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左明珠尚还还在状况外:“夫君,怎么了?”
“银铠红披风......?”薛斌张了张口,艰难道,“应当只是普通的军队制式罢?”
那传话的下人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哆哆嗦嗦道:“二公子,还是快请庄主和楚大侠回来罢。外面的军爷,只有那一队不一样,小的瞧着,很像是...像是从东都来的。”
东都自是洛阳。
薛斌面上肌肉微微抽了抽,回头去看左明珠:“明珠,我们今日便不去赏荷花了。”
左明珠恍恍惚惚点头:“东都来的,莫不是......天策府?”
这一句话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围在这里的众人在把自己憋死之前狠狠松了一口气,接着赶忙告别。
“二公子,在下忽然想起家中尚有老母要伺候,先行一步!”
“二公子,在下前些日子约好和张兄去洛阳赏牡丹,这便告辞了!”
“叨扰许久,在下也要归家了,请二公子见谅!”
......
原本热热闹闹的院子几息之间冷了下来,人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几个素来与薛斌交好的人留在原地,反应过来后也不好意思再开口。
但左明珠怎会看不出来他们面上的勉强之意?
“夫君。”她心中有些惊惧,小声唤道。
薛斌猛地回过神来:“快去请我爹出来!”
“是,是!”
下人得到了话,匆匆去寻在别处与那位楚留香楚大侠论酒谈道的庄主。
下人脚步声渐远,薛二公子整了整自己仪态,硬着头皮往外走去。
既然客人已经来了,那他作为薛家庄少主人,自然要前去迎客。
“夫君,我与你一起。”左明珠鼓起勇气跟了上去,她是薛斌的妻子,不管发生了什么,这时候自然要与薛斌共荣辱。
况且,还不知来的究竟是不是天策府呢,纵然是,天策府也不是不讲道理的朝廷机构,说不得有什么误会呢。
在心里为自己打着气,她迎上薛斌感激的目光,不好意思笑了笑。
明明离大门也不是很远,不知为何薛斌觉得脚十分沉重,以至于他走出大门时,再无法往前踏出一步。
江湖赫赫有名的薛家庄,果然已被穿着军服的将士包围。
大门口,正肃立着一队披红底银铠血红披风手横长.枪的骑兵。
猎猎长风下,湛湛天光中,猩红旗帜和军士的披风交相舞动,向日甲光模糊了军士的面容,却无损其巍峨肃穆身姿。
那队军士的铠甲制式甚是眼熟,眼熟到哪怕薛家庄随便一个下人都能一眼认出来。
时隔数十年,江湖也不会有人忘记这支军队的威名。
那是东都天策府,是直属于皇帝的部队,是大明开国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军队神话。
哪怕只有这么一小队,当它真的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说明了某些事情。
薛斌看到那些方才“家中急事告辞”的人正整齐躺在一旁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觉头皮发麻。
“诸位军爷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惊惧归惊惧,必要的招呼还是要打的,薛斌面上堆出一个笑容,假作朗声说道。
须臾,只闻得为首那军士在马上低低一笑:“薛二公子?”
声音婉转,语气凌厉,竟是个女娇娥。
当年大明开国那位天策上将便是位女将军,其后天策府左右卫十二营亦少不了娘子军,是以领兵的是位军娘众人并不感到奇怪。
“此事恐怕薛二公子做不得主,请薛二爷出来罢!”
这请薛庄主还差不多,请薛笑人那个素有脑疾的二爷出来作甚?
薛斌摸不着头脑,身后已然传来他父亲的声音:“斌儿退下,你娘子亦退下。”
“退个狗屁!”
军士之后传来一道暴喝:“薛衣人,你弟弟做下那等事,还想要我女儿留在你家里?”
严密的军队分开一条道,左二爷怒气冲冲走了出来,一把拉过呆愣在原地的女儿。
“明珠,跟爹爹回家,不要待在这里。”
“爹,你干什么!”左明珠拼命挣扎,“女儿已经嫁给...夫君了...”
她话还未说完就软倒下去,左二爷抱起女儿悲叹:“嫁了也可合离,爹怎能看你跳入火坑。”
“够了吧。”
薛衣人缓缓从后面走了出来,冷冷道:“左二爷,你请天策府上门,莫不就是为了带回你闺女?我薛家庄还不至于强留着她!”
“你还有脸说?”左轻侯扫了一眼呆愣住的薛斌,冷笑一声回头,“还请小将军行个方便,左某要带女儿归家。”
那为首的军娘只道:“左二爷还请稍等片刻,今日之事结束之前,谁都走不了。”
长/枪寒光照铁衣,左二爷纵横江湖,也知何为识时务者为俊杰。任你武功独步武林,在大军之下亦如累卵。
他便抱着女儿走到一旁侧立,今日阵仗如此之大,显然不止陆小凤透露那些。
“薛庄主此言差矣。”
又一道声音响起来,场上出现一个披着大红袍的男人,身边还跟着个全身笼罩在幕帷里的人。薛衣人看不清他的模样,心中却忽然有了某种不详预感。
“左二爷可没这个本事调动天策府。”有着四条眉毛的红袍男人叹道。
薛衣人神色一凝:“陆小凤,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红袍男人正是陆小凤,他深深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怜悯:“在见到你之前,我也曾认为你不知晓这一切。”
对于陆小凤而言,薛衣人在瞧见天策军时面色一瞬间惨白,眼中闪过的那情感瞒不过他。
那并不是震惊,反而带着一种“果然来了”的意味。
为何薛衣人会有这等反应?只能是他心里清楚什么事情会招来天策府。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薛衣人僵道,“我薛衣人不惭,算是江湖武林数一数二的好手。哪怕是朝廷,也不能毫无理由就围了我薛家庄。”
“朝廷难道忘了江湖武林鼎力相助明皇起义之恩?”
陆小凤摇了摇头:“这话,你与无情说罢。”
左二爷来的那条道中,渐渐出现一个坐着轮椅的身姿,那男人道:“薛庄主客气了,您可不止江湖数一数二的好手。”
“无情。”
薛衣人深吸一口气,道:“四大名捕之首,无情大爷和天策府、朝廷大军一并驾临,这样大的阵仗,是断定我薛家庄要谋反吗?”
他的声音回荡在四周,惊起一片飞鸟,那些还没离开就被拦下的人中有内力低微者,当即就呕出血来。
“若是谋反之罪,薛庄主安有命耶?”无情苍白的面容上浮现一丝冷笑,“虽非谋反,亦差不离。”
第44章 结束
“虽非谋反, 亦差不离。”
无情声音不徐不疾,然话中蕴藏的冷意任谁都能听出来。
薛衣人岿然不惧:“后生好大口气,一来就扣这么大罪名, 薛某当担不起。”
陆小凤抢在无情开口前说道:“薛庄主, 你还是请薛二爷出来罢,今日人证物证都齐全,跑不掉的。”
“我弟弟素来胆子小,有什么与我说也一样。”薛衣人淡淡道, “我倒想知道你们今日这么大阵仗, 是要给我弟弟定什么罪。”
不见棺材不落泪。
无情道:“贵庄薛笑人涉及福威镖局一案, 甚至插手朝廷要事, 庄主定要假作不知?”
全场静默之中, 薛衣人忽然笑了,且越笑越大声, 最后到了猖狂大笑的地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可笑!”
“朝廷想要对四方武林卸磨杀驴,拿我东武林开刀,何必要按头这些莫须有的罪名?”薛笑人眼神瞥见弟弟被楚留香带了出来,眼神一变,转瞬将弟弟从对方手中抢了过来。
无情眉头动了动,冷然道:“朝廷只会对作奸犯科之人动手,薛庄主大可不必偷换概念,东武林尚无几人大罪及得上贵庄薛笑人。”
正好把薛笑人提出来的楚留香身形一顿, 好家伙,薛笑人还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他对上陆小凤的视线,莞尔一笑:“陆小凤。”
陆小凤亦笑道:“楚留香。”
二者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只是陆小凤心里直呼了不得, 无情念出来的这些自然是查到了证据, 他自己稍稍看了一下都觉得离谱,薛衣人是觉得,连那种插手朝堂之事都可以替薛笑人扛下来吗?
“好啊,楚留香,原来你跟他们是一伙的。”薛衣人不理会无情的话,看到之后激动起来,“我视你为友,却不曾想你和陆小凤一样,都成了朝廷鹰犬!”
被点名的陆小凤无辜脸:“薛庄主,话不能乱说,楚留香可是在朝廷通缉令上的。”
好家伙,才反应过来楚留香也在天策府上挂过号的。
头一回直面朝廷大军的“盗圣”不自在摸了摸鼻子:“薛庄主这话好没道理,分明你心知肚明。”
薛衣人明明知道楚留香在查薛笑人,在当初夜探薛笑人住处是阻拦他的不就是薛衣人吗?他不想让楚留香把消息传出去,这些日子可是亲自盯着楚留香。
“呵,空口白牙就要带走我的弟弟?”薛衣人伸手去探薛笑人的脉,见他脉象平稳,应当只是昏过去了方才放下心,“既然你说有证据,人证何在?物证又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