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此时,旁边躺椅上的贵族们已经一脸摸瞎地哭叫摔成一团,他仍能一眼找出这次刺杀的核心目标,清晰地看到那个顶替了鲁弗斯的假货正毫无形象地哭嚎,屁滚尿流地从躺椅上摔下来,一双手直把情人往自己身前推。
借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老哈德良掀动嘴唇蚊声问:“你说的是真的?你们受雇于鲁弗斯,玛丽亚也知情。”
“嗯。”卡俄斯敷衍地低应了一声,目光注视着宴会厅入口。
雅辛托斯正迈着优雅的脚步,不疾不徐地走近黑暗中某团群魔乱舞的宾客,认准目标后递出银剑。
杀戮从来不是值得欣赏的艺术,雅辛托斯并不会引以为乐。他的表情更倾向于面对战场时的专注,但偏偏是这种摒除个人情绪、全神贯注的状态令他的行动更加精确且富有独特的韵律。
雅辛托斯曾在上一世分享过他在接受格斗训练时的经历,据他所说,他的训练官出身大贵族,擅于音律,在训练他的格斗技巧时,往往会融合进音律的节奏。根据那位训练官说,这是因为斯巴达出征时常常会使用阿洛斯管指引进攻,学会跟上音律的节奏会更加适应斯巴达的军队……
“但我总觉得那都是胡扯。别看我那位训练官看起来严肃冷峻,但……怎么说呢,偶尔流露出来的神态,让我感觉他像个天生的坏种。他在享受杀戮,而卡着音律的节奏攻击,会能他的杀戮更具有观赏性……”
雅辛托斯当初是这么说的,但大约是因为雅辛托斯认为这套攻击方式透出的理念和他的道德不合,所以卡俄斯很少看雅辛托斯在战斗中体现出来这一点,直到今天。
黑暗下的刺客像一只优雅的流莺,触之即离。
银剑折射出雪亮的光,划破夜色在眼底烙下残影,不知觉间汇成一朵线条极为讲究、显然被精心设计过的盛开至荼蘼的银白之花。
腥热的血吻热了冰冷的短剑,喷洒向被刺者周围的贵族们,无处可躲、引颈待戮的恐惧令这片宴会场从先前纵情声色的淫.糜社交场,成为尖叫与痛哭的交织地。
无形的恐惧伴随着死亡,在黑暗中蔓延。
那位假大帝还想垂死挣扎,拼命大喊着“守卫!”,将哭叫的女伴往自己身前挡,下一秒某道优美的弧光便划过他的脖颈。
他倒下了。还睁着迷茫、不服气的眼睛。
雅辛托斯收刀入鞘,注视着这个命运遗留下的最后一根钉子轰然倒地,心中某个一直压着他的负担终于彻底地烟消云散。
侧门外,守卫们撞击的声音仍然响亮。
客人们尖叫哭啼中掺杂着怒骂,还有直接被吓到酒醒,又吓到晕厥的。可以想见,这一晚将会在他们的心底烙下多深的痕迹,或许未来的每个晚上,他们都会在噩梦中醒来。
所有人都在恐惧,恐惧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只有不再被刀口抵着喉咙的老哈德良知道,这对刺客已经悄然离去了。
边郊的荒田间,野草蔓长。
悬铃木投下斑驳疏影,野百合静谧地吐露着芬芳。
雅辛托斯被抵在悬铃木遒劲的树根下,眼角微红:“刚解决完麻烦,这么迫不及待就恢复神格?”
卡俄斯没有答话,垂着眼在对方说出更多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前以吻封唇。
他温凉的指尖拂过雅辛托斯的眼尾,又在这片飞挑出的艳红上缱绻地徘徊不去。
雅辛托斯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对方下唇,以示抗议,在卡俄斯微微退开后,又追着反吻了下卡俄斯的唇畔:“我有没有问过你,当初督政官换任,我明明早前就提醒过院里的人别出门,你好好的为什么跑去下田?”
他显然没有等待卡俄斯回复的意思,修长的手指抵着卡俄斯的喉结,一边不安分地乱按,一边自问自答:“我解决完西风神那会儿,刚好看到有一群小屁孩在芦苇荡间玩儿。那个年级的小姑娘什么事都不懂,光会学大人嚼舌根子,是不是她们回去的时候经过院落,你听见了,又在暗吃飞醋?”
雅辛托斯笑起来,又吻了下卡俄斯绷紧的唇:“然后还气得把锄头给弄断了,面不改色地栽赃到人家训练兵的身上——”
卡俄斯有些听不下去了,抬手捂住雅辛托斯挂着促狭笑意的唇,原本挡在雅辛托斯后颈的手一路向下。
其实后来,他们两人在雅典召唤死神的时候,卡俄斯对此不是没有懊悔过。
大部分时间,不在雅辛托斯身边时,他都会探出几分神识悄悄跟在雅辛托斯身边。但他那时总爱钻同一个牛角尖,就是雅辛托斯和阿波罗出游时,他打死都不会窥探。
一方面是觉得,这种情境下还眼巴巴地窥伺,确实过于难堪了。另一方面,也的确是不愿看那些势必会让自己难受的画面。
结果因此错过了雅辛托斯第一次为他捏的泥像,他当时知道这件事后,气闷了大半天。
不过……卡俄斯吻着雅辛托斯微微滚动的喉结,听到对方在耳边没忍住低低地溢出一声闷哼,又觉得那些从前压在心里、总是过不去的事,在这种时候被提起来,似乎开始显得没什么大不了。
月色下,树影婆娑。
雅辛托斯微仰着头,拉长的脖颈浸出一层薄汗,有些无力的手抬起来,搭住卡俄斯劲瘦的腰身。
这人有个坏毛病,越耐不住就越要嘴上不让人,非得说点骚话展示自己嘴有多硬,在某些特殊时刻也是如此:“原本这里……有条腰带的。出了一趟斯巴达,就不知道给丢哪儿去了。”
卡俄斯捉住雅辛托斯作乱的手,吻了下无名指:“没扔。”
他连雅辛托斯做的丑泥像都想收藏,怎么可能会扔那条金腰带。
混沌星云从虚空中悄悄探出一角,将那条刻着家徽的金腰带吐了出来,落在雅辛托斯身边的草丛间。
上面原本搭着的各种装满芳油、药膏的包囊,在某段时间被摘下,后来又不知从哪一刻起,陆陆续续,又一点一点地被主人挂回白袍上。
大约是因为后来,雅辛托斯的梦做得越发频繁,疼痛的次数随之增多,这些被解下的、毫不美观的包囊,就又悄然落在了卡俄斯的腰间。
雅辛托斯有些想笑,又很想亲一亲面前这个人,他胡乱拽了一下卡俄斯的发尾,将人拉下来,彼此急促的呼吸在深吻中交缠。
时隔多年,那条金腰带重新被某人的爪子胡乱系上卡俄斯的腰间。
雅辛托斯在亲吻中低笑,用半真半假的责难语气道:“这条金腰带,只有最被主人赏识的仆从才能得到。你看你对不对得起我对你的信任?你看你现在在做什么……净做一些犯上作乱的事。”
“……”卡俄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动作陡然变得更加用力。
偏偏某人就像仗着神格不怕自己丢了命似的,喘了几声后,抬手又拽出某条鎏着金的红披风:“你……自己交代,把命运纹在披风上送给我,是什么心态?嗯?之前……我有几次只披了红披风,你还表现得……巍然正经,不可亵渎,是不是心里暗爽得很?”
红披风被压出旖旎褶皱,不久后被汗水浸润,雅辛托斯低喘着,指尖抵在卡俄斯的肩膀上,一条条细数卡俄斯的罪责:“犯上作乱、道貌岸然……”
卡俄斯没忍住咬了某个厚着脸皮乱扣黑锅的人耳尖一口。
只披红披风又不是他要求的,明明是某个人或是无意或是存心色.诱。
每一回他都忍得很辛苦,神经紧绷,生怕露馅,偏偏某人像是不知厉害似的,总在撩拨,害得他几次失控。
“怎么?看你的神情……好像还不服气?”雅辛托斯压着卡俄斯的手,十指交缠在一起,“那我们算算旧账,沐浴和按摩,是不是你主动提的?”
“……”
雅辛托斯低笑:“你这叫什么?克制了,但没克制全?说你道貌岸然,错了吗?嗯?”
卡俄斯辩无可辩,只能用唇封住某人能说会道的嘴,用实际行动坐实犯上作乱、道貌岸然的罪责。
他好像是挺道貌岸然的,给自己找了无数次借口。
从一开始说服自己只是迫不得已、毕竟总不能眼看着其他人帮雅辛沐浴按摩,到后来的“迫于”雅辛托斯追得太紧,“只能”同意一点点肌肤接触,再到后面的亲吻、缠绵。
说是自我克制,却一直都在失控。
明明在没道歉取得原谅前,他应该遵守上一世的承诺,但他的底线可太容易打破了。
雅辛一说痛,他就会忍不住将底线往后退一点点;雅辛裹上红披风,他又禁不住这点说起来微小的撩拨。
他甚至曾被撩拨的忍不住了,破罐子破摔到主动暗示雅辛去找赫菲斯托斯炼制冥石榴,提醒雅辛有关命运金线的存在,想着恢复记忆就恢复记忆,早死早超生,然后在提醒完后又默默后悔。
很多次都是这样,他们在前往奥林匹斯山的马车上胡闹的那一回,在春神的山谷里纵情的那一回……
他总是破罐子破摔,摔完又患得患失。
百合花悄悄抖落下芬芳的花瓣,被雅辛托斯接住。
对方抬手将这片莹洁的花瓣遮在唇间,喘息着贴近,将吻和着百合花香贴上他的唇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