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吓得够呛:“你你你要怎么办?!我快顶不住了!”
阿卡抬手摁住门板:“你们走。”
刚刚还被撞得松动的门霎时安稳,外界传来的种种巨响都如同蚍蜉撼树,只偶有一些利器扎进木板,被阿卡冷淡地垂眸看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举起短剑削断锋刃。
“……”雅辛托斯眼看着阿卡展现完怪力后,又用自己那把普普通通、相当轻薄的短剑削断厚实的斧头,欲言又止片刻,还是决定佯装没看见,扭过头对从门边跑开的老板道,“优卑亚海盗众多,你开酒馆的,店里应该有不少武器吧?都发给客人,我们不可能一直守在这里,待会我们在前面开路,你们跟着我们,去趟军营看看。”
老板忙不迭绕进后厨去了,雅辛托斯和阿卡对视一眼,刀锋一横:“开门。”
阿卡向后一撤,被围攻多时的木门便轰然倒下。三四个海盗抱着木头踉跄进门,被雅辛托斯和阿卡一左一右齐齐剌开咽喉。
“喝!冲啊!”门外的其余海盗只是愣了一下,就怒发冲冠地举起武器,向门内发起冲锋,雅辛托斯只抹了几下脖子,就有些不耐烦,伸手夺过其中一人的重锤,不退反进,一步踏出门外。
这柄重锤杆长足有酒吧老板那么高,铁制的锤头和勾尾还做了钉形的突起,雅辛托斯抢到手上时,这柄武器就已经沾染了不少血色,此时被雅辛托斯横扫出去,几乎包围过来的所有海盗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但很快,他们就为自己展现出的怯懦感到羞恼,呼喝之后发起更加疯狂的进攻。
血色逐渐蔓延,浸染透雅辛托斯从牧羊人手中换来的灰色衣袍,寒冷的气温令温烫的血在飞溅时便迅速冷却。
阿卡也抛弃了他并不顶用的短剑,转而抢来了一柄沉重的狼牙棒。
这东西在原主人的手里显得格外笨重,不被抡起时,总拽得原主人半身歪斜,但在阿卡的手里,就像根木棒般轻盈。
几乎没有人敢在阿卡挥起它时靠近,很快,就连不挥动时,那些海盗也站在攻击范围外踟蹰着不敢上前。
“这他妈是哪来的怪力,”海盗们在酒馆门外站成滑稽的包围圈,互相推搡,“你上,你先,别推我!”
没人敢上前,那根狼牙棒的速度实在太快了,那个高个子男人挥起它来就像挥一柄细剑一样轻松,好几次有人无畏地上前,觉得完全可以仗着狼牙棒的笨重打个时间差,脚才迈出去就被打飞了。
海盗们开始迟疑起来,还有人试图用嘴皮子功夫取代手上功夫:“投降吧!我们可以接纳你们俩成为我们的一员!你们的执政官已经被我们杀了,军营也全军覆没,加入我们,你们可以和我们一同统治优卑亚岛!”
“?”雅辛托斯反手敲翻一个从屋顶跳下来想偷袭的敌人,抬起头,“什么我们的执政官?”
他抬手摘下有点碍事的面具,随手塞进腰后包囊,手指碰到一团暖绒绒的东西,顿了一顿后顺便拽了出来。
斯巴达红在凛冽的冬风中绽开,温暖的披风落在年轻国王的肩头:“我是斯巴达人。斯巴达人从不投降。”
血色和悲鸣再次在冬风中交织,海盗们还未从金发国王的容貌中抽回神,就遭受当头一击,等他们从剧痛和同伴的折损中回过神来,一时间反应比之前更加惊惶:
“斯巴达!为什么这里有斯巴达人?!”
“哦该死!他是斯巴达的那个国王!斯巴达一定知道我们和波斯的交易,早早埋伏在这了!”
“撤退!撤退!回到海上!斯巴达军队不善海战!”
也有人不想离开:“但打来打去就他们两个,怎么就是军队来了,别当孬种,上啊!”
“上你妈个头,老子才不想和斯巴达人在陆地上打仗,老子是海面上的战士!”同伴一巴掌糊在他脑门上,“你觉得斯巴达会放任他们的国王独临险境吗?用点脑子!当初他们为了保那个叫做雅辛托斯的国王,连德尔菲神庙都敢端了!”
海盗的队伍飞速撤退,雅辛托斯还能听见零星几个落在后面的人在拉拉扯扯间争论:
“神谕那个不是说,是阿波罗和阿尔忒弥斯和友人的玩笑吗?”
“傻子!那就更不能招惹了!我们每次出航前还拜阿波罗和阿尔忒弥斯的祭坛哪!你想死在海上?”
“噢该死……那我们和波斯的交易怎么办?”
“我也想知道怎么办。”雅辛托斯伸出重锤将最后那个笨手笨脚的海盗绊倒在地,“不然你把事情从头说起,我来帮你参谋参谋?”
那海盗还想挣扎,被阿卡丢来的狼牙棒一压,只能扒在地上伸长手,冲着同伴哀嚎:“救我!!”
同伴们跑得更快了:
“自求多福,自求多福。”
“你是个海盗,你可以投降!”
那海盗一愣,醍醐灌顶,连忙努力扭过脸:“我投降!我全招!”
第八十一章
骨气是什么,不存在的。
海盗用鬼哭狼嚎的求饶坚定地表达了自己投敌的立场,要不是被阿卡踩住背,他看起来都想扑过来抱雅辛托斯的大腿。
“……”雅辛托斯无语地把面具重新戴回去,顺便裹紧散发着暖意的披风,“起来,我们换个地方谈谈。”
既然海盗已经撤退,他们也没必要继续留在这儿当门神。雅辛托斯懒得应付酒馆那些麻烦的陌生客人,不如直接离开。
于是,等酒馆老板发好武器,率领着客人们鼓足勇气、鬼吼鬼叫着冲出来时,门口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下一堆生死不知但多半是死了的海盗,出于不知名的原因,都衣衫凌乱,腰带解开。
雅辛托斯早带人走远了,手上抛接着沉甸甸的新钱袋:“讲讲吧,鲁克。和波斯的交易是怎么回事?”
叫做鲁克的海盗狠狠打了个寒颤,虎目含泪,偷瞄了一眼这位业务能力比他还熟练的国王:“这、这个还要从我们老船长讲起。”
根据鲁克所说,在优卑亚岛,海盗和军队一贯都是死敌。但他们的老船长却打破了这个惯例,意外俘获了执政官独生女儿的芳心。
“那位执政官晚年得女,和老船长对着干十来年后终于软化态度,允许女儿和老船长在一起。所以往后的二三十年,我们几乎没和优卑亚岛上的军队发生过冲突,谋生手段也从掠夺变成海上贸易,比起海盗更像是商人。”
“这让我们中有一部分人心生不满。”
不是所有人从事这个行当都单纯只是因为走投无路,或者想赚大钱。有些人做海盗就是为了刺激。
“他们渴望回归从前的日子,但老船长的余威尚存,对做出出格行为的手下的惩罚力度也很残酷,所以没人敢有大动作,直到前段时间,老船长离世,那些激进派就和波斯勾搭上了——”
“那些?”雅辛托斯转过头冲鲁克挑眉,“怎么,你不是?”
“当然不!”鲁克瞪大双眼,像个被冒犯的清白贵妇,“不!我们甲板上大多数人的命都是老船长救来的,包括我。但那些白眼狼劫持了海因——就是老船长的儿子,把他送到了波斯人手里,我们只能捏着鼻子听从他们的指令。”
照这么说,海盗内部也不是一条心的?雅辛托斯若有所思:“支持海因的有多少人?”
“一半对一半吧,”鲁克挠头,“但波斯也派来了军队。虽然人数不多,总共就一艘军舰,但他们船上装载了很多威力强大的新武器,所以才能把优卑亚岛的军队打得溃不成军。”
他们恰好走到优卑亚岛的一处高地上,鲁克向西北方向张望,指着远处海面:“看见没?岸边停靠的那些就是我们的船。最左边那条挂着金盾、跟长虫似的船,是波斯人的。”
海因就在那艘船上,包括那些威力强大的新武器。
雅辛托斯眯着眼,远眺了会海面:“海因在甲板上?”
“不,他们把海因关在船舱的监牢里。”鲁克蔫了吧唧地说完,又有些疑惑,“你问这个干什么?”
雅辛托斯抬头望了眼夜幕中被朦胧云层遮住的残月:“如果我能把海因救回来,你觉得能说动多少人帮忙?”
“你要出动军队帮我们?”鲁克大为惊喜,随后又一惊,“不不不行,海因还在船上,你们如果出动军队,那些波斯人肯定会拿海因做人质的!”
“……”居然有脑子吗,但有也不多,雅辛托斯拍拍鲁克的肩膀,“不做人质怎么让波斯人主动把海因从船舱里送出来?”
他神色泰然自若,表现得好像真有支斯巴达大军埋伏在岛上似的:“不过我不会出兵,由你们闹出动静最容易引诱波斯人拉海因当人质。当波斯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镇压你们这一侧的起义上时,恰好方便我们绕到他们军舰的另一边潜入刺杀。”
鲁克哑然片刻,大脑袋瓜子勉强挤出问题:“我、我凭什么相信你们?而且,虽然听说斯巴达人潜行是挺厉害的,万一你们刺杀失败了呢?”
雅辛托斯连敷衍的借口都懒得自己想,作势不耐冲鲁克摆摆手:“懒得跟你解释。回去告诉你的同伴,自己琢磨去。我只给你们一个晚上的时间,天亮前,你们要是同意,就直接闹出动静,我们自然会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