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准备再说几句,调侃一下一旦被人踩进安全社交距离,就跟被美杜莎石化一样的阿卡,远方卫城方向疾驰来一道身影。
艾芝隔了很远便匆匆喊道:“殿下!乌纳陛下昏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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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座荒废已久、却被主神临时启用的宙斯神殿中。
西风神站在后院,手指控制不住地一紧,“啪”地捏碎了手中的扫帚:“无能的欧里庞提德!”
他气得后槽牙磨得咯吱响,然而神明的悲欢并不相通。
一窗之隔的神殿内,宙斯正和新勾搭上的美人翻云覆雨。老旧的木制祭台吱呀作响,美人的声音格外动人,然而这一切都只能给西风神的怒气火上浇油。
但他并不敢对宙斯抗议什么,只能压低声音,透过和神像的连接道:“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他当然有理由愤怒。
在战争开始前,他亲自核算、衡量过老克桑和雅辛托斯双方的军事实力,老克桑这边的人手看起来不多,但其实背后站着许多底蕴深厚的大贵族家族,掌握着整个斯巴达绝大部分的财力、兵力,如果真的倾尽全力,未必不能和雅辛托斯那边纠集的军队一战。
但人总是拥有的越多,就越小心谨慎。
战争打响前,就连老克桑都再三犹豫,没有倾尽所有的魄力,更别说那些一向懂得明哲保身的大贵族,有好些甚至在战争打响后,蹲在家里作壁上观,把自家的兵、自家的钱库守得牢牢的,狡猾得像一群等待坐收渔翁之利的鬣狗。
大贵族们居然还有话说:“我们以为,有您的庇佑,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就如同探囊取物,心力都花在准备还愿的祭礼上了……”
言下之意是,如果想赢得战争还需要和从前一样努力,那有神明庇佑和没神明庇佑有什么区别?哦,感情您的庇佑就是下下雨给我们助助兴?
西风神被气了个仰倒。
要不是阿波罗下手太重,他的伤到现在还没好,他至于依赖这群没用的凡人?!
退一步越想越气,忍一时越想越亏。
西风神磨着牙,一抬手臂,凝聚起这段时间忙里偷闲地修养,好不容易才恢复些的神力,想掐死一两个大贵族好好“助助兴”。
卷起的西风尾巴在神殿后院一带,不经意间扫过露天祭台上放的那捧宙斯送给情人的鲜花。
鲜花被不慎扫落在地。
说实话这没什么大不了,西风神的情人之一就掌管着春风与鲜花,如果需要,他随时可以再送一车同样的鲜花来。
但当这鲜花还具有除了美丽以外的另一重功效时,事情就比较大条了。
神殿里,宙斯正酣战在兴头上,没有丝毫防备的,原本他特地请火神赫菲斯托斯制作出来的、用以抑制他神光的外物——也就是那捧鲜花,被突然摔烂,原本被封锁住的神光骤然大盛,宙斯只来得及伸手痛呼一声“不”,原本怀中温香软玉的美人就霎时烧成一把焦炭。
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种冲击,就不提有没有感情——宙斯一向只对女人有肉.体上的需求,没有感情上的需求,但他现在肉.体也被焦炭吓萎了啊!
这位美人倒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亡魂仍旧娇滴滴地靠在宙斯怀里,但此时宙斯再看情人的脸,眼前只会反复回放起红颜变焦黑骷髅头的一幕,恶心得他脸色难看到吓人。
他触电似地推开还想凑过来的情人,攒着一肚子怒火——以及因为被吓萎,而被掐断的憋屈,大步踏出神殿:“赫尔墨斯!你怎么——”
“?”西风神面带困惑地回头。
“……”宙斯看到西风神的瞬间,才反应过来,赫尔墨斯为了引走赫拉已经不在这里了。
暂时代他班的是西风神,然而自己之前精虫上脑,完全忘记了这么一回事,还当帮忙放风的是赫尔墨斯,直接把鲜花往祭台上一放,默认赫尔墨斯会知道帮自己保管,便迫不及待地搂着情人开车了。
他的脸色一时青白交加,有一瞬的懊悔。
早知道他就不因为嫌麻烦而借助外物,自己控制神光了。虽然这样需要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可能“战斗”起来没有那么酐畅淋漓……
但难道就这么认栽?
宙斯怒气冲冲地一伸手,神杖便出现在他掌中,他一指西风神:“我就交代给你一个任务,一个放风的任务,这么简单的事,你都做不好?”
雷霆掺杂着宙斯的愤怒,自天而降,将西风神劈了个外焦里嫩。
就是在放风的时候不小心放了个风的西风神:“……?!”
第五十五章
斯巴达议事厅。
为了方便医者治疗,士兵们将伤者集中在几处宽敞的场所。
原本用于议政的大殿也被临时改造,乌纳陛下和老铁达列等元老都在这里。几名医者在桌椅拼成的病床边匆匆穿梭,手中的铜盆与白布氤着血色,为气氛添加一丝沉重。
雅辛托斯大步绕过乱七八糟的病床,在大厅上首的长桌上看见了闭着眼睛,静静躺着的乌纳陛下。
“怎么样了?”雅辛托斯压下有些急促的呼吸,低声询问正在给乌纳陛下检查的医者,“伤到哪了,怎么会昏迷?”
医者苦笑了一下:“很难说,目前没找到可能导致昏迷的外伤,但陛下的胸腹有明显的淤青,可能是被重锤击中,造成了内伤。”
比起显而易见的外伤,这种内部脏器受损最可怕,医者也只能给乌纳陛下包扎一下其他伤口,剩下的就无计可施了。
雅辛托斯心头一跳,正想开口喊住转身离开的医者,垂在长桌边的手突然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
雅辛托斯:“……”
应该不会吧……他缓缓将视线垂了下来,在医者为国王陛下铺盖的被单一角,看见乌纳陛下探出来的半截手指。
“……”雅辛托斯深呼吸了一口气,提醒自己要笑,不要不孝。
不管怎么说,乌纳陛下受的伤也挺重的,大腿根被长矛贯穿,左肘被弯刀剌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再加上其他部位或轻或重的伤,能保持清醒已经很奇迹,至于为什么脑壳坏掉假装昏迷,雅辛托斯决定纵容一下伤号偶尔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
他不动声色地挪了下身,免得有人发现乌纳陛下相比昏迷的人过分活跃的手指,保持着脸上沉郁的表情,将视线投向旁边的病床。
其他医者们正在为元老们进行治疗。
这些病人就比某位装晕的陛下要敬业多了,医者拿着骨针在他们手臂、足踝上捯饬,他们还能坚持议政:“……现在怎么办?”
说话的这位语气听起来除了忍耐疼痛,还有种不得不捏着鼻子、接受某种不乐意面对的事实的感觉:“老乌纳倒下了。但斯巴达才经历过战争,一堆事情等待国王处理。你们看看议事厅外!有多少人捧着公务等待命令。我们需要新的国王,承担起掌舵斯巴达的责任。但现在唯一够格的王储,就只有雅辛托斯殿下。”
元老们齐齐沉默了一会,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和提问的人相差无几的表情。
其实想要维持双王制度也很简单,留下老克桑或者克列欧的命,将他们的权利架空,等待下一代生出来后,好好培养成合格的国王,双王制度就还能延续。
但现在,老克桑和克列欧都死了,照理来说,他们能追究断绝王室血脉的责任的,可谁让参与射杀老克桑的都是自家孩子,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统一口径称老克桑等人为背叛斯巴达的战犯,反正这都是实话。
有人努力想了一下道:“我记得,欧里庞提德家族应该还有个直系血脉,叫……涅帕?还是什么的,他应该没参与老克桑这摊子糊涂事吧?现在人在哪?老克桑和克列欧都死了,他就是欧里庞提德家族现在的王储。”
“哦,你以为我没想过吗?收拾残局的时候,我派人去欧里庞提德家族聚居地找过了,这小子根本不在,估计是逃了。”
“什么?把他抓回来!即便一个逃跑的斯巴达人不配登上王位,但他是欧里庞提德家族仅剩的直系血脉,他的后代或许能成为合格的国王!”
“我觉得可行……两位国王共同执政,能够有效地避免僭主一意孤行可能造成的损失,我认为应该把这种传统延续下去。”
“哦,关于这个话题,”雅辛托斯听着元老们的讨论,语气随意地搭了一句,“我能提一位人选吗?其实这里还有一位王室血脉,比如我兄长?”
“……”元老们的讨论戛然而止。
老铁达列咳了一声:“雅辛托斯,乌纳陛下现在昏迷着,是时候履行你王储的责任了。你先代为打理政事,其他的容后再议。”话刚说完,他又提起嗓音对着议事厅外喊,“都进来吧,接下来一切事务由雅辛托斯殿下负责。”
门口的军官、亲卫兵,已经抱着各种公务等了大半天了,闻声立刻涌进来,雅辛托斯还没来得及瞪一下老狐狸铁达列,就被人潮淹没。
战争刚刚结束,从伤员安置到经济损失,所有的事务都相当紧急,每一个涌进来的人都抱着公务拼命往前面挤,挤不过别人的就吊高嗓子,试图用音量达成插队的效果,雅辛托斯不得不跟着抬高嗓音:“一个一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