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她有多么丑陋,她很漂亮,美得不可方物。细眉明眸,俊秀的面孔就像是古时美人那般惹人动容,她眉宇间少许的冰冷气息同样的令人欲罢不能。那自然抿起的薄唇让人不禁沉浸在她的氛围之中。
但是这般动人的只是左边脸而已。
如果用秀美到令人涶涟来形容她的左脸,
那么右脸就是绝美到惊艳、绝美到骇人。
大朵大朵妖冶的鲜红蔷薇从她上挑的眼眶周围开始,交缠、盘旋,几乎爬满了她的脸颊。每朵花都栩栩如生,咄咄逼人。茎上带刺的荆棘也像是真的生长在脸颊上一样,好像碰一下就会扎破手掌,鲜血淋漓。
惊艳的美,无与伦比的至上艺术作品,但这并不是每个人都所能接受的,因为那一朵朵蔷薇花茎之下掩饰的竟是几条极深极长的伤疤,花茎正是纹在那一条条伤痕之上,正因为如此才会显得那么真实、那么骇人。
一个女人,绝美的相貌被人毁掉一半,利用看上去更为惊艳的纹身将她被毁掉的地方修饰,却并不掩盖,这种事情怎么看都不会是一个平常人能做到的事情。
毕竟,脸上别说是留下这么长的伤疤了,就算是小磕小碰出现的痕迹大家也都会想尽办法去消除它的,毕竟爱美是人的天性,毋庸置疑。可这个万俟瑾就好像偏生看不上那些观念似得,大大方方的向所有人展示着那副‘动人’的伤痕。
万俟瑾放下了手中的茶,直直的看向表情仍旧有些震惊的藤野洵。
“洵,欢迎回来。”
第十二章
在有次万俟瑾还没有从房中出来,孙挽清闲到发毛百无聊赖的找苏冉聊天时,她曾经问过苏冉一个自己非常感兴趣也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那就是当她自己从上一个任务完全剥离后,原任务委托者的生活会发生什么变化?是拥有着这段美丽的记忆跟随着任务的结束而消失还是……
接通了孙挽清通话的苏冉少见的没有径直无视孙挽清,而花费了些许的时间去思考并真的出言去回答了。
“她们用自己投胎的机会,用自己灵魂的自由,用现在她们仅有的一切来作为代价,只是为了挽回自己曾经的遗憾,所以她们有权重新掌握这段生命。在你执行任务时她们几乎寸步不离的跟随在你的身边,当你们成功的帮助这些原任务委托者使她们的生活重新走上正轨后将会被剥离出任务体系,而她们将重新占据自己的身躯,安稳的过完她们生命中本应多出来的余下生命。否则这项交换就会显得非常不公平了。”
执着到这种地步的心愿为她们挽回了第二次可以完成愿望的机会,这个冥界……意外的很有人情味嘛……
“解开疑惑了的话就认真处理你手里的事情吧,万俟瑾不是要你几个小时后去找她吗?”苏冉翻动了一下手中的杂志,虽说现在是工作时间,但是眼看着这位制订了工作时间规定的冥王大人正大大咧咧的蜷在自己屋中的沙发上睡觉,所以现在看看杂志应该不算是不认真工作的表现吧。“我可不想看到你第二次的失败。”
苏冉说的很有道理,毕竟这次面对的任务是帮助藤野洵找回遗失部分的记忆,将要面对的事情全都是在系统里没有记录过的。换言之就是不管发生什么都要由孙挽清自己去决定要怎样的面对。如果做出的决定与这副身体的原主人不符,怕是马上就会露馅最终任务失败的吧。
孙挽清点点头。“好的!谨遵系统姐姐教诲!在下撤退了!”随即就主动关闭了通话,双手放于膝上正坐在榻榻米之上,一副认真得不得了的样子。
“毕竟这种事情也要有人帮你们料理遗留下来的烂摊子吧?所以什么‘获得和挚爱的人再次共度余生的机会、重新拾取自己遗落的梦想’这种话,只不过是那些原委托者离世后一边感谢我的所作所为一边乖乖的服从我的安排不会给冥界惹出什么大乱子罢了,这些,只是漂亮话而已。”
看着孙挽清切断通话后,一直保持着睡觉姿势的简听偣才缓缓地从沙发上爬起来,笑着说道。
“这冥界,可远没有她这小妹妹想象中的那么干净,毕竟这里都是些充斥着罪恶之徒的地方,又能多么为别人考虑呢。”
苏冉不接她的话,也不责问她为什么要装睡听自己和孙挽清的对话,甚至连个白眼都懒得翻给她。只是自顾自的继续翻阅着手中的杂志。
“我说啊,你为什么总是告诉她一些表面上听起来很美丽很飘渺的虚假的美好,却唯独将这份美丽背后所带来的罪恶全部隐藏呢?”
简听偣有些疑惑。自己作为这世界上认识苏冉年头最长的人,自然是明白这家伙才不可能大义凛然的因为什么‘她太过于纯洁了人家不想玷污她幼小的心灵嘛’之类的原因去隐瞒这种事情。她巴不得把事情说道最坏的地步直接吓死别人……
“因为,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让所有人都知晓这世间究竟充斥着多少的‘恶’,也没有必要让她们牵扯进来。如果两人所经历的遭遇不同,那么不论你的讲述多么的骇人听闻,或许她都不会为之动容。反之,如果她曾经的生命中遭遇过的事情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那么你所说的‘恶’在她的眼里看来就稀疏平常的如同吃饭呼吸一样,这样反倒给冥界降低了威严性,不管从哪个意义上讲,在适合的时间里闭嘴都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简听偣皱皱眉,很显然这种明显不该从苏冉的嘴里说出的答案并不能让她满意。
“我说,你想知道那家伙的过去吗?”
“不想。”苏冉头也不抬的立刻回答。
“……你还真是,无趣的紧啊。”
苏冉没有时间了解任何与自己无关的东西,这种过于繁杂的事情没有权利占据自己的大脑。喜怒也好,哀乐也罢,她们都已经过去,不能被当成任何借口放置于眼前,停留在意识中。
“我还要去监督她们进行任务,如果你没有什么事情了就从我房里出去吧。”苏冉将终于看完的杂志随手丢在书桌上。“顺便,上次的任务失败后淘汰下来了大约六百人左右,要怎么做?像对孙挽清那样把她们重新投掷回任务体系内部给与第二次机会吗?”
“才不要呢。”
接受了苏冉外委婉的逐客令的简听偣慢悠悠的起身。
“我们冥界啊,可是从来都不需要废物。”
没有能力的垃圾,就该乖乖的呆在堆放垃圾的地方。
“苏冉,我说的对吗?”
……
不断腾起的雾气让藤野洵有些恍惚,方才刚切断和苏冉的通话,万俟瑾就从房中出来了,她仍旧是那副对万事都不上心的散漫态度,避开昨晚所说的‘明日早上我有些要事邀请了一位客人到家里拜访,到时候劳烦你安排了。’不谈,挽住洵径直就进了这宅子里供养着的天然温泉中去了。不禁让洵开始怀疑那‘要事’究竟有多重要了……显然还没有重的比泡温泉要重吧……
肢体几乎全部侵入温泉中,因为这副身份的缘故,洵每日都会起很早去锻炼,虽然从未进行过像这般高强度的训练,但是刚刚伸出手的瞬间她好像就领悟了这身体的主人所把握着的武力了。传统的太刀与杀伤性极强的寝技仿佛无师自通的钻入了自己的大脑,催促着自己更加刻苦的修行躯体,乃至于每天都酸痛不已。像这样在温泉中得到过度的放松后,洵便有种这身体轻便的仿佛不再属于自己了的错觉。
正想着,洵忽的察觉到肩头一沉,向一旁看去只见身边依靠着这些天来几乎和自己寸步不离的万俟瑾。她眯着双眼,将身体的重量完全放置于自己的肩上,像是又要睡过去的样子。在雾气的熏陶之中她那原本苍白到不像是仍旧活着的人的脸颊上终于添上了一丝不显眼的红晕想要与那妖冶的深红蔷薇纹身相媲美。虽隔着水面与雾气的笼罩,但是洵总觉得自己会看到一些若隐若现的不该以自己的身份所看到的部位。
她轻咳一声,很不自然的侧过头去。现下的心中一直担忧着家主这幅样子会不会泡晕在温泉中……
“洵……”
身边的万俟瑾忽然低声唤道,声音柔的让洵忍不住想要去揉捏一下她的脸颊看她究竟是抱着怎样的一个心态来用这种声音说话的……她握住了藤野洵的手掌,十指相扣着抬起,放置于她自己的脸颊旁轻轻磨蹭着,用那副稍许有些沉醉的眼神紧紧盯着洵的眼睛,嘴唇也不自主的微微张开了些许。这动作让洵不由自主的轻咽了一口喉咙,明显已经超出了普通主仆与朋友关系的行为让她忍不住的脸红心跳加速。
“洵……我好想你。”。
明明以自己长久服侍万俟瑾的身份来说,两人几乎每天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此时她却说出这种就像是阔别以久的夫妻再次见面时所表露出的真情实感,这多少让洵有些摸不清头脑了。
是自己弄错了什么地方吗?
藤野洵动作生硬的伸出手臂环住了万俟瑾的身体,安抚似得轻拍着她的后背。
藤野洵不止一次想要把万俟瑾的形象往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剪影里带入,可每次都发现在一些边边边角角的小地方,万俟瑾的形象无法完美的拼接进入那模糊的记忆,就好像即将拼好的拼图突然多出来了一个接头似得,不完全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