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墙进入,加茂怜和禅院甚尔分头行动,他去找加茂宪纪,禅院甚尔去拿放在忌库中的咒物。
临走之前加茂怜特意提醒甚尔注意乌鸦,那是冥冥的术式,要是被乌鸦发现,他们会直接出现在监控室屏幕上。
嘱咐完一切,加茂怜就开始地毯式搜寻自家便宜弟弟的下落。
高专缺点之一就是校区范围太大,十多年没来,许多地方对加茂怜来说都很陌生了,他前行的速度很慢,不仅要躲避人躲避飞鸟,还不能使用术式搜寻,不然外溢的咒力在离开金鱼发簪的屏蔽范围后,天元的结界会立刻报警。
虽然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论逃跑,加茂怜已经轻车熟驾,但他还是想要在给宪纪交代清楚后再离开。
青年穿过一条条长廊,终于听见了打斗的声音。
空气中的血腥味很重,交流会的学生都不会下这么重的死手,都有老师随时监视救援,这种程度的血流量就只有一种原因,那就是加茂家的家传术式,「赤血操术」。
怜走进鲜血四溅的走廊,周围被破坏得很厉害,可以预见之前发生过怎样激烈的打斗。
不远处的走廊外壁破开一个大洞,天光洒落进来,走廊中飞扬着淡淡的干木头香气,只是被血腥味盖得很不明显了。
加茂怜缓步走到洞口,没有探出头,将身体隐藏在阴影之中,打了个响指,天空中一只漆黑的乌鸦被鲜血束缚,硬生生地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
呲呲呲——
监控墙上,其中一面显示屏忽然失去了信号,最后的画面只留下一扇密不透风的血链,紧接着变成了密密麻麻黑白灰雪花。
“哎呀,监视器坏了!”五条悟幸灾乐祸地拍了拍手,“冥小姐,好逊!”
冥冥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浓密的发辫挡住了她的表情,她噢了一声,束起食指,“被加茂宪纪误伤了,我要赔偿的,乐岩寺校长。”
秃头长眉老头子坐在后排,他的皮肤比树皮还粗糙苍老,仿佛三年没降过雨的田地,只剩下层层叠叠的褶子,在听见冥冥说话后,仍旧握着拐杖不发一言。
“可能是睡着了吧。”五条悟笑呵呵地耸了耸肩,“毕竟是该入土的年纪,最容易困倦啦,很可能会这样一睡不醒哦——嗷!”
“悟!”东京校校长夜蛾正道警告地给了五条悟脑袋一巴掌,“要有礼貌。”
“……嘁。”五条悟很不服气地偏过脑袋,下一秒,脸色微变,嘴里忽然发出夸张的感叹,“哇!忽然被祓除了好多!”
整面墙的符咒倏地燃起红色的火焰,瞬间化为了灰烬。
这些符咒象征着被投放进赛场的咒灵,东京校学生祓除的会出现红色火焰,京都校学生祓除的则是蓝色火焰,因为禅院真希没有咒力的原因,记录外消灭的咒灵也会被记录作红色。[1]
“东京校这么厉害?”庵歌姬惊讶地吸了口气。
“没有啦……”五条悟装作不好意思挠挠头,哈哈两声,“虽然我的教育当然是最棒的,但这种程度也太夸张了,我猜应该是记录外的缘故——”
他瞥了眼手机,加茂怜那边还没传来消息,因此不能判断那些咒灵究竟是禅院甚尔的功劳,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白发教师扶正了自己的眼罩,冲一旁的老头子拍了拍手:“起床啦,老爷爷,出门散步啦!”
·
「赤血操术·赤缚」!
两道血链在空中交错而过,一道将天际的乌鸦锁死,另一道将巨大的猫头鹰式神「鵺」牢牢缚住。
加茂宪纪和伏黑惠同时一顿,难以置信地看着从空中坠落的乌鸦。
加茂宪纪深知自己的血包只形成了一道锁链,而另一个简直是凭空出现的。
可他来不及思考,只是注意力被分散的瞬间,鵺很快挣脱了赤缚,闪电般向他冲来。
加茂宪纪双手合十,「百敛·穿血」,一道血弹射向飞鸟。
距离太近无法躲避,而鵺式神一旦被破坏,是无法被召唤的,伏黑惠的术式瞬间解除,于是那鲜血的利刃就对准伏黑径直射去。
海胆头少年正想放出大蛇,下一秒那血弹忽然在空中散开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暖呼呼的手掌压在他脑袋上放肆地揉了一把,青年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在身侧响起。
“太慢了,速度。”加茂怜说,“按你刚刚的表现,根本来不及躲,还得练。”
伏黑惠僵硬地转过脑袋,看着加茂怜笑眯眯的表情,非常震惊,“……加茂哥。”你怎么在这里?
另一头穿着和服的少年瞳孔紧缩,他抬眸盯着对面两人,在加茂怜侧目看过来的瞬间,整个人微微一顿。
……哥?
第75章 75
加茂怜露出灿烂的微笑:“好久不见, 宪纪。”
话音刚落,高专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加茂怜缓缓捻了捻指尖的血迹,知道自己刚刚溢出的咒力已经被天元所布下的结界捕捉到了, 打算快速交代完事情离开。
伏黑惠看了看加茂宪纪,又看了看加茂怜,立马明白他们似乎是有话要说, 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
“不记得我了?”加茂怜注视着加茂宪纪,略微疑惑地偏头,头顶的金鱼发簪跟着脑袋摇晃, 炫目的彩光像一圈圈的虹晕, 晃得加茂宪纪不禁眯了眯眼。
“记得。”少年家主干巴巴地开口。
他这个兄长叛逃之后, 就把加茂家的烂摊子留给他收拾了, 加茂宪纪也是从那时候才清楚, 之前每天都排得满满当当、几乎要把他压垮的课程, 其实全完不足以支撑他经营起整个庞大的家族。
为了避免被旁系谋害、夺权,他不得不逼迫自己不停地学习、练习, 就算生病也不敢松懈片刻。也是那时候,他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御三家出生的天才实在是太多了, 稍不注意他就会被别人甩下,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而唯一让他咬紧牙关坚持下去的, 竟然还是罪魁祸首说的那句话——
【宪纪,姓氏不是你的罪孽, 你要学会利用它, 握住它带给你的权力, 保护你最爱的人】
加茂宪纪深知, 只有自己真正控制住了加茂家, 才有底气有权力改变现有的规则,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一切。
有时候宪纪不知道自己是该爱还是该恨这位和他都没见过几次面的兄长,对方在十多年前无差别攻击了所有加茂宅邸中的人,却唯独没有伤害他,但对方造成的后续局面却将他推入了一段艰难的境地,若不是宪纪凭借本事克服危险,又有五条家胁迫禅院家一齐扶持他上位,很难说还能不能活到今天。
“你的母亲还好吗?”青年清冷而舒服的嗓音打断了宪纪纷乱的心绪。
“……她很好。”加茂宪纪声音有些沙哑,可能是见到仅剩的亲缘同胞,也可能是加茂怜的话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对兄长崇敬的心情,少年不由得吐露了更多,“她……在五年前结婚了,丈夫是很上进的银行职员,他们生了一个女孩……母亲很幸福,只是不再需要我保护了。”
加茂怜倏地一愣,他离开加茂家的第三年,在一次任务途中偶遇了那位女士,于是顺便将线索告诉了宪纪,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
“抱歉,我……”
“这可能是最好的结果。”加茂宪纪打断了加茂怜的道歉,他敛下眉目中的情绪,“离开御三家,离开咒术界,是她能够得到最好的结果了。”
加茂怜抿起唇角,高专警报声一高一低交替鸣响,在校区内回荡,衬得四周格外寂静。
加茂宪纪抬眸:“你对我有话要说吧?老师们很快就会赶到,你现在还是死刑犯,是不能出现在这里的。”
“噢。”加茂怜没了寒暄的心情,点点头,开门见山,“宪纪,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帮忙找一本竹简卷轴,应该在府邸的地下室禁房,竹简是白色的,上面有一条陈旧的黑色绸布捆绑。”
“你可以自己回家找。”加茂宪纪忽然皱起眉,不解地看着青年,“以你的实力,你随时都能回来的,为什么要假手于人。”
“我是叛逃离开的,宪纪。”加茂怜如实坦白,“那里早就不是我家了,再回去多多少少都有些晦气。”
“所以你把我一个人留在那里?”加茂宪纪舌尖抵着后槽牙,他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青年高挑的身影。
他和伏黑惠靠得很近,举止亲昵,像真正的兄长对待弟弟的态度,而不是疏离地站在三米之外,让人办事都要用客气的语调。
明明自己才是和加茂怜有血缘关系的人。
加茂怜沉默半晌,“你是家主,宪纪。”
少年没说话,怜轻叹了口气,少顷,加茂宪纪垂着头整理打斗中揉皱的领口,缓慢地放低了声音。
“我会帮你找,兄长——”
他的尾音卡在喉咙中,青年人结实的怀抱像太阳下暖意融融的棉被,一下子将他拥入怀中。
“抱歉,宪纪。”加茂怜揉了揉少年家主的脑袋,发现这家伙就算外表看上去多么坚强,发丝依旧软得和孩童时期没什么两样。
分明还是在父母庇护下撒娇的年纪,却一人支撑了整个家族,光是替他想想都很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