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心想:“这下四家仙首肯定要听到异动,找上山来了。要看到这种情况,肯定会认为那些鬼道符篆是我扔的,而他被迫以灵力格挡才会不小心触动阵法……如果金光瑶和薛洋想给我罗织罪名,就金光善肯定不会让蓝曦臣解我禁言的尿性,这锅我是背定了……好吧背就背,但最起码不要白背。”
心念既定,魏无羡立刻把暂时动弹不得的薛洋提着后领抓起来,往阵法深处奔去,待寻到一处尚可容人的山洞,就连人带剑地把薛洋塞了进去,顺便把一瓶辟谷丹——蓝忘机出门夜猎时才让魏无羡拿来当零嘴吃的——扔给洞内人,再以巫力招来飞沙走石,把此处伪装成天衣无缝的山壁,这才回到拘灵阵最外缘的忘夫石处。
不出所料,已经一群人站在拘灵阵外了,赫然是三尊、金光善和江澄等人,尚有四家下位高权重的一些客卿和门人。蓝曦臣因身有玉牌站在阵内,江澄虽亦持有玉牌,但他显然不欲遭他人闻问是否曾经私底下接触魏无羡,故而未主动站到阵内来。
只见蓝曦臣说道:“现在魏无羡来了,不如让他和阿瑶对质,以便寻找金宗主所说的失踪门生?”
聂明玦立刻道:“二弟,禁言咒是魏无羡受刑的一部分,怎可轻言解除?万一他在此处企图招鬼,岂非又要多生损伤?”
蓝曦臣道:“大哥多虑了,姑苏云深不知处方圆百里皆无死尸可供召唤,蓝氏门人亦定期除祟驱邪。若魏无羡想在此驭鬼,绝无可能,顶多使用招邪符篆……但此处邪气不足,故也不足为患。”
金光瑶苦笑道:“二哥,我觉得大哥说的有理……何况,你刚刚已经在阵内查出了符篆痕迹,也看到了血迹,而我更在阵外拾到了成美的剑穗……这些证据,难道还不足以证明这是魏无羡下的手吗?”
蓝曦臣神色变幻,到底没失了那幽雅平和的宗主气度,只能略妥协道:“魏公子,得罪了。”便飞身朝站在离人群十步开外的魏无羡袭去。
魏无羡故作挣扎,其实很认份地让蓝曦臣在他身上下了多重捆仙锁链,沉重得让他寸步难行,只好被蓝曦臣拖着龟速挪向众人。待两人站定,聂明玦便道:“魏无羡,想必我不用多费唇舌你也心知肚明了:目前有一金氏门生在囚禁你的阵法里失踪,证据你也都看到了……更何况,方才有人燃放蓝氏求救引信,而江宗主的银铃也不知为何陡然大响……要说与你无关实在难以服众。但碍于你无法开口解释,不如这样,你现在就交出这个失踪之人,四家便能既往不咎……至于你的法宝异动,一码归一码,我们再另当别论。”
魏无羡露出疑惑的神情看向蓝曦臣,蓝曦臣便道:“大哥……我倒不认为此人会在阵内,就像目前诸位无法入阵一样,除非有我予以的通行玉牌,否则均不得其门而入……而金家门生,我并未将玉牌交予谁。”
金光善哼了一声道:“那就要问蓝宗主你到底还把令牌给了谁了!我说江宗主……你今日四家会议到得很晚啊,但听说你早早就从云梦启程了不是吗?难道是一路游山玩水过来的?若不是……那你提早到云深不知处干什么?该不会不方便说吧?”
江澄目光冷厉地看了金光善一眼,才别开目光轻蔑道:“魏无羡乃江家弃子、杀害家姐与姊夫的恶徒,与我江晚吟有不共戴天之仇,我自然想看看他现在的下场。再说,我带金凌来好好记住他十五年后要报仇的家伙长什么样……又有何不可?但话说回来……我承认我和金凌身上有入阵玉牌,但我手上玉牌尚在,想必是金凌的不见了?但又有谁会知道,一个两岁小孩儿身上毫不起眼亦无刻字的玉牌,竟是入阵钥匙呢?看来金宗主……见自己手底下的门生手脚不干不净、而且分明知道是有意为之……竟还能怪到别人头上了?”
金光善语塞,金光瑶便立刻道:“江宗主所言甚是,的确是我管教无方……但今天失踪的门生也只个十三岁少年,想来只是无意间拿到阿凌的玉牌,也不知其功能,所以才会误闯此阵……谁知魏无羡……唉,现在成美生死、下落不明,我看诸位还是快想办法找他出来吧!二哥,我就冒昧请问了:你能不能让我们亲自入阵找人?要是能找到,人也还安然无恙……那么再让他说明自己怎么会在云深不知处乱走,最后误闯此地……不是比质问魏无羡要妥当得多吗?”
蓝曦臣迟疑了一下,却也觉得金光瑶说的不无道理,也是目前能让在场修士同意的方案,便道:“那么我先将备用玉牌给阿瑶……江宗主,烦请你归还玉牌,先让赤锋尊一用,由我三人入阵搜索,其余人就暂且在此处稍后吧。”
江澄不置可否地取出了玉牌递给聂明玦后,三尊随即朝阵法深处飞奔而去,显然此时事态紧急,也不用遵守什么“云深不知处不可疾行”的规定了。魏无羡垂着手站在原地,眼帘半阖,一脸置身事外的无聊样。金光善则和江澄大眼瞪小眼,过了须臾,金光善似是首先沉不住气,道:“江宗主,真是想不到啊,你明明说和魏贼有着深仇大恨,欲除之而后快,怎么你当时在金麟台大审上一句话都没说?连已故的小金夫人的事情也是由拙荆代为说明……而方才在会谈上,你不但一口咬定陈情没有异动、甚至怀疑那把剑已经封剑的真实性!怎么,难道你觉得是阿瑶说谎?还是……江宗主你,竟然看不清魏无羡此人穷凶极恶的真面目……尚且要包庇他吗?”
金光善本以为自己稍加刺激,江澄这一点就炸的炮仗,肯定要表情狰狞恐怖地回击,但今日他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也许是云深不知处的伙食太次——因此眉目不动,只是维持平时冷漠傲慢的表情道:“金宗主有心了,难为金老夫人在金麟台上为江家开口讨伐魏无羡。只是你不必把江某当时的态度放在心上,以为我刚刚质疑敛芳是尊袒护魏无羡。那把剑是否封剑,稍后等敛芳尊他们出来,我们一试便知!”
果然,江澄话音落下不久,三尊便出来了,显然一无所获。聂明玦眉目僵冷、蓝曦臣的表情似乎不如何意外只是凝重、金光瑶脸上的苦笑则几乎笑成了颗苦瓜。
三尊出阵,金光善立刻道:“阿瑶,你们竟然没找到人吗!莫非魏无羡……你竟还敢杀人弃尸?”
面对这逻辑混乱的质问,魏无羡眼皮抬也没抬一下,蓝曦臣则答道:“金宗主,自从江宗主银铃乍响、我等看见求救引信后,诸位都是立刻就和我一起上了山……这段时间各位应当能判断,身负捆仙锁链之人的行动速度,是不够时间让他……灭口弃尸的。”
聂明玦道:“我们已搜索整片阵法,魏无羡平日起居的住所也加以探查过,并未发现可供藏匿人体之地,亦无山崖、沟渠或瀑布等可能让人失足掉落的地形,看来金宗主所说的门生……的确不在阵内。”
金光瑶道:“确实如此,但是、唉……这我还真要请教魏公子你了!如果成美失踪之事确实与你无关,你又如何解释散落阵法内的鬼道符篆?而此阵为何会响起侦测到灵力波动时会发出的示警巨响?再来,江宗主的银铃为何会响?我等又怎么会看见从后山燃起的蓝家引信?这些跟你当真毫无关联?”
魏无羡总算正眼瞧向了金光瑶,本来在场修士以为他只会如同在大审时一样,冷笑而毫无反应,但魏无羡居然无声比划起来。他先是指向金光瑶手中的剑穗,再指向阵外小径,最后晃了晃身上的锁链,目光看向漆黑的夜空。
蓝曦臣见状道:“魏公子的意思是,你见有人误闯阵法,并且动用灵力后就离开……你为了避免捆仙锁误认灵力波动是你所为而将咒法反弹到你身上,这才扔引信呼救?”江家银铃的部分蓝曦臣没问,因为他知道那是蓝忘机特意从云梦莲花坞带回来给魏无羡的,至于带回来以后……他们就,唔,嗯。
魏无羡点头。金光善立刻追问道:“那鬼道符篆的事情你又如何说明?”
魏无羡再次指向剑穗,然后摊开手,示意众人若有疑虑自可搜身,看他是否携带了符篆。聂明玦道:“他的屋子里并未藏有可疑之物、亦无鬼道符篆……若要说有古怪,顶多算上那一张没放琴的琴桌。”
蓝曦臣听了默然无语。金光善则相当不快,怒道:“魏无羡!你的意思是我金家门生竟会和你同流合污,去学什么伤天害理的鬼道?根本是含血喷人、一派胡言!你甚至刻意动了什么手脚,让你的佩剑封了,难道不是针对兰陵金氏?这是要报我在大审上要求加重你的刑责之仇吗?”
魏无羡颇为无奈地心想根本没人让我言呐,而江澄见金光善又把话题引到封剑一事上,心下生疑,便道:“恰巧金宗主你刚刚才和我提到此事,江某可是好奇的紧,敢问敛芳尊能不能让我亲眼瞧瞧,你信誓旦旦说那把剑已封……是个什么封法啊?”
金光瑶看向江澄,似是有些纳闷他怎么会不知什么叫做封剑,不疑有他地就把那细长的黑色仙剑从乾坤袖里取了出来,道:“既是封剑,自然是说无法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