堆细细的碳灰,顺着雨水流进了土里。
真是个小心翼翼的小鬼。
加茂怜确定没有遗漏后才转身,想拉车门却没拉开,被人从里面锁住了。
他敲了敲车窗,玻璃映出他不耐烦的脸,这时候天上还在飘着小雨,刚换上的衣服又湿了一块。加茂怜不理解禅院甚尔又在搞什么鬼,他现在被淋得只想揍他一顿。
副驾驶车窗缓缓降下,禅院甚尔把着方向盘望过来,多亏天与咒缚的超人体质,他伤口的血已经凝固了,被衣服遮住基本看不出什么问题,只是从颈部延伸进后衣领的地方,能看到一小截撕裂的伤口。
加茂怜知道是苅祓术式凝成的血镖划出来的,他活该。
“开门。”少年言简意赅。
“那就滚到副驾驶来坐。”禅院甚尔指节敲了敲方向盘,掌心的贯穿伤从这个角度看十分明显,“我不是你的司机。”
一路无言,加茂怜没追究禅院甚尔对他起的杀心,禅院甚尔也没再提要把加茂怜的秘密卖出去,直到抵达川岛旅店时,男人开口:“接下来你的计划是什么?”
加茂怜说:“找到这座旅馆和人面犬的联系,想办法把狗逼出来,揪出幕后主使。”
“真正义。”禅院甚尔评价了一句。
他这么说也无可厚非,加茂怜的委托在找到那口井时就可以画上句号了,他没必要去纠结幕后主使是谁,也没义务去消灭这些人面犬。他这么做只是因为习惯而已,毕竟以前做高专任务都是以救人为宗旨,哪能像诅咒师这样唯利是图,给多少钱办多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