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式既然已经被看穿,那么相对应的,他也没有再遮遮掩掩的必要了。
少年死寂的眼神让禅院甚尔微微一愣,熟悉感再次席卷而来,对方的神色根本就不该是在御三家长大的十八岁高中生应该有的,在禅院的印象中,这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才会拥有的眼神。
下一秒,男人嘴角的笑意更大了,他像是看见了什么新奇的玩意,仔细地打量着加茂怜。
“……”
金发少年脸色比隆冬还冷,身形倏地消失在雨里。
「赤血操术·赤缚」
鲜血炸开成一面绳索,向禅院甚尔撒去,男人灵活地躲开束缚,停在树干上的身体忽然一顿,下一秒被拳头狠狠地砸下去。
“还给你。”加茂怜吐出一句话,“赤血操术·苅祓。”
血凝的环形飞镖割开禅院甚尔的背部,不规则的血刃绞开皮肉,那里瞬间血流成河,报了方才万里锁链的仇。
“嘶。”禅院轻吸一口气,终于认真了起来。
两人的身形在雨雾中只剩两道残影,肉搏、咒具和术式的声音划破长空,短短几分钟,他们打过的地方树木倒塌花草凋零,活生生开辟出一片空地。
禅院甚尔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果然使出全力的小鬼不太好对付。
「百敛·穿血」
接近音速的血弹从正前方袭来,男人向侧方闪避,加茂怜却忽然出现在他背后,冲着他的背心狠狠地踹了一脚。
割开的伤口此时被二次重创,禅院为了使伤害减小,顺着加茂怜的力道倾身向前,他跳过树枝,注意到在他正下方的位置,青苔与野草夹杂之间,竟然出现了一口直径两米左右的井,就在此时,一股巨大的吸力包裹住禅院甚尔,他从半空中掉了下去。
加茂怜紧跟着追了上来,却不见男人的身影,他环绕四周,孔雀瞳烧得他眼睛发红。
哗啦!
铁链的声音从下方袭来,少年利落地飞身而起,万里锁链缠住了他的脚腕,他还没来得及看禅院甚尔究竟在什么位置,整个人就被拽下了一口深井。
失重感瞬间袭来,黑暗中加茂怜狠狠地摔在一个东西上,软的,倒是不痛。
于是他下意识捏了捏掌心下软绵绵的手感,只听见禅院甚尔发出一声闷哼,咬牙道:“给我滚下去。”
第17章 17
“挺软的。”加茂怜评价了一句,慢悠悠地从禅院甚尔身上爬起来。
还没等他起身,手腕忽地一紧,整个人被拽到地上,禅院甚尔翻身压在他腹部,膝盖毫不留情地撞了上去,加茂怜痛得瞬间卸力,锁链哗啦一声,缠住了他的双臂。
禅院甚尔看着那两只又亮又圆的孔雀瞳这么恶狠狠地瞪着他,就忍不住伸手去掐他脸,鲜血顺着他手掌的伤口流到加茂怜的脸上,少年嫌弃地偏了偏头,禅院甚尔就故意把血全部蹭上了他的脸颊。
加茂怜深吸一口气,术式在指尖蓄势待发,蓄足的咒力却忽然凭空消失,散在了空气中。
他一愣,再试了试,这下不仅赤血操术使不出,就连孔雀瞳自带的火焰也没办法燃起来,咒力淤积在体内,找不到释放的突破口。
加茂怜以为禅院甚尔用了天逆鉾,但当他视线同男人对上,对方若有所思的神色让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禅院甚尔低沉的声音响起,“术式用不了?”
加茂怜抿住唇,他不用看就能想象到这家伙脸上是怎样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果然,他很快就听见对方喉咙里溢出的笑声,他现在双手被捆,整个人都在禅院的挟制范围内,根本无法翻身。
“保持这个表情。”男人忽然说了一句,紧接着一道闪光灯在黑暗中亮起,加茂怜皱眉眯着眼睛,发现这混蛋竟然用手机拍他!
锁链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特制咒具不是人力可以扯断的,禅院甚尔毫不在意,甚至将手机换了个角度,“笑一笑,茄子——”
“我操.你。”加茂怜骂出平生最脏的话,骤然亮起的闪光灯让他不适地眨了眨眼睛,孔雀瞳过度使用后,双眼会变得非常敏感,又酸又涨,接二连三的刺激过后止不住泛起了生理性的眼泪。
见到这种难得的场面,禅院甚尔饶有兴趣地凑近,“哭了?”
“哭了我也不会放开你的。”他补充。
加茂怜冷冷地望着他,在禅院甚尔越凑越近的时候,忽然冒出一句:“奥义……”
男人顿了顿,以为他要用什么了不得的术式,下一秒,少年猛地抬起头,对准禅院甚尔的脑袋用力撞去。
奥义·头槌!
“呿。”禅院甚尔轻吸一口气,手中松了力道,加茂怜趁机挣脱万里锁链,顺带着踹了他肩膀一脚,翻身而起。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让两人捂着脑门在黑暗中面面相觑,各自认为彼此脑子有病,一下子都没有了动手的心思。
加茂怜往上望了一眼,这是一口直径两米、纵深十米的井,他试着踩着井壁向上跳跃,但身体好像被一股巨大的力拽住了,跳到一半就重重地落了下来。
加茂怜尝试了几次都是如此,也没办法使用术式,不幸困在了这里。
“现在怎么上去?”
他瞥向禅院甚尔,男人耸了耸肩,“我也是被拉下来的,别问我。”
“然后你就把我也拖下来了?”加茂怜踹了踹一旁的咒具锁链,难以置信地问。如果不是被拽住了脚腕,他根本就没打算从这口井的正上方过。
“因为想知道咒术师有没有办法离开。”禅院甚尔漫不经心地说,“看来,没有。”
能把拖人下水说得这么轻松自在,也就只有这混蛋能够办到。加茂怜不想和他多费口舌,挤了挤自己头发上的雨水,将黏在脸上的发丝捋到脑后。
被禅院蹭上的血迹已经干了,加茂怜样子有些狼狈,他只能扯起衣服下摆,用雨水淋湿的布料勉强把脸擦干净。
禅院甚尔看着他暴露在空气中的柔韧结实的腰腹,没有说话。
加茂怜做完这些又俯下身,将短裤的裤脚挽起,收纳绑腿正好卡在他膝盖上方大约十五厘米的位置,为了束紧不滑落,黑色硅胶垫圈在大腿上勒出了深深的凹陷,下方红色勒痕像一条线环绕着大腿,白皙的皮肤微微鼓起,流畅地挤进绑腿中。
加茂怜从贴近大腿内侧的收纳袋里摸出一只微型强光手电,摁开时正好对准禅院甚尔的眼睛晃了晃,像是蓄意报复。
“看什么?”加茂怜皱眉。
“只是确认一下。”禅院甚尔丝毫不惧手电筒那点光,咧开一口白牙,“你腿窝上果然有一颗痣,我以为我记错了。”
“……”加茂怜冷漠脸,“等出去你就死定了。”
说完他转身举着手电筒观察四周,井壁是由砖块垒成,非常光滑,四周布满了青苔,无法攀援上去。这口井能将天与咒缚拖下来,又能制住他的术式,绝对有问题。
果不其然,只是绕着周围转了一圈,加茂怜就看见井底角落处有几块明显不一样的砖石,长宽三十厘米的形状,分明靠近井底,却只有这里的苔藓稀少,像是经常被人擦拭过。
他敲了敲,果然是空心的。
“让让。”禅院甚尔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后头,加茂怜挪开了一些位置,只见男人抬脚用力一踹,井壁上厚实的砖块四分五裂地炸开,石渣差点溅到加茂怜的脸上。
砖后露出后面一个黑魆魆的矩形洞口,深不见底,手电筒的光都照不见后头有什么,只能看见一圈一圈灰黑色的影子。
禅院甚尔闻见一股骚臭味从洞里飘出,他皱眉揉了揉鼻尖,“这应该就是人面犬的藏身地,想要办法把它们弄出来。”
“这口井,还有井壁里的砖……人为的痕迹太重了。”加茂怜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就好像这些人面犬像是被人圈养的。”
他偏头盯着禅院甚尔,很遗憾,没有从对方的脸上看到其他表情,男人还是懒散地站在原处,甚至还有闲情逸致从兜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烟,问他:“小鬼,你带打火机了吗?”
加茂怜摸了摸绑腿,扔给他一只打火机。
“喂,你是不是有什么情报没告诉我?”他盯着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疑惑地嗯了一声,像是毫不知情,打火机啪地燃起一小束橙红火焰,他将火凑近了嘴角,暖色光晕洒在男人下垂的睫毛上,在他抬眼时映在墨绿的眸里,像两丛幽幽的鬼火。
烈性香烟的味道很快弥漫在井中,加茂怜被呛得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将打火机递了出去。
加茂怜离这家伙远了一点,可井总共才两米,再远也远不到什么地方。他看着飘起来的烟雾,忽然想起猎人猎兔子,就是将其他洞口堵住,然后用烟将兔子熏了出来——如果能用同样的方法把人面犬弄出来最好。
怜看了看四周,发现周围除了青苔就是湿漉漉的野草,根本没有可燃物,就算是在山林中,因为湿度的原因,落叶和木头常年泡在积水中,也不能够点燃。
要是自己的火焰能够用的话,倒是能将咒力附在这些东西上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