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先生确实没有躲过,并且被击中,那道冲击使得他坐着的转椅也退了几步。
即使是看到了这一幕,琴酒的表情上也没有任何欣喜之意。
因为经验告诉他,那位先生看上去不像是受到了什么实质上的伤害。
结合自己在进来这一路所看到的一切。哪怕告诉他这个老不死的用高科技在身体上筑了一层厚实的龟壳,他也丝毫不会感到意外。
倒不如说,把防御值点满,才恰是那位先生的作风。
好在这一点事前并不是没有预料。
在那位先生因为被自己信任的下属突然背刺袭击,而表现出愤怒和不可置信之前,接二连三的子弹就被追击都了他的面前。
而且瞄准的地方都是防御没法添太厚的位置。
就算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被持续击退也免不了狼狈。
那位先生脸上有些涨红——比起受伤,这更可能是气的。
然而这气还没法发出来,因为让他生气的人正在向他逼近。
琴酒并不是那种遵守回合制战斗规则的人。
一击不中后,他没有给那位先生说话或是表达情绪的机会,而是二话不说果断追击,让对方想开口都没办法。
顺便不断拉进与BOSS的距离——毕竟不能拖太久。
那位先生他本人没什么武力值,但他手下人的科技树可是点满了,谁知道对方在这间房里安装了多少稀奇古怪的机关。
不能给留下他启动机关的空隙,只能用不间断的攻击来控制住他的行动。
就在琴酒即将到达那位先生近处时,他身形一顿,随后迅速向侧面闪避。
在生死边缘锻炼出来的杀手对于某些方面非常敏感,紧要关头,他们往往会选择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
事实证明,琴酒放弃进攻机会遵循直觉的判断是正确的——有一颗子弹穿过了他的风衣一侧。
若不是他闪得快,被穿透的就是他本人了。
“恐怕您联系不上贝尔摩德了。”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My boss-”
他是在回答琴酒翻脸前一刻,那位先生所叮嘱的事。
硬底靴漫不经心地在地板上踏出毫无节奏却又写意的声响,来人还很高兴似的哼了两句小调。
他手中的枪挂在食指上随意地转了个圈,弯腰向里面的老人行了个不正不经的礼。
“查尔特勒……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琴酒皱了皱眉。
皱眉并不是因为查尔特勒的突然出现,而是对方此刻的形象。
这个男人浑身都是鲜血,不单是衣物上浸饱了,连脸上也溅着不少血迹。
也许大部分都是别人的血,但以琴酒的眼力看来,对方同样伤得不轻。
可即便是这样,他保持着笑意,哼着曲子,仿佛随时可能原地跳个踢踏舞。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觉得是格林找出了地点告诉我的?”查尔特勒冲长发男人侧了侧脑袋,“但是很可惜——”
“这一回是贝尔摩德女士提供的消息。”
“贝尔摩德?”
可查尔特勒却没有再回答琴酒的问话,而是反过来邀请对方:“Gin,都到最后了,你要成为我的对手吗?”
“我期待极了。”
说这句话时,他的神情和声音中多出了几分兴奋的战栗感。
而后不等琴酒说话,他就自顾自地抬手、开枪。
完全没有给被邀请者拒绝的选项。
“那就让我来开场吧。”
面对查尔特勒的神经质,琴酒没有像往常一样露出嫌弃的表情,而是保持沉着的态度。
他在对方的挑衅中还抽空往后瞥了一眼,确认那位先生在短时间内没法跑太远,这才认真地转向查尔特勒的方向。
“正面交手确实是第一次。”
“我赶时间,速战速决吧。”
对于这位曾经的同僚,长发杀手下起手来依旧是毫不犹豫。
“你不觉得讽刺吗?”
“组织中往常游离在外、无比自我的疯子,却成为了挡在组织BOSS面前的最后一道屏障。”
“我大概永远也无法理解你的想法。”
“不过我也不需要理解就是了。”
查尔特勒撑住门边的铁柜,一个翻身便利索地躲过攻击,轻落在遮蔽物后方。
可能是动作太大,牵扯开了伤口,他有一声短促的吸气。但这并不影响他如常地回答琴酒的问题。
“那位先生给我提供了数不清的游乐场,在这个组织中我的确获得了不少的快乐。”
“就算是我这种人,也会秉持住自己独有的美学。”
“因为秉持美学的这个过程本身,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不是吗?”
可在一段停顿之后,他还是补充道。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
“我永远喜欢热闹的地方,而这里正是热闹的中心。”
“这才不枉我辛苦地从贝尔摩德那里赶过来。”
“这里是我选定的地方。”
“而Gin你则是我选定的对手。”
“是吗?”长发男子冷淡的声音响起,“就算现在这里一切都是你选定的……”
“但你今天的话还是太多了。”
在说出这一句的同时,琴酒便悄然移动到了门边。
那支一直用于战斗的手/枪不知何时转移到了男人的右手上。
他在开出一枪、吸引住查尔特勒注意力的那一刻,左手却迅速地伸向了门外,将最开始被BOSS要求交出的那支伯/莱/塔摸进了手心。
紧接着是抬起枪口、扣下扳机。
这场战斗的胜负从一开始便是注定的。
正常状态下,查尔特勒都未必能胜过琴酒,遑论他今天在来这里之前,已经经过了几轮交战,还受了伤。
短暂的战斗结束后,琴酒面无表情地收起自己的两把枪,没有再往交战对方那边多看一眼。而是将视线转移到了房间内侧的一个深黑洞口中。
在自己被查尔特勒绊住的这段时间里,那位先生看来是趁机开启了房间内的密道逃离。
时间没有过很久,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值得一提的是,在刚才的混战中,那位原本晕厥过去的执事醒了过来。
他还趁琴酒忙于对付查尔特勒抽不开手时,为BOSS从长发杀手那里抢到了来自研究所的小铁盒。
当然,作为代价,这位忠心的执事被战斗中的流弹打中,陷入了永眠之中。
看样子,被执事拼了命夺来的小铁盒也被那位先生拿走了。
BOSS开启密道时,琴酒不是没看见。但因为有查尔特勒的阻拦,没法自己直接上前追击。
只能一脚勾起忠心执事先生的遗体,踢至密道口,防止入口完全关闭。
既然这边的事情结束了,长发男子也不再停留,匆匆往密道处奔去。
.
经历过一番混乱的地下基地,随着反叛的杀手先生的远去,又恢复了死寂。
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查尔特勒侧过头,安静看着殷红的鲜血从自己的身体中流淌出来,渐渐和其他人的血一起积成一小泊。
他轻轻呛咳几声,随后凑过脸去蹭了一蹭,将整个半边脸染红。
“晚霞中的红蜻蜓请你告诉我,童年时代遇到你,那是哪一天?……”
查尔特勒听到有轻轻的哼唱声自外面的通道之中响起。
这个声音比起他自己的来说多了几分清亮。
伴随着这一悠远的曲调,有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
很快,停在了他的面前。
“在热闹正中心的感觉如何?”
来人穿着再常见不过的白衬衫黑长裤,斯斯文文的脸上还带着一副眼镜,左手随意地插在裤兜中,就像是一名随处可见的大学生。
前提是,忽视他握在右手中的那把格/洛/克。
格林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人,脸上无喜无悲。
听到对方的问话,查尔特勒勾起一个笑容,有些费力地笑了两声。
“再好不过了。”
“多亏你把我叫了回来,要不然可就错过了这样灿烂而声势浩大的落幕仪式。”
“错过了这一次的话,大概往后余生都不会再有了。”
“不用谢,无论我怎样推动,来这边终究是你自己的选择。”
格林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但是你也能猜到的吧。”
格林没有答话。
他开口换了个话题:“警察马上就要到这里来了,他们会送你去最近的医院急救,然后再是……”
地上高大的男子难得孩子气似的皱了皱眉,满脸写着嫌弃,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
“我不要……”
“被警察抓起来、被法庭审判、被关进监狱什么的……”
“你也知道这一点吧。”
“是啊,我知道。”
“所以我最初会把你叫回来。”
格林果断地承认了。
“而我现在,也正是为此而来的。”
“你放心,最后会是最为绚烂的焰火。”
斯斯文文的男子抬起了手中的格/洛/克,枪口稳当当地对着地下的人。
“你将得到永远的自由。”
他扣下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