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没人再跟他杠什么丑不丑,大家都默默无言地动身,一同扶住转生门,去接海神夫妇们与子女们相见。
爱丽舍灵地里,阳光还是像人间的一样真实,似乎还透着活着时的暖意。
草地上野花盛开,相拥的父母与子女的泪水将它们砸得扑簌簌地摇摆。
阿瑞斯在送这些父母来的路上,就及时地讲了一下自己的担心,所以这些海神们和子女们相拥时,除了说明仇恨已报,更多的将篇幅花在讲述这个转生门的功效,以及约定等转生门正式启用后,和获得新生的子女们再续亲缘:“……你喜欢紫色,对吗?我会和你父亲在你最喜欢的那个房间,布置好漂亮的紫贝壳床,等到你出生,你就能看见。”
没人会在这时候提“转生门到目前为止还无法实现”,父母们不是很懂地依照死神兄弟的叮嘱,在最后又补充一句:“这门虽然还没造好,但是是雅辛托斯负责的,你们安心等待。”
就这一句,比前面他们所有的劝慰和保证加起来都有效,原本勉强笑着、将信将疑的子女们霎时像被注入了强心剂似的:
“瑰宝殿下负责的?那肯定就是能行的了。”
“太棒了,我本来还想,这可能是你们在安慰我,其实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再见。”
“那、那我就等着我的紫贝壳床啦,不过等我出生以后,你们不要告诉我这一世发生过什么哦,我不想知道……”
雅辛托斯站在不远处,听着伴随微风飘来的只言片语,原本有些好笑,听到最后又难免觉得心酸。
睡神的余光扫见雅辛托斯微动的神色,浑身一绷:“放心,安菲特里忒带来的那些混账,回头我们就会扔去和波塞冬作伴,他们的下场就是在地狱享受永恒的折磨。”
“……”雅辛托斯扫了他一眼,失笑地点点头,“说实话,今天之前,我都觉得游吟诗人们的故事和吹嘘有点麻烦,但现在……又好像挺好的。”
阿卡站在不远处,和阿瑞斯一道将转生门扶起来,亡魂们纷纷回头,没有人嫌弃它丑,她们看到的只是希望,几个小姑娘蹦跳到光秃秃的铁架子旁边,将父母送来的信物挂在上头。
绚丽的珊瑚,光泽柔和的夜明珠,还有小只的海豚玩偶,冷硬直板的铁架子顿时多了几分娇俏。
……天哪。
雅辛托斯不禁抬手抚了抚胸口,如果这些金梭、金线真的能实现他所愿:“我希望……转生门能实现。”
·
转生门立成的事,很快就在爱丽舍灵地里传开。
雅辛托斯隔几日感觉到神格都快离体时,又去门边转了一圈。
原本光秃秃的铁架子早已变了模样,缀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从珠宝手链到童稚玩偶,挤挤挨挨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赫菲斯托斯也来瞅了眼,沉默半晌后表示,阿瑞斯这个铁架子指不定真比他的设计好。
毕竟现在的转生门上挂满的是亡魂们对新生的希望,相比较之下,他的那些设计再华美,也不过是空洞的装饰。
“雅典娜说,假肢这个研究还没完成,等到神格完全恢复后,还是会留在我这儿。”
赫菲斯托斯送雅辛托斯和阿卡出冥界,倒不是哈迪斯等人连送都不乐意来送,主要是转生门的事正式宣布后,掀起了亡魂们上谏的热潮,搞得他们再次被各种公文淹没。
雅辛托斯颔首:“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让涅琉带个信。其实原本我是挺想邀请你和雅典娜去跟涅琉碰个面的……”
“……”赫菲斯托斯无言地看了会雅辛托斯,还是艰难地把“但是没有神愿意去斯巴达诶”这句话给咽了回去。
走到地狱门边,早已收到消息的冥界士兵连忙将雅辛托斯引到门户边,这一次特地反复检查了确实是开在斯巴达,才将门户敞开。
树林随着夏末仍旧炎热的风微动。
雅辛托斯一眼就认出这门户居然开在帕尔农山,遥遥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鲜红的披风拖曳在背后,前方一溜小跑着一头熟悉的浅毛猪。
乌纳陛下看起来像是才从议事厅里溜出来,头发微乱,黑眼圈浓重,睡眼惺忪。
阳光落在他宽阔的肩背,鲜红的披风沾满草絮,这一幕看起来真是……太有生活气息了。
雅辛托斯不禁发自内心地微笑起来:“父亲。”
“?”乌纳陛下慢吞吞抬头,瞥了雅辛托斯一眼,“你是谁来着?”
雅辛托斯:“……??”
几个月不见,兄长没说父亲批改公务批改得中年健忘啊!
乌纳陛下缓缓挑起下巴,看着雅辛托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我只有奥斯一个儿子。”
雅辛托斯:“……”
雅辛托斯:“不孝子也是子。”
第一百一十九章
雅辛托斯的信条向来是只要我脸皮够厚,尴尬的就是别人。
他还能泰然自若地和乌纳陛下对视,没一会老父亲就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将浅毛猪拽回腿边:“狗嘴吐不出象牙。跟我回去吧,路上跟你补补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乌纳陛下脚步一转,领着不孝子和不孝子的奸夫下山:“我看到你最近总和这位……阿卡?一块外出。不错,还知道听人劝。”
老父亲显然对阿波罗毫无好印象,损起儿子也毫不客气:“那时候我总以为你是瞎了,或者被猪油蒙了心,才被那个什么……阿波?被他迷得神魂颠倒。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甚至在想你倒底是在装傻还是真傻,好像遇上爱情之后,曾经手把手教你的如何识人心全是狗屁。”
“……”雅辛托斯自知理亏地摸了摸鼻子,“都是过去的事儿,能揭过吗?你看阿卡听你说这个脸色多差。”
阿卡的脸色确实差得很,乌纳陛下扭头一看,咕咚把后续糗儿子的话咽了回去,甚至主动体贴:“你们需不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我可以走前面。”
话不都是你讲的,雅辛托斯好气又好笑:“没必要。”
依阿卡的闷葫芦性格,就算吃醋也最多黑个脸,指望他跟自己宣泄一下,讲出来,那是不可能的事。
雅辛托斯这么笃定着,耳畔却听阿卡突兀地开口:“谢谢。”
“?”雅辛托斯惊诧地侧脸,余光刚扫见乌纳陛下转身大步拉开距离,眼前就是一花,人被重重抵在橄榄树上。
橄榄树凹凸不平的树干咯着后背,阿卡一只手覆在雅辛托斯脑后,挡住凸起的树瘤,另一只手捏着雅辛托斯的下巴,柔软的双唇微微分开。
“……唔。”雅辛托斯的呼吸一时有些急促,即便以他经受的训练,长时间的闭气并不算什么,他仍旧产生一种缺氧的错觉,心跳也跟着呼吸一道加速。
衣衫在挤压间掀起层层褶皱,雅辛托斯的手轻拽住阿卡的后领,微分开寸许距离,低声道:“就……真有这么吃醋?”
“……”阿卡垂着眼,没说话,但再次袭来的吻长驱直入,凶悍的侵略性足以回答雅辛托斯的问题。
树影斑驳,阳光透过缝隙,落在年轻国王扬起的脖颈间,将线条修饰得更加完美。
有人醋意浓厚,微动姿势,扣着年轻国王的手腕,将年轻国王置于自己的身影笼罩下,挡住阳光的每一寸觊觎,在阳光路经的每一处烙下宣誓主权的吻。
“如果不是……”阿卡的声音含糊,也带着微喘,有些气息不稳,像是没忍住吐露的心声,却又在冒出前面几个字后,归于沉默。
“什么?”雅辛托斯没听清。
“……”阿卡抬首用唇堵住雅辛托斯的嘴,片刻后克制地拉开距离,“该走了,别让乌纳陛下等太久。”
“……”雅辛托斯微微眯起眼睛,任阿卡帮他整理衣领。
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阿卡突然冒出来的那句如果不是,讲得并不是他的父亲。
就好像另有什么原因,让阿卡在接吻后克制地停下。
之前的几次接吻,大多是有人跑来打扰,但仔细回想,在冥界那回,包括现在这回,周围都没有什么没眼色的人会来打扰,但阿卡仍旧止步于吻。
一直到追上乌纳陛下,雅辛托斯还在琢磨这个问题,所以反倒是老父亲先惊讶地开口:“你们……就结束了?”
乌纳陛下的目光变得慎重,仔细前后看了好几遍儿子以及阿卡,最终询问:“你们是谁有问题?”
他儿子有问题的可能性不大吧,毕竟和那个什么阿波处得好好的。那……有问题的就是阿卡?
乌纳陛下的神情顿时多了几分了然:“所以,这就是原因?不行确实挺麻烦,不过我们阿波罗神殿的祭司有传承了几百年的药,专门供给王室,你完全不必要因为这个选择那个阿波吧。”
“……咳!”雅辛托斯从思考中回神,整个人就是大写的无语,“不,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跟阿波——也没有做过。”
乌纳陛下:“?不行的是你?”
那他误解阿波那个小伙子了。能忍受雅辛不行,还每次见到雅辛都跟见到肉骨头一样,这小伙子的爱挺纯。
雅辛托斯没忍住翻白眼:“和行不行没关系,那会儿我不是一心想着教给他点关于政局形势的知识?免得以他的性别,我的身份,未来我们在一起后他遇到问题没法自保。哪有心思想这些风花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