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月矮下身体把腰上湿漉漉的外套拆下来捂住口鼻,他在脑中迅速构建出二楼的平面图,不带停顿地往诸伏景光被困的房间移动。
幸好门口并没有被什么东西挡住,那月顺利地冲进去,只看见黑发青年颇为狼狈地靠坐在墙边,大概是因为吸入的浓烟太多,已经歪着脑袋像是昏迷了。
“Hiro!”
在掉头往燃烧着的二楼冲时诸伏景光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不会让这个杀害了自己父母的家伙就这样死掉,外守一必须活下来——哪怕这是他十多年来的噩梦,诸伏景光无数次幻想过凶手的死亡,但真到了选择的时候,他也不会允许自己那么做。
他要让这个人活着,为他的父母忏悔,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赎罪!
诸伏景光也不知道在把最后的逃生机会留给外守一后自己有没有后悔,刚刚不小心呛进的浓烟已经让他的肺开始烧着疼了,他无力地靠着还没烧着的墙坐下,意识逐渐模糊。
然后他就听见了那声呼喊。
“那、那月?”诸伏景光怔愣地看着不该出现的好友,胸口火烧火燎地疼的情况下还忍不住喃喃自语,“都出现幻觉了吗?”
“如果你的幻觉里只有我,那zero君说不定也会吃醋噢?”那月把湿外套也扯出一半覆住诸伏景光半张脸,还有闲心打趣他,“走吧,‘公主殿下’。”
他把景光的手臂挎在肩上,揽过腰转身尽量快地往进来的方向走。
“你怎么…上来的?”诸伏景光的大脑一片混乱,他有好多问题想问,但最后只是气若游丝地在那月耳边发声。
“我和其他人不同的一点就是更灵活。”那月嘀嘀咕咕,“以后肯定还能长高的…一定会。”
诸伏景光差点为这句话笑出来,他敢保证自己要是真的那么做了,等回去之后就得接替松田的位子被记仇的小恶魔折腾好几天。
“小恶魔”,一个多么亲切的称呼——至少五人组都是这么觉得的,私下里也会这样喊那月,只可惜正主每次听见都会孩子气地鼓着脸嘟囔‘已经成年了’然后带起微笑对罪魁祸首进行报复。
一般来说这个被报复的对象都是松田阵平。
诸伏景光眼里的赤江那月从一开始待人冷淡不好接触的跳级同期,一路变成了现在记仇毒舌但也能完美融入气氛的好友。
他其实从最近开始才发现那月的奇怪,很难说是什么方面,更多的还是体现在他们早都习惯了的日常言行上,比如诸伏景光清楚的知道那月在学校里只与他们五人交好、甚至他从来没见过那月和他们以外的学生说三句以上的话。
而且这个好友对破案和犯人几乎有一种没人能扳动的偏执,诸伏景光自己都不知道听见松田说那月每天的睡眠时间已经压缩到三个半小时以内后,第一想法居然是诡异的“果然如此”。
那月住院那天晚上和降谷零说话的时候,他们其实都还在外面没走,所有人都听见了他说的那句「没有人应该毫无理由地迎接死亡」,诸伏景光毫不怀疑其他几人也产生了和他一样的疑惑。
那月,这个已经和他们认识了一段时间的二十岁同期,到底是有什么样的经历才把他变成现在这样明明对陌生人一副冷漠无视的样子、却同样会为了陌生人能不会‘毫无理由’地死而赌上97.6%丧命的可能呢?
至少他现在也是被那月冒着生命危险救出来的。诸伏景光迟缓地想。
他们很快抵达那扇落地窗边,那月不用看也知道下面已经拉好了缓冲布,他们只要跳上去就行,但他不太能保证两个人摔着挤压在一起会不会给已经快昏迷的诸伏景光雪上加霜。
所以下面拉着班旗焦虑的四个人再次只接到了一个人,所幸这次是他们的朋友没错。
而那月自己,他不打算也那样被接住,诸伏景光现在更需要照顾,而且两层楼也不是什么玩家征服不了的高度。
拜托,他连全息的「是男人就下一百层」都通关过好吗。
那月估算了一下和地面的距离,不带一丝犹豫地从二楼阳台跳了下来。
诸伏景光已经模糊了的视野里,最后一幕正好是黑发红眼的少年眉眼舒展笑着冲出火焰,动作熟练流畅得宛如真的在拍电影,就这样从火场里安稳落到地上,甚至带出一阵扑面而来的热浪,又在他轻松的神情里消散。
“营救任务圆满完成——等会儿有人想给勇者一口水喝吗?”
那月的心情在裹挟着风从高处安全跳下后已经诡异地好起来了,他一向很享受这种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通俗点来讲,就像他享受和萩原一起飙车一样。
……不,和萩原一起还是算了吧。
救护车这次倒是来得很及时,降谷零这个发小主动跟上车,把昏迷的景光成功拉去医院后,剩下的‘逃清扫’三人组才猛地想起他们忘了什么。
打扫浴室啊!
“所以你们想好怎么跟我编借口了么?”鬼冢八藏抱着臂冷笑一声,在几人面前走来走去,“关于我让你们去打扫公共浴室,结果五个人都溜了不说,还有一个光荣又进医院另一个去看护这件事。”
那月装作与自己无关地移开视线,试图一如既往地装乖减存在感。
他是玩家,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才对嘛,才不是不想被唠叨。
“总之,你们四个继续去打扫浴室,体育祭前再结束。”
等一下,哪来的四个?
那月缓缓抬头,只见所有人都看着他。
“嗨?”他干笑两声对鬼冢八藏说,“或许教官你还记得我是去找被拐小女孩的?”
第二十章
松田阵平刚在操场和某位一开始训练就停不下来的同期斗完嘴,哼着歌脚步轻快地就往教室方向走。
经过楼梯间的时候,他敏锐地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松田原本对偷听是不太感兴趣,但发现里面的谈论对象就是还在加训的那家伙后,他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
“打探情报,打探情报。”松田自言自语,烦躁地揉揉头发蹲下来靠近那边的门板,薄薄的木板门显然无法起到隔音作用,他把他们的对话听得很清楚。
作为五人里第一个发现那月睡眠时间和看穿他本质的那个,松田阵平对那月的探究欲也是最浓厚的,虽然这么说会有些肉麻,但他确实很担心执着起来什么也不管的小疯子。
松田每次想到第一个和赤江那月说话的人是自己,心里就莫名其妙产生了奇怪的责任感——就是“责任感”,好像他们之间除了同期跟好友以外还有一层薄弱的其他关系。
他欠揍的发小亲切地称这为「母鸡护崽」,然后他们俩滚在地上打了一架,为了争辩谁才是那只‘母鸡’。
其实也没怎么说错,降谷零就嘲笑过他们这种把只小两岁的成年好友当成小孩护着的劲头,像是赤江家的荣誉家长——说完之后金发青年就心情愉快地去厨房给景光和那月打下手了,装作没听见身后两人笑话他的声音。
要松田阵平来说,他们五个谁也没降谷零对赤江那月的滤镜重,这家伙居然说得出‘那是个温柔的好孩子’这种话。
一个能连着打翻七个跟班长一样高的壮汉(记录还在每节课上持续增加)、能和持枪的杀人凶手侃侃而谈自己的遗嘱、能徒手爬上二楼还不做安全措施直接跳下来、能在盘山公路上和萩一起演速度与激情甚至还敢戴着个头盔就从一百码车速的卡车上跳下去的、好孩子?
这简直是在说鬼故事啊好吗!
然而实际上其他人也赞同降谷零的话,松田只能一边骂骂咧咧小恶魔又开始装乖巧一边主动陪那月训练。
他怎么可能承认自己为此挤出来了一部分研究机械的时间,还不是想着白天多训练一会儿说不定这家伙就能在凌晨对自己宽容点——起码把睡眠时间再延长几小时,松田真的觉得可能哪天自己会在隔壁207或者操场上看见猝死的一只小红猫。
对于那月平时在警校里的事情,松田阵平并不是不知道,相反,他们五个人都对此一清二楚,但解决的办法真的很难,因为赤江那月本人从来不会主动和其他人产生社交关系,甚至会选择直接无视,他们简直不知道那月是怎么做到不说话也一脸嘲讽的。
上个月还有女孩找他表白,捏着崭新的粉色信封满脸甜蜜可爱的笑容,就这样害羞地拦在往操场走的黑发少年身前,把脑袋扒在墙边一整排直勾勾看热闹的五人组怎么也想不到那月的反应居然是皱起眉,然后绕过她继续走。
那个可怜的女孩尴尬地站在原地,含着眼泪大声喊住他。
结果得到了一个充满疑惑的眼神和冷淡的一句“你是哪位?”…就连最不关注这些事情的降谷零都认出来那是最近天天来找那月的隔壁班班花了欸!
没有人知道莫名被拦住路又莫名被骂混蛋的那月有多茫然和无语,他的目光一扫过那个女孩的背影,短短的黑发旁只跳出一行白字。
[不需要认识的路人NPC]
……他真的不认识这人啊,这个学校里起码有四分之三的人简介长这样,他才懒得和不重要的NPC进行无意义社交,他们哪有那几个‘刺头’好友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