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到方才雅辛托斯的维护,他突然又恢复了一点力气,心跳不自觉地加速,他坐起身,抬起手,眼底带着一丝小小的希冀仰头,想去拉雅辛托斯的披风角:“雅——”
“按照斯巴达律法,”雅辛托斯收回盯着士兵背影的目光,收起弯刀,“以及古老的传统共识,投降的敌人将被饶恕性命,但从此剥夺自由,成为黑劳士。”
阿波罗的表情僵了一下,还想说什么,雅辛托斯已经后退一步,转身。
斯巴达红披风扫过阿波罗的指尖,带来冰凉的触感。
雅辛托斯抬手拔下扎在树上的短剑,想着士兵们刚刚的犹豫,在心底叹了口气。
可见这几年自己边缘化的努力有多么成功,以军令严明著称的斯巴达士兵都对执行他的命令感到迟疑。
他心不在焉地转了下短剑,心想既然当初的理由已经不复存在,他也该重回政权中心了。只是之前风流的形象塑造得太成功,想要扭转可要费一番功夫。
“……”阿波罗傻傻地坐在地上,低头看看自己落空的手,突然有种好像丢失了什么格外重要的东西的心慌感。
但浑身的疼痛让他清醒,阿波罗啪嗒啪嗒又疼掉了几颗眼泪,抬袖胡乱擦擦脸,暗戳戳看了眼雅辛托斯的背影,尽量轻手轻脚的起身,往后一退。
在斯巴达,除了阿波罗神殿,还建有他的姐姐阿尔忒弥斯的神殿。阿波罗准备溜去姐姐的神殿,让姐姐快点来接他。
脚才挪动半寸。
“唰!”
刚拔下的短剑擦过阿波罗的鼻尖,深深扎入面前的地里。
雅辛托斯微笑着转身:“去哪?”
阿波罗腿一软,差点没坐回地上:“我我我……回、回家……”
雅辛托斯微笑着看他,没说话。
“……”阿波罗缓缓在地上坐下。
实实实在是腿软了,他还是在摔倒前先坐下吧。
雅辛托斯不紧不慢地走到阿波罗面前,弯腰拔出短剑:“来都来了,别急着走啊。”
他顿了一下,回想起之前阿波罗的话。
结合当下的情况,雅辛托斯被逗笑了一下,模仿着阿波罗当时的口吻道:“准备好成为真正的男人了吗?阿波罗?”
阿波罗:“??!!”
阿波罗:“…………你不要过来呀!!!!”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伏笔很多【比如希波战争和罗马帝国在正史中并非同时期,此处是伏笔】,揭开伏笔的线会拉得比较长。
如果看的时候有觉得奇怪的地方,欢迎提出,如果是虫我会尽快修正,如果是伏笔我会回复“伏笔”
2、斯巴达等各地的制度、不同地域的风情民俗等均有历史文献参考【完结时我会列出参考书单】,这些并非我私设胡诌哈!发出任何质疑前,可以先查阅相关文献,或者百度,真的,有些问题问的就像“秦二世为啥亡国啊你这儿写的不合理!”,就让人很秃然(捂脸)……三思而后问……
3.有关哪个神先倒霉哪个神后倒霉,除了文案上出现的神会按照顺序,其余我不能透露太多,因为涉及大纲的伏笔,但我可以在这里保证,凡提到的神明,早迟都有那么一天
第三章
雅辛托斯并不是那种喜欢羞辱俘虏的人,吓唬了阿波罗一下后,便直起身:“算了,想想有点吃亏。”
他将弯刀挂回腰间,用下巴冲着阿波罗点了点,“起来,跟我走。”
阿波罗惊魂未定地保持少女抱胸的姿势:“……”
……就直说我丑呗!
阿波罗胸闷,又不敢逼逼什么,识时务地胡乱擦了下脸,咬着牙忍痛爬起来:“你,你要带我去哪?”
雅辛托斯瞥了他一眼,仁慈地把逗弄的话吞了回去:“黑劳士该去的地方。”他顿了一下,“你最好跟紧一点。”
阿波罗还想细问,雅辛托斯已经不理他了。
确保对方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逃不掉,雅辛托斯便分神去想之前眼泪的事。
对于自己突然拥有神奇力量,雅辛托斯并没有感到狂喜,反倒是惊疑防备更多一点。
他确定自己是亲生的,而且双亲都是人类,那这力量从哪来的?
总不可能是混沌吧,那也太廉价了,他根本没真的祈祷过,而且蒙骗完西风神后,还随手把泥像扔了,摔得七零八落,和泥地完美融为一体。
阿波罗逐渐停下啰嗦,意识到雅辛托斯根本没在听。
他咽了下口水,壮着胆子去拉雅辛托斯的披风:“你就让我回奥林匹斯吧!”
雅辛托斯动了下手臂,披风避过阿波罗伸来的手,他脚步不停:“不可能。你我都清楚,放你回去会有什么后果。”
亵渎神明、拥有能够夺走神力的能力,雅辛托斯毫不怀疑,放阿波罗回奥林匹斯山后,自己会死的比梦中还惨。
阿波罗:“……那能不能走慢点,你不知道,我浑身有多疼。”
雅辛托斯的步子一顿,回头看了眼阿波罗。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把话说出口,失笑摇了摇头。
夜色渐深,大路都看不清晰,雅辛托斯却脚下一拐,领着阿波罗拐入更加不见光的小径。
这是他常走的路,雅辛托斯并不担心迷失,余光注意着阿波罗,他一心二用继续思考眼泪的问题,将混沌的可能性否决掉。
他做预示梦的时候,还没混沌什么事呢,与其怀疑混沌,不如相信自己是天选之人,就好比弑父娶母的俄狄浦斯王、被箭射中脚后跟而死的阿喀琉斯,都曾有人在一切发生前,窥探到未来。
——但这还是不能解释眼泪的力量。
雅辛托斯长叹了口气,将走进死胡同的猜测暂且搁置。
和其他城邦不同,斯巴达没有巍峨的卫城,甚至连城墙都没有,整体看起来就是一片村落。军情整肃的士兵代替城墙,作为最坚固的防线,沿着道路巡逻。
雅辛托斯带着阿波罗避绕了一下,走进村落边缘的一间院落。
这些年他一直努力远离政权,特地搬出家族聚居地,所以虽然身为王储,雅辛托斯住的屋舍却并不奢华,阿波罗跟着雅辛托斯进门时,甚至没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到了地方。
“殿下。”黑劳士们聚过来行礼,其中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将好奇同情的目光投向阿波罗,“您又救人了吗?今天可不是一个好时机。”
雅辛托斯的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皱眉:“阿卡呢?”
为了不给阿波罗逃走的机会,雅辛托斯打定主意要盯紧这家伙。但有些场合,是他必须要去,但无法将阿波罗带在身边的,只能找信任的人代劳。
这说起来有点凄惨,他身边能信任的人寥寥无几。父亲能算一个,但那些不能带阿波罗的场合,父亲也一样会出席,而且他还要考虑如何跟父亲解释。
剩下的就是这些被他救回来的黑劳士了。
但扫一眼满屋子的老弱病残,雅辛托斯没找出哪个能在阿波罗逃跑时将人追回并制服的,即便阿波罗带着伤。
这个屋子不大,一眼就能望清情况。屈指可数的家具也没有藏人的余地。
雅辛托斯的目光不死心地再次划过桌、椅、床,也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人。
小女孩:“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扛着锄头出去了呀,不是去下地吗——您不知道吗?”她的脸上这才浮现出一丝慌乱,“我,我以为,是您让他出门的!”
“我?我让他出门?在今天?”雅辛托斯重复,“我只说过让你们今天不要离开屋子——他吃错药了?这种时候下地,你们怎么不拦住他?”
小女孩看起来快哭了:“可、可是,阿卡从来没有违背过您的命令,我们看到他出门,还以为是您有什么吩咐!”
“……”雅辛托斯深吸了一口气,看看满脸迷茫的阿波罗,又看看这一屋子老弱病残的黑劳士,快速权衡了一番利弊,“走。”
阿波罗完全跟不上事态的发展:“去哪?我们不是才到家?你要去找那个‘阿卡’吗?他不是黑劳士?下地不是很正常?”
他一点不想出门,但雅辛托斯丝毫没有被劝动的意思,大长腿几步就迈出了院落,阿波罗只能很没安全感地揪紧衣领,满脸痛苦地踏回外面危机四伏的世界。
两人顺着来时的路折返,远远地还能听见小女孩带着哭音的声音:“可、可今天是督政官换任的日子呀!阿卡又不是不知道,早晨殿下还特地提醒,他怎么会突然出门呢?”
“督政官?”阿波罗气喘吁吁地追在雅辛托斯的身后,“就是你跟我抱怨过的,负责监督国王的那种政务官?换任怎么了,不是喜事吗?”
即便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他的手仍然紧紧抓着衣领不撒开,仿佛那就是他珍贵的贞操。
“……”雅辛托斯的白眼都要翻到脑后面去,不知道自己之前是怎么相信这人真是奴隶的,而且,很明显,自己精心为阿波罗准备的那些课大半是白上了。
他几乎将长腿甩出残影,简短地道:“按照惯例,每届督政官上任,就要对希洛人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