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卡的心思实在难猜,雅辛托斯觉得自己已经尽己所能了,遂继续起先前的话题:“其实关于这个节庆的‘习俗’,我在议事厅也提了几句。借着目前群众对于亚基亚德家族‘蒙受重创’升起的补偿欲,以及我赢得试炼获得的声望,已经有一部分公民大会的人被我说动,愿意考虑这个提案。后面几天我会继续推行,争取明年之前消除这些‘习俗’。”
“殿下!”艾芝的声音从前方小径传来,再次打断了还没继续多久的话题。
艾芝叉着腰,脸上的笑容即便是对他来说也有点夸张了,眉角眼梢是抑制不住的欣喜和春风得意。
他的身边还跟着诺姆,两个人背后都多了一样事物——红披风。
即便是诺姆,老实的面庞上也浸着一丝喜意,时不时伸手去摩挲一下背后那红色的布料。
艾芝看着雅辛托斯等人走近,撩了一下红披风:“我们过来就是想向您展示一下我们得到的披风,以及表达感谢——没有您的帮忙,我可能还有救,毕竟家里不缺那么一把武器,但诺姆可就不一样了。”
诺姆的脸红了一下,随后一板脸庞,沉声道:“其实还有另一件事。”
他没理会艾芝抬起来、想叫他缓点说的手,直白地道:“所有通过试炼的选手都已经成为正式的斯巴达士兵,开始进入军营服兵役。今天早上,您的兄长过来找我们,邀请我们加入他麾下的军队,我们想来询问您的建议。”
雅辛托斯有些惊讶地挑起眉头:“我兄长主动的?”
诺姆:“对。我们不太清楚这个情况,是您兄长想要争权……噢!你捣我干什么?”
“……”艾芝痛苦地捂住脸。
雅辛托斯倒是不介意,反而笑了一下:“如果是争权,他就不可能邀请你们了。”
诺姆就算了,艾芝在试炼前当众效忠,堪称大贵族们的心头刺。
奥斯如果想要争权,只要坐等着这根刺害死雅辛托斯就行了,主动开口把这根刺揽进自己的羽翼下,反而是想护住这刺别被其他的风雨折断。
雅辛托斯懒散的摆摆手:“同意吧,尽快。别过几天,你们接到通知,自己已经被编排到哪个倾向大贵族的‘将军’麾下了。”
他在诺姆瞪大眼发问前挑眉道:“没错,现在元老院认为我们城邦的‘高级将领不足’。想推举一位新将军,当然,人选从大贵族出身的人里挑。”
乌纳陛下当时听完就看似赞同地点头:“那么,谁有和奥斯将军不相上下的实力和战绩,堪任将军这光荣的一职呢?”
提议的那位元老本能地就想报出姓名,话还没出口,就对上公民大会投来的上千双睁大的眼睛:“……”
笑死,自己想提议的人选自己都说不出口。
第三十一章
雅辛托斯话语里透露出的信息,让艾芝和诺姆顿时丧失继续聊天的心情。
两人匆匆告辞,表示要立马回去同意奥斯将军的邀请,幸好奥斯将军从早到晚都呆在军营里,不怕扑空。
雅辛托斯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现在要烦的神太多了。
乌纳陛下有意识地下放了一部分公务给他,并提议雅辛托斯有空可以搬回聚居地,一方面对外展示一个“决定回到权力中心”的态度,另一方面也方便他奴役雅辛托斯。
雅辛托斯严重怀疑,兄长不愿回家也有父亲的原因。
他连轴转了五天,第六天清晨出门时,恍惚间差点感觉自己踏上的不是通往议事厅的小径,而是通往冥府的路:“都小心一点,好吗?今天千万别出门,我有件要紧事做。再像阿卡一样闲的没事出去溜达,我可能没那个精力、也来不及护你们周全。以及,阿卡还没回来,麻烦你们帮忙看好阿波。”
雅辛托斯检查了一下连接在阿波罗和其他黑劳士之间的铁链——因为害怕有人会看不住这条心向自由的金毛,他几乎给每个黑劳士都准备了一条狗……铁链,就不信还拴不住阿波罗。
链子没问题,雅辛托斯再次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眼睛踏入屋外的晨曦。
房间内。
阿波罗紧盯着雅辛托斯离开,刚瞧不见人影,就欢呼一声:“喔!有谁想听我唱赞美诗?”
“我想!”塔娜小姑娘第一个应和,她已经抱着小板凳过来了,“说那个关于阿尔忒弥斯的故事吧!我还想再听一遍。”
其他黑劳士也跟着坐了过来,围了一圈:
“我想听赫拉克勒斯的故事。”
“之前那个宙斯背着赫拉偷腥,赫拉逼迫赫尔墨斯带她捉奸的故事也很有意思!”
“那有什么好有意思的?要我说还不如不捉呢。本来那个姑娘就不是心甘情愿跟宙斯好的,赫拉逼迫赫尔墨斯带她捉奸后,把那个可怜姑娘都迫害成什么样子了……”
“真奇怪,别人的故事里,赫尔墨斯都是宙斯最忠实的皮条客,在阿波这里,赫尔墨斯居然会在开头为了那个姑娘蒙骗宙斯,把一张老女人的画像给宙斯看,说那个姑娘又老又丑。”
“最后帮宙斯善后,帮助那个可怜姑娘的也是他——不过这个就没什么新鲜的了,其他人的故事里,帮宙斯收拾烂摊子的也是他。”
阿波□□咳一声:“你们还想不想听了?”
他又忍不住得意,“看看之前你们对我的态度还那么差,现在怎么样?”
塔娜托着脸认真地说:“那是因为之前你又懒惰不干事,又老抱怨自己很倒霉,不仅一无是处还老自哀自怨,又想逃跑不知感恩,我们为什么要对你态度好啊?现在你展示出自己的优点了,当然就能赢得喜爱啦!你快唱,骨头汤已经给你炖上啦。”
“……”阿波罗想反驳又找不到能反驳的点,只好为骨头汤折腰,“等着,昨天去市集的时候,我特意买回了一个好东西,偷偷带回来就为了准备一个惊喜。”
他兴冲冲地转身回到小浴间,从里面拿出一把七弦琴,刚踏出门,就见原本还满脸期待的黑劳士们脸色一变:“?你们是没见过七弦琴吗?这是一种乐器——”
“我们知道。”就连年纪最大的厨娘都坐不住地站起来,“你从哪儿买来的?”
“……”阿波罗不明所以,低头来回翻看了一下这把七弦琴,“一个黑劳士手里啊,这把琴哪里有问题吗?我看它很好——”
“黑劳士?”塔娜禁不住叫了一声,“黑劳士手里怎么可能会有七弦琴?在斯巴达,乐手几乎和祭司享有一样高尚的地位,乐手一职在某些古老家族中代代相传,他们专门负责在战斗、祭祀时奏乐,你怎么会从一个黑劳士手里买到七弦琴,谁又会把七弦琴卖给一个脚上绑着铁链的黑劳士呢?”
“……”阿波罗被问得大脑空白了一瞬,下意识地道,“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巧就是有这么巧,阿波罗的最后一个音节刚落下。
“啪!”
响亮的皮鞭声夹杂着喧哗,由远至近的传来。
“……”塔娜脸上的血色霎时间褪得苍白如纸。
那皮鞭仿佛抽打在院子里每一个黑劳士的心上,逐渐放大的喧哗声应和着加速的心跳一起鼓噪。
“卑劣的黑劳士!你还想带我们走到哪里?再问你一遍,你偷走的琴在哪?!”
“在……啊!!!就、就在这个院落里,求求不要打我了,不要打我了……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把琴卖出去以后就后悔了,一直跟到这里……那,那个买我琴的黑劳士肯定也有问题!哪有一个黑劳士会有那么多铁币呢?!求求饶了我吧!看在我检举有功的份上!”
“哐!”
门板被狠狠踹响的声音打断了阿波罗同时升起的怒气和畏惧,他被震耳的声音惊得本能一颤。
他不是最丢脸的一个,屋子里甚至有胆小的黑劳士被吓得整个人兔子似的一跳。
“应……应该没事吧,我们只要说清楚,那钱是殿下给的薪酬……”阿波罗硬着头皮挺起胸膛,刚往前迈进一步。
“别开。”塔娜细小的手攥住他的手腕,手指冰凉。
小姑娘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她已经像一只雏鸟一样瑟瑟发抖着,将自己挤到最近的阿波罗腿边,她幼小的身体传来的颤抖将恐惧展露无遗。
她打着哆嗦,可眼底流露出的却更多是一种入骨的憎恨,她从牙缝里挤出字:“这个士兵的声音……我认识。他不会听你解释的,他只想把落入手里的黑劳士用最惨的方式折腾死。”
但门并不是他们不开,就不会被人踹开了。
伴随着几声暴躁的蹬踹声,门板发出一声破碎的呻.吟,轰然倒下。
扬起的灰尘中,一伙盔甲老旧的士兵踏入屋内,领头的人带着科林斯式的头盔,从中间的T型开口中露出一张看起来四十多岁的脸,一双眼睛充盈着血丝,看起来像头猎食中的鬣狗。
他的手上就拖着那个刚刚还在惨叫求饶的黑劳士,现在已经像只断了线的风筝耷拉在他手下,半边脑袋被重锤砸陷进去,在拖曳过的地方留下长长的血痕。
“……”阿波罗拼命克制住呕吐的欲望,刚想着后门是不是开着,能不能逃,刚刚还贴着他的腿打颤的小姑娘塔娜就张开双臂,挡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