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怕地不怕的天香公主现在最怕的,就是她冯素贞啊,怕她说出伤人的话来,怕她斩钉截铁的拒绝,更怕的,是她一直的语焉不详,暧昧不明。
“公主——”她轻声唤着。
天香正有条不紊地为她切着肉,对她的唤声置若罔闻。
冯素贞伸手拿走了她手里的家什,摆在桌案上,正襟危坐道:“天香,我有事要对你明言。”
天香抬起头来,和她对视,不由得也有些紧张,坐正身子,紧紧抿了抿唇:“——你有事便明言吧。”
冯素贞顿了顿,低头拱手道:“说之前,臣先告罪,请公主恕臣狂妄无礼,冒犯公主。”
她抬眉看到,天香扯动嘴角笑了笑,挥了挥手:“哈哈哈,冯大人别闹,我经得起,江湖儿女,最是洒脱不羁,哪有那么多规矩。你要是这么严肃就不要说了,吃肉吧,吃肉吧。”
冯素贞却是擒住她的手,双手压着,放在自己膝上,柔声道:“天香,请恕冯素贞孟浪。”
天香抬起眼来,双瞳微张,望着冯素贞的双眼,心底有些雀跃的期盼,却又有些害怕,既盼着她说,又怕她说。
冯素贞调整了呼吸,终于直白地说出了口:“天香,我心悦卿。”
等了两世的话倏然入耳,天香只觉得瞬间眼前就积起了水汽,近在咫尺的人儿变得雾蒙蒙一片,她只能倾身向前,握紧了手,听到这世上最动听的声音:
“我心悦卿,愿守夫妻之义,共喜乐苦难,谨克逮克容,时反求诸己。赴白头之约,结共牢之缘,不离不弃,从卿终老。”
冯素贞是读书人,短短几句话,天香却一字一字听得清晰,听懂了她的每个字,听懂了每个字的每个笔画,听懂了她短短言语中绵绵的情意。
——不敢说这世上只你我用情至深,须知世上深情厚谊之人,不知凡几。
——也不敢说甚一世安稳,因为自我开了口,便是行差踏错,面临着口诛笔伐。
——更不敢说琴瑟和谐、相敬如宾,因为物类相处,难免龃龉,何况彼此骄傲。
——但我愿意为你守,为你担,为你忍。
“等一个月算什么,等一年算什么,三五年又算什么?天香,这白头之约,共牢之缘,我可有幸?”泪眼迷蒙中,天香被拥入一个温香的怀里,听到了那人低低的问。
天香摇摇头,笑着拭去眼角的泪,那泪却越发多起来。她只好把头埋入那人胸口,把泪蹭在那人的衣襟上,低声喃喃道:“是我有幸。”
是我有幸重走一遭,有幸与你重逢,有幸没放弃。
襄儿,甜儿,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人生的一切都是取舍,请原谅我的自私。
冬日的水榭隔了三重帘帐,外面的人只看得见红彤彤的光,看不到这帘幕之内相拥的身影。
夜渐深沉,烟火爆竹尘嚣散尽,上元佳节的月光皎洁,银白的清辉洒落,与地上的积雪遥相呼应,天地之间一片透亮。
春有百花夏有月,秋有凉风冬有雪。若无烦事在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作者有话要说: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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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篇后记还是挺不好意思写的。
但我一直秉承文以载道的书生习气,喜欢和读者交流,想把自己的一些念头告诉大家,多少还是要念叨念叨。
我的第一篇完整的长篇小说《情彀》是脱胎于新女驸马这部电视剧的,里面很多梗以及人设都是用了其中的内容,虽然我添骨加肉地改了个面目全非,但内心里总是觉得有所亏欠。所以情彀后来开V后,我只V了第三部后面的内容,因为我觉得前面的内容不是我的,不好意思拿来骗钱。
但我还是很害臊,拿着别人的人设背景拆吧拆吧变成自己的东西来写,你多丢人啊。
所以我一咬牙一跺脚,定了一个小目标:我得还一篇同人文给《新女驸马》,还得弥补下怜筝被我炮灰了的悲剧。
于是我说写就写,我就开始写新新了。
很可怕的一件事是,这篇同人文我统共也折腾了五年的时间。
说出来恐怕你们不信,光是写第一章,就花了我一年的时间。我现在返回来去看全文,发现我写的最好的,还是这第一章。
按照这个码字的进度来说,我实在是工作效率低下,但追文的朋友应该知道,我是习惯性中途弃坑又折返回来捡起,后面几乎一半的内容都是我这两个多月蹭蹭蹭发完的。
实在是我码字的时候全身心投入,满脑子都是梗和文字,学习的时候影响学习,工作的时候影响工作。不得已私下里攒稿子,留中不发,等到整个思路都清爽了,再一口气把故事讲出来。
因为人设不用自己弄,所以《新新》其实没有《情彀》那么费脑子费工夫,但是出现了新的问题——
我已经写过《情彀》了,而两部小说的人物原型其实是相同的,怎么样才能把“新新”的主角写得和《情彀》里的两个主角不一样呢?
我苦恼,我郁闷,我愁肠百结,仰天长叹。
然后发现自己想多了。
看美剧看多了总觉得是人物性格推动情节发展,这是因为人家已经有剧本了。但其实写小说,是用情节发展来塑造人物性格的。
杨枫灵面对的困境比冯素贞麻烦多了,重生后的天香能耐比怜筝大多了,我不用担心把她们写的性格相近,我需要担心的是怎么样写好这个故事,让新新里面的主角获得成长,让原剧中被炮灰掉的配角们活蹦乱跳。
最重要的当然还是主角的情,我不写故事,只写情嘛。
也希望看这篇故事的人不要踩一捧一地将两篇故事的主角相对比,或者你可以私下里比,不要来我面前告诉我——尤其是,不要一再试图告诉我:你家的小杨就是个渣,还是小冯好。
人如果能够单纯到用是不是渣来区分,我何苦要写那么多字来塑造圆形的饱满的人物?直接学古龙多好——她的人是渣的,魂是渣的,手指是渣的,就连喘口气儿都扑簌簌地往下掉土粒子。
我的老朋友们应该是知道的,我码字喜欢听歌,也喜欢放着歌让大家来看我写的故事。
但是自从手机成为主要的阅读方式而且外链歌曲变得越来越难之后,这事儿已经不成了。
写《新·新》的时候,我常听的是三首歌,一首胡彦斌的《江湖再见》,一首梁琳的《鬼迷心窍》,一首《牡丹亭外》。
基本上这三首歌是重生后的天香的心路历程。
一开始,我只是想要再见你一面;
没成想,真正重逢之后变成了谁也替代不了的鬼迷心窍;
再后来,才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一往而深。
“黄粱一梦二十年,依旧是不懂爱也不懂情。”
在人世中独行了二十年之后的天香懂爱了吗,不知道,我们只知道她除了变得更洒脱、多了十年的政治经验之外,心里仍是有一束白月光,一块意难平。
她倾慕冯素贞的美好,重生之后才发现,在心里盘桓了二十年的白月光其实并不是那么完美。
她没有失望或者放弃,她凭着一股子倔强和无可比拟的耐心一点一点地去敲打冯素贞的心房,去雕琢她,教导她,保护她。
爱分两种,一种是我需要你,所以我爱你;另一种是我爱你,所以我需要你。
少年时候,往往只知前一种,而不懂后一种。如果天香不是经过了二十年岁月的磨砺的话,她重走这一次历程,仍然会爱冯素贞,但不会爱得这么敏感而深沉。
我年轻的时候也不太懂这种细水长流的感情,所以文字里的荷尔蒙气息很重,虽然我写不好。
《新新》写了四十万才得了两个吻,辛苦各位看官了(作揖)。
“爱是灵魂的交流,而非肉体之贪”。
这句话可不是说说的,说到就得做到哦亲。
至于另外一个主角,冯素贞。以她做主角和主导的文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新女驸马》这部剧是记忆里的情怀。为什么十五年过去还有这么多人对这么一部武打放三遍的剧念念不忘?实在是里面冯素贞的形象过于美好了。
同人作品的创作,或是因为原著中的人物形象太富有魅力,或是原著情节留下了太多遗憾。
《新女驸马》作品两者兼有,因而同人文甚众,相信看到我这篇同人文的读者大多也看过了新女驸马的许多其他同人文。
因为黄奕的美貌和主角光环,所以电视剧的观众都自动屏蔽了原剧自带的脑残和作等属性。看到的是一个文武双全,貌美无双的驸马爷,忽略了她的一切小缺点。但其实从电视剧剧情细究下去,冯素贞的内在性格,冯素贞选择背后的动因,多多少少都有点不忍直视。
我不禁好奇,剥开美丽、武功、和才华还有被编剧乱点的乱七八糟的技能点,她还剩下什么?她这个人,这个女人,她的性格,可爱吗,值得爱吗?
所以和其他的写手的创作初衷不太相同,我的这篇故事,一直想要塑造的是一个走出荧屏的普通人。
再好的原型作品,在加工创作时,总逃不出二次创作的形象再塑造。所以读者在阅读时,会觉得我笔下的冯素贞熟悉而陌生,她被我弱化了。
我一点一点地矮化她,逼迫她,让她有更多的无力和无奈,让她变成一个普通人。
但是,一部故事的主角怎么能够只是个普通人呢?
文字和影视作品不一样,没有了视觉上的干扰和加分,就算作者将人物的美貌和风采吹得天花乱坠,作为读者也只能通过作者所描绘的情节和人物性格来决定自己喜不喜欢这书中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