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承清收到线报的时候,靖远已经出兵准备攻打他那不服的几位兄弟了。靖远出手之迅速,远远超出任承清想象,而且此人颇为有枭雄气质,权衡得失,毫不拖泥带水。在西靖一致对外的战斗中,毫不犹豫杀了几位有利的皇位竞争者,对于西靖本国的利益毫不在意,估计也是因为在他心中,如果不是他的西靖,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在听闻西靖老皇帝病重,毫不犹豫离开战场,回西靖皇宫,一点也不考虑是否有其他皇子可能拿下南洲,或者老皇帝病还能撑一段时间,当然还有可能是他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老皇帝一定会死。就如同现在,他的几位还在张望的兄弟,已经被他打上叛国的标签,发兵攻打。任承清固然能理解,靖远的皇位来历还真不算名正言顺,他几位兄弟都是有兵权的,只是他先占领了都城,一旦他那几位兄弟联合起来,还真危险。兵贵神速,不如先发制人。但是这样也容易给人留下嗜杀的印象,毕竟那几位都是靖远的亲兄弟,而且还没有明确的叛国意图。
西靖越乱越好,任承清乐见其成。毕竟这种局面,自己也是出了一份力的。执笔,写下几个西靖大臣的名字,都是和西靖其余几位皇子交好的并且家族在西靖为官多年的。西靖老皇帝一直没有立下太子,几个皇子在朝臣中皆有一定党羽,现在,靖远对几个亲兄弟都如此不留情面,何况别派的大臣。靖远想快刀斩乱麻结束诸皇子之争,任承清偏偏不如他的意。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何况这些以身家性命博从龙之功西靖大臣们。君臣之道,从来都是制约之道,别看皇帝万人之上,掌管生杀大权,对下面臣子也不是想杀就杀。由西靖本国臣子给西靖的君王制造点麻烦,还真是挺不错的主意。
任承清的目光在这几个人的名字中扫过,最终划掉了别的名字,只剩下一个,钱碌。钱碌现任西靖尚书,钱家在西靖为官已有五代,称得上是书香门第。钱家一直是纯臣,只效忠于皇帝,所以作用不是太突出,再加上西靖尚武,而钱家一直是从文,钱家是一代比一代没落,虽然总有子弟为官,但是已经远远比不上同期世家。到了钱碌掌家,反而一反钱家保守的风格,旗帜鲜明的支持了靖四皇子,可惜,靖四皇子挂得比较早。任承清微微一笑,不由感叹真是命运弄人,钱碌眼光好,有野心,却不逢时。靖四皇子本人能征善战,母亲为宠妃,确实有可能登基,可惜就是条件太好,才被靖远直接暗杀。钱碌是铁钉钉的四皇子党,可惜靖远上位,还不是个仁慈的主。钱家在朝堂上钻研了几辈子,积累颇深,却又不是动不得的主,靖远要整治朝堂必然拿钱家开刀,而她任承清想要的就是这样的。被自己皇帝逼到了极限,偏偏还没死透,敢博从龙功,却承担不起灭族的后果,世代文臣,容易被轻视。将江阳送过来的和靖远秘传的书信和钱碌的名字递给暗卫,任承清静候好戏的开场。
不出所料,月余,西靖的消息就传了过来。靖远前方出兵征讨他的几位兄弟,后方西靖都城内已经传遍了,靖远勾结北漠暗杀了他的几位兄弟,靖二皇子,靖四皇子,靖六皇子,残害老皇帝。靖远在西靖朝堂钻研时间较短,此刻他人不在都城,又不放心将权利交给留守官员,此言论愈演愈烈,特别是在文臣和读书人间传言。甚至已经有人将此事编成话本传唱,一时间靖远在西靖百姓心目中威望跌倒低端。
无论谁在后面对传言推波助澜,针对的都是靖远。靖远此时正在外面征讨,朝廷内又无可用之人。要不对此流言严打,遏制传播,但此举必然会带来君臣离心;要不听之任之,等靖远回归再做打算,但是会导致民心进一步不稳。无论靖远怎么做,对任承清来说都是一个好时机。此时西靖,新君刚刚上位,德行有亏,民心不稳,君臣不和,兄弟不睦。
早朝,群臣拜见完,任承清发问:“西靖如今萎靡,诸位有何高见?”
“西靖兵强,此刻内政混乱,正是难得一见的好时机,陛下此刻不发兵更待何时?”苏岩直接请求发兵。
“姜相有何高见?”
“臣以为,苏大人所言极是,此时不出,更待何时。”姜尚站出,慢悠悠的开口,武官以为会受到阻拦,没想到姜尚反而是赞成。
任承清从龙椅上站起来,笑着开口:“自朕登基以来,难得有如此简洁统一的答复,朕心甚悦。”任承清扬起的嘴角慢慢放下,表情变得严肃“西靖虽然此时混乱,但是实力依旧不容小视。对战西靖,乃举国之战。朕之所以问于诸位,一为讨计,二为告知诸位,今日所定乃朕与诸公共同选择。战胜西靖,需上下齐心,君臣同志。朕初心不改,也需要诸位全心全意。”
“臣等定全力辅佐陛下。”
在出战方面,意见都是一致,而在主帅的选择方面,则各持一言。有支持叶独的,叶独为大将军,战功赫赫,对西靖也有经验,有支持任承浊的,名正言顺,身份显贵。其实主帅人选任承清早有决断,只不过朝堂争执,更能看出臣子的品性。“诸卿所言皆有理,但是叶将军年事已高,朕也不忍心将军还操劳,还需提拔年轻将领,阿浊对敌经验不足,难以服众,只可为副帅,不可做主。朕观叶将军之子叶凌旷这些年一直在边关历练,得叶将军真传,且此子不浮不躁,在军中颇得将士之心。朕有意封叶凌旷为三品征西中将军,任承浊为副将,怎么样?”措手不及,虽然叶凌旷在边关防守中颇有建树,但是毕竟年轻,何况他身为叶独独子,又无皇室显贵身份,居然得到任承清的青睐,确实让人琢磨不透。仔细推敲,也确实合适,此次西征的正副主帅便定了下来。命司天监择吉日,任承清当庭下旨,北漠第一次主动对对西靖的战争拉开帷幕。
第52章 靖远的大礼
任承清对西靖出兵的旨意刚刚发布,就受到了一份来自西靖的大礼,暗卫带回来的。暗卫和江阳的交接一向是在临时指定的隐秘地方,而这次暗卫到江阳指定地点却没有见到江阳本人,只看到几个锦盒,上书:呈北漠女皇任承清大礼,靖远敬上。盒内是几个人头,周文俊看过后坦言都是遭受酷刑而死。人头面貌已经模糊不清,任承清早已经分辨不出了,只是其中还有一个荷包,绣着江阳二字,绣线已经褪色。
对于江阳的印象还停留在八年前让他跟着曾有财的商队进入西靖,他记得江阳是个英俊机灵的小伙子。而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江阳他们一直潜伏在西靖,向任承清这边传递来自于西靖皇室的情报。江阳不仅仅看起来机灵,做事聪明,短短几年,他就用曾有财赞助的那些奇珍异宝打入了西靖上层,和西靖几位皇子都交好。在西靖对南洲的战役中,他以要发一笔横财的目的跟在几个皇子身后,也正是这样,任承清才能把西靖几个皇子的位置告诉靖远。
任承清让暗卫去这几人老家,带回他们的残骸,让他们入土为安吧,顺便将抚恤金送到他们父母妻儿手中。暗卫抱着锦盒低头行礼,然后悄悄退出。这几人家世不难找,当初都是从军队出来,都有记录,特别是江阳,任承清记得江阳就是南线本地人,而暗卫恰恰卡在江阳身上,多日后才完成任承清的交代,回来复命。
为了保持江阳他们身份的绝对安全,都不准和家人有任何联系。江阳是家中唯一独苗,参军失踪后,江父江母本来就无心打理家里,很快家道落败,只能搬到偏远地方,加上南线战乱,就失去了江父江母的消息。暗卫在南线一带一直打听,还是通过江父当年交过的一个学生才找到江父后来搬去的地方,可惜江父江母已经过世几年了。本来准备在江父江母墓旁给江阳立个墓,但是发现江父江母墓一直有一年轻女子打理,细问才知道,是他们的儿媳妇。江阳在从军前家里已经给他订了亲,本来约定江阳参军三年归来就成亲,谁知这一走就是永别。绣着江阳二字的荷包正是这女子亲手绣给江阳的,江阳一直贴身带着。所以一看到荷包女子就确认了江阳的死讯。暗卫将银子和江阳残骸交给女子,女子却拒绝了银两。江家当年家世不错,二人自小青梅竹马,女子家中也是南线大户,但是后来江阳失踪,江家没落,女子家内悔婚,意图让女子再嫁,女子不肯,和家里脱离关系,搬到这里来照顾江父江母墓,一直在等着江阳,最终等来了江阳的死讯,女子也心满意足了,拜托暗卫将她和江阳葬在一起,尔后自杀身亡。
暗卫向任承清请罪,他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女子居然在他面前自杀成功了,任承清挥手让暗卫站起来:“此事不怪你,再快的身手也拦不住要死的决心。如果要怪,还是朕。朕一时不察,害得江阳家破人亡。”暗卫不语,任承清让她退下,独自一人靠在椅子上,闭目凝神。
江阳的死不是偶然,一将功成万骨枯,要推倒西靖,还要死多少人。但是已经决定踏上这条路,就没有后悔的余地,死亡是为了更好的新生。所有的道理任承清都明白,所有的决心也是早已经下定,死亡的不仅仅是江阳,还有他背后的亲人。她的手上还要沾满多少鲜血,自己的,敌人的,无辜的百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