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辛托斯低头看看图纸,抬起头对赫菲斯托斯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很多,我还能想出很多。但我恐怕没那么多时间了,赫菲斯托斯。”
火神嘴里的勺子差点掉了,满脸震悚:“你要死了?!”
“……”这误会是怎么产生的,雅辛托斯微笑道,“不,我目前还很健康。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该回到原本我们来的地方去了。”
火神大松一口气,手掌拍着胸口嘟哝:“吓死我了。我可才听完你们的爱情故事,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你要是突然跟我说你要死,我非得用眼泪浇熄我的熔炉不可。”
雅辛托斯:“……”
他决定无视火神奇葩的脑回路,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道:“其实,有一件事我们对你撒了谎,这段时间一直不敢、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就是我们当初确实是被美神殿下抓来的。我和阿卡正在异邦为即将爆发的战争做准备,早晨醒来时,我刚在窗口露了个头,就被美神殿下掳来,幸好我和阿卡反应及时,抓住了彼此,才没被分开。”
“……”赫菲斯托斯微张着嘴,神情有点呆滞。
他的大脑可能是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欺骗这件事,但在此之前,他的心头先升起的居然是“呼!幸好他们反应快!不然这段爱情故事岂不是又平添波折?”
而等他反应过来后,比起被欺骗的愤怒,另一种情绪更加浓烈、更加来势汹汹地占据了他的脸颊,让这位老实的神明眨眼间就被窘迫和羞惭烫红了脸:“我……”
他本想指责对方的欺骗,但被好友发觉自己的妻子正觊觎着其他男人、并且他认定的好友们居然都是被他妻子所觊觎,被掳进神殿,让他实在羞臊万分,难以说出责怪。
毕竟,如果不是阿芙洛狄忒强掳雅辛和阿卡,他们又怎么需要对他说谎呢?
他转而在心里责怪起阿芙洛狄忒来,原本这段时间他在雅辛和阿卡的陪伴下过得前所未有的自信、畅快,可现在……
他们对他说的一切鼓励和赞美,都是真的吗?
老实的大块头失落地驼下了背。
“赫菲斯托斯。”雅辛托斯立时投去微笑的凝视。
“!”赫菲斯托斯条件反射地一惊,猛然把又驼回去的背挺直起来。
雅辛托斯安抚地拍了拍赫菲斯托斯的肩膀:“我其实有些庆幸当初美神掳走我们,毕竟若非如此,我们又怎么可能会相遇?只是……就像我在故事里跟你说的那样,波斯的军队正在马其顿边境虎视眈眈,原本我们去科林斯,就是为了达成同盟共同迎对马其顿的,结果意外被打断……时间过去这么久,我也不知道结盟的情况怎么样?波斯的大军有没有攻破马其顿的防线?赫菲斯托斯,虽然这么问很厚脸皮,但你能把我们送回去吗?”
“不,这怎么能叫厚脸皮?”赫菲斯托斯本能地反驳雅辛托斯话,随后拘谨地搓了搓大手,“谢谢你们的坦白,还有这段时间的陪伴……”
他红着脸指了一下自己的背:“你还教我你们王室的仪态。这段时间我真的过得很开心,所以,当然,我会把你们送回去。”
“谢谢。”雅辛托斯微笑着想,我也过得很开心,虽然不能逗阿卡,但终于遇上一个配合的鞭策对象。
相比较之下,什么金毛,什么金毛姐姐,其他的崽简直逊色太多……
想着想着,雅辛托斯看赫菲斯托斯的眼神愈发慈爱。
·
打从姐姐阿尔忒弥斯从斯巴达回来以后,阿波罗就发觉对方变了。从以前无意识的坑弟,变成有意识的迫害。
在第不知多少次被姐围堵,非要他蹲在神殿苦练神力,以及看一堆复杂到他想吐的书籍后,阿波罗毅然选择离家出走。
姐姐知道什么,他到现在还没找到丘比特呢!
阿波罗在危机感的敦促下,几乎逛遍了整个希腊,实在没能找到丘比特那小屁孩。走投无路之下,他恶向胆边生——
“这就是为什么你赖在冥府不走的原因?”死神塔纳托斯盯着阿波罗,缓缓伸手推开金毛脑袋,把公文放在哈迪斯的桌上,“丘比特到底干了什么?你非要找他?”
而且还变得这么不怕死。
死神塔纳托斯记得,阿波罗和阿芙洛狄忒还年轻气盛那会儿,两人见到哈迪斯可不是这么个死乞白赖不要脸的样子。
冥王陛下一句“吵”一句“滚”,就把兄妹俩吓得双股战战,屁滚尿流地跑回去继续关禁闭了。
“……”哈迪斯在桌后扫来冷飕飕的眼神。
眼看又一句“吵”就要掷到两神头上,阿波罗已经一个骨碌爬起来,满脸哥俩好地搭住塔纳托斯的肩膀,嬉皮笑脸地带着他往外走:“门外聊,门外聊,不能打扰哈迪斯办公。”
被迫勾肩搭背的塔纳托斯:“……”
他木着脸听到冥王陛下的殿门在身后关上:……这小混蛋。
好像真叫他摸准陛下的脾气了?
他是怎么知道只要不涉及正事,陛下其实挺好说话的。
就是讲话比较噎人,你只要自来熟,能扛得住,完全可以顽强地硬撑完整场对话。
阿波罗倒也不是摸清了,只是危机之下,壮胆一试。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努力催眠自己“别怕,这不是哈迪斯,这是乌纳陛下,一个凡人国王”,试着放下脸皮耍赖几次后,意外发觉哈迪斯还真跟那位乌纳陛下差不多。
只要不碰原则性问题以及耽误正事,哈迪斯对他的态度甚至称得上纵容。
塔纳托斯面无表情地拍了阿波罗一下:“讲啊,门都出来了。说说吧,为什么非要找丘比特?跟我们冥界又有什么关系?”
他想了想,脸上终于出现一抹兴味的笑意:“难道和冥河上那些雇佣兵传唱的关于你的爱情史诗有关?”
“……!”阿波罗差点大惊失色,好在及时想起塔纳托斯没可能听那些瞎编的故事,就神奇地联想到他曾经被猪油蒙了心,给丘比特下套,设计他来用爱神之箭扎哈迪斯,“那、那都是瞎掰了的,我怎么可能给凡凡人端茶倒水、提鞋背弓。”
我还不配,呜呜。这些活都是那个阿卡做的。
塔纳托斯眯起眼睛,狐疑地看了阿波罗一眼:“那你结巴什么。对了,有个事没跟你说,今天人间的哈迪斯神殿要举办一年一度的祭典,那位老祭司非常虔诚,恰好又在今天该魂归冥府。哈迪斯陛下过会就会出行,接受供奉——”
“什么?!”阿波罗差点原地起飞,跟兔子似的猛然一蹦,随后一把抓住塔纳托斯的肩膀摇晃,“为什么??往年哈迪斯也不出门啊,为什么今年就想不开了,出门它有什么好!”
塔纳托斯在颠簸中开口,声音也跟着一块抖:“你激动什么,我们才要激动好吧。劝了陛下多少次,得要在信徒面前展示神迹,这才能获得更多的信仰,他就是不听。这距离他上次出行,都几十年还是几百年了。而且,出门怎么不好了,你一个太阳神在瞎说什么梦话,人类不也总说要经常出门晒晒太阳。”
“那是人类!”阿波罗都想把自己的呐喊变成棒槌,塞进塔纳托斯的脑袋瓜里去,“冥界之主要经常晒什么太阳??而且,而且,这个时间出去,也晒不到太阳,现在已经是夜晚啦!只能晒到月亮。”
塔纳托斯奇怪地看了阿波罗一眼:“是太阳还是月亮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出行,在信徒面前展示神迹,获取信仰。”
阿波罗凶凶地骂他:“你心思不纯!你另有所图!你根本不是为了人类着想,你就想着你的信仰!”
塔纳托斯:“……”
什么玩意儿,上一次阿波罗来冥界还是个挺正常、就是有点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神明。现在怎么就跟丢了脑子似的……算了,阿波罗一直没什么脑子。
这样一想,塔纳托斯就心平气和很多,拂开阿波罗的手:“总之,这件事已经被陛下敲定了。我的弟弟修普诺斯已经去牵陛下的马车,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和陛下表达。”
塔纳托斯冲着身后的冥王殿大门伸手:你请,勇士。
“……”阿波罗霎时怂了。
他可以在哈迪斯身边乱晃,赖在冥王殿不走,但如果哈迪斯已经正式将出行当做代办的公务之一,将其视为为冥界收集信仰的公务,他就没法靠死皮赖脸拖住对方。
远方,骏马的嘶鸣合着冥界军队的行进声不断靠近,塔纳托斯的弟弟睡神修普诺斯打着哈欠靠近:“陛下准备好了吗?”
冥王殿的殿门轰然打开,从里面走出身着黑色长袍的冥王陛下。
从人类的审美角度来说,哈迪斯长得非常俊美,他有着深邃的眼窝,薄唇绷出极具压迫感的弧度,只是周身蔓延的毫无生机的死气令人望而生畏。
阿波罗只能退而求其次地缀在死神身后:“那我跟着一起去,我——我也想看看神秘的祭祀仪式。”
作为冥界的主宰,死亡的象征,人间不但有且仅有一座哈迪斯神殿,这座神殿还不对外开放。
每年只有一天,负责打理哈迪斯神殿的祭司会进入神殿内,举行对哈迪斯的祭祀仪式,这一切都是不对外开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