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也没回,比了一个枪的手势,冲后面的小侦探重重一划,算作示意。
【忠告:不要说出任何不该说的东西。】
在柯南的眼中,那辆黑车缓缓开动起来,没过几步路又停在了不远处那个小小身影的旁边。
不知道车上的男子说了些什么,小个子身影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她这一动,柯南才发现这人身后更暗的地方,还有另一个更加高大的影子。
这名一直安静站着、身份未明的小孩,半扶半背着那个比她大的身影上了车。
车子很快重新启动,消失在柯南的视野中。
侦探站在原地没动,总觉得这一幕有哪里不太对劲。
可半晌都没想起来。
闪烁着的红光唤回了侦探的思绪,他下意识地回头,想和搜查一课的老熟人们打个招呼。
正欲开口时,他突然反应过来了:
那个被小孩扶着的高大身影,根本不是一个活人!
对方被搀扶时,四肢、躯体的僵硬和不自然,都显示着这人已经死去多时。
.
在见到玛克时,琴酒就有了某种难以详说的预感。
这种预感不好用言语来进行干涩的说明,只能是用一些从情绪、印象中提取的词来替代。
冰冷、悲伤、无可奈何,却又本当如此。
像是佛前香燃尽之后即将颓散开的最后一炷青灰,又如同蜡炬熄灭之前悬在边缘将落不落的那一滴蜡油。
只是一日,她的面色就憔悴了不少。
若是此刻有不知情的人走到面前、看清她的脸色后,绝不会再把她误认为小孩子了。
琴酒透过后视镜,看着她费力地将已经失去声息的格拉帕扶上车坐好,非常想提醒对方这可是他的车。
不要随随便便往别人的爱车上搬运尸体啊!
不过……算了吧……
仅此一次了。
长发男子望着女孩那双没什么光采的眸子以及几近冻住的脸,无声地叹了口气,没有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他难得耐心地看着玛克在后座给那个不会醒来的人整理衣领。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突破了警方的封锁,一个人从墨田基地内把格拉帕给带了出来。
看上去还经过了好好的清洁,对遗容遗体进行了修整缝补,换上了新衣服。
车内短暂的寂静后,玛克终于露出了一个稍稍心满意足的表情。
虽然神色依旧寡淡,但起码有了几分生气。
她和格拉帕排排坐好,并伸手与十指交叉的方式牵住对方。
然后抬头,看向前方的琴酒,似乎在主动等他开口询问。
前面的长发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叼起了一根烟,但是并没有点燃。
他始终没有回头,只通过后视镜与对方交流。
“很适合你。”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并非诘问,也不是指责或嘲笑,而是像平常人聊天一样,讲述着一些事实,“你的衣服。”
听到这句话的玛克露出了她今晚的第一个笑容:“谢谢,我也觉得。”
“能从琴酒你的口中得到这样关于装扮的正面评价,我应该是组织里的头一号了吧。”
琴酒提到她的衣服并非无的放矢。
女孩的衣服明显就是照着身边的格拉帕来选的。
她还一副换上新衣服准备出游的样子。
也许是真的出游,也说不定呢。
“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男人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
“昨晚墨田基地的事我调查过了。”
玛克一上来就直接切入了正题。
“朗姆他是有预料的。”
“虽然他没有得到具体的时间、人员信息,但他还是预见到了会有这样的一场袭击。”
“明明知道有风险,可他却没有提醒格拉帕。”
“哪怕是一点暗示都没有。”
不等琴酒的反应,她直接一口气把自己要表达的东西说了出来。
“墨田基地爆炸的具体原因,朗姆没有公开。所以大家都默认是和警方战斗的过程中,使用了爆/炸/物造成的基地坍塌。”
“但我去看了现场,那一连串规律性的爆炸绝不会是交战双方所致。”
“我在成为情报组负责人后,有时候对于一些级别高的机密情报懒得走申请程序,而是直接自己进入系统去取。”
她将黑入自家情报系统这件事讲得很坦然。
“不久前,我恰巧去朗姆管控下的墨田基地那部分转了一圈。”
“那里为了防止泄密,是安装有自毁程序的。”
“自毁程序的开关,就在朗姆手里。”
“其实,格拉帕那时候已经离出口不远了,可是因为基地被炸毁……”
最后这句话她压低了声音。
“你是想在我面前指控朗姆吗?”
安静听完女孩的一席话后,琴酒回应道:“你要知道,就算你拿了这种理由出来,BOSS也是不会受理的。”
“情报泄露和格拉帕之间……”
如果一定要牺牲一个的话,毫无疑问,BOSS会选格拉帕。
“我知道……”
“我知道这一点。”
“但是……总归要一报还一报的。”玛克轻轻说道。
她往前座扔了一个小东西,琴酒接住一看,那是一个U盘。
“这是?”
琴酒虽然有所猜测,但仍不敢确定。
女孩有些嘲讽地笑了两声:“这是朗姆用格拉帕换来的东西。”
是墨田基地被攻破时,被朗姆紧急转移走的属于核心的那部分。
包括组织在警视厅等处安插的卧底名单。
“你会进入组织最优先级的追杀名单。”
男子愣了一下,随后严肃说道。
就算玛克能力出众,能窃取到这部分机密。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没有留下痕迹。
组织很快就能查出下手的人。
她这样做,除非是有了强大的依凭,组织的追杀对她造不成威胁。
或者是,她已经不在意了……
“那你现在要杀了我吗?组织的Top Killer先生。”
听到前座男人的话,玛克不仅没有紧张,反而弯起了眉眼去逗前面的人。
琴酒深吸了口气,重重往靠背上一躺。
“你会把这个U盘给我,想必是知道了我的身份吧。”
“我也是今天才猜到的,紧急搜集了情报,确认的时候还真是吓了我一大跳。”女孩耸了耸肩。
“所以,之后的事就拜托你了。”
“和你相处了不短的时间,我清楚你是哪种人。”
“我相信你,不会辜负我的期待的。”
说完这句话后,玛克便准备推门下车。
琴酒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又睁开,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
“玛克,组织的事结束后,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横滨。”
“那里会有能让你发挥才能的地方。”
“你可以加入港口黑手党。那里的现任首领是个小鬼头,和你见过面。”
“太宰治,你还记得吧。”
“几年前,你用枪指过他的脑袋。”
“不加入港/黑,单单在这座城市生活也好。”
“傍晚可以去海边散步,看远飞的海鸥和归来的渡轮。可以从此远离东京的一切……”
这也许是琴酒第一次试图去挽留某个人。
他也说不清自己的真实感受,惜才也好,为了几年不值钱的同僚情谊也罢,这些感觉都太过浅薄。
也许他只是不想看到某些事情发生。
他如今这样对玛克许下承诺,其实算是难得的莽撞了。
毕竟想要安然地多保下一个人,还要靠港口黑手党去和红方周旋,最后甚至可能得不到什么利益。
不过没关系。
琴酒心中五味杂陈地想着。
到时候就让那个小兔崽治头疼去吧。
他帮首领批了那么多文书工作,总该得到一点报酬的。
可是玛克却只是笑了笑。
“听起来挺不错的。”
“但是,你不要忘了,你们是与格拉帕战斗的另一方。”
“就算他的死亡与你们没有直接关系,我又怎么能毫无芥蒂地接过你们递来的一切呢?”
“再说了……”玛克的眼神变得有些温柔,“我和格拉帕是命运共同体。”
“我们永远不会背弃彼此。”
“你知道吗?当初宫野明美想要摆脱和我的监视与被监视关系时,格拉帕说,他可以去向宫野明美学习那些常识,他可以为了我去替代这段关系中的另一个角色。”
“他说,我们以后可以四季都来隅田川边。”
“春天樱繁如雪,落樱沉入流水;夏日川边丛丛杜鹃火红热烈;秋夜就用花火大会的明焰流彩来点缀;冬天……”
说到这里时,她笑了一下。
“他说冬天太冷了,还是好好待在家里吧。”
“世上的事,其实还挺凑巧的。”
隅田川正好在墨田区的西侧。
“成田凪……”
在玛克扶着格拉帕下车时,琴酒突然叫出了这个名字。
倒也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他只是觉得,如果现在不叫一声的话,以后就不会有人再提起这个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