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上海有地方灯火通明自然也有地方昏暗无灯,这个时候柏宁既坚持不到回家也不能随便去医院。所以他刚刚想到了唯一一个可以赌一把的地方——苏怡的医馆。
苏怡的医馆虽然在虹口区,但是位置偏僻,他记住了路线离这里至少比他家近很多,咬着牙他应该能走到。
柏宁没从前面敲门,因为他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所以他从后面的矮墙翻过去的,也万幸这是矮墙。
但是,落地时柏宁还是一个不稳摔了一下,不过无所谓正好能吸引苏怡的注意。
果然屋内的苏怡听到了屋外靠近矮墙的小院子有动静,她立刻警觉起来,从抽屉里取出枪向院子走去。
岂料她刚一打开医馆后门,正看到面无血色的柏宁:“你……白木!”
“苏医生,又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见点血,怎么往后铺垫小宁同学的身份呢。
第33章 浩荡离愁白日斜
寒冬料峭,春节将近,上海的街面上花灯挂满了树梢,红色的彩带扎在沿街铺面的屋檐下,天空飘着雪花。
一个晚上的时间,上海在虹口区和百乐门连续死了两个新政府的官员以及一名日本少佐。
这件事令宪兵司令部和梅机关都十分震怒,这显然是那些暗杀者在春节前对他们的挑衅,这些暗杀者连一个节也不想让他们好过!
特高课的南田洋子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按照宪兵司令部的话,这都是因为他们这些情报部门的无能!哦,还有那些76号的废物。
76号的刑讯室里,一片阴暗,潮湿。一股股霉味夹着腐肉的臭味扑面而来。有人拉开地下室的铁门放明楼进去。
明楼借着微弱的光线,掏出湘绣丝帕,捂住口鼻,慢慢地走下台阶。
然后他听到阴寒而又尖锐的喊叫:“说!说不说!”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儿,不到双十,头发凌乱的,带着血污的贴在脸上,整个人像弓起的虾米一样伏在地上,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扒掉了。浑身都是带血的,翻着血肉的伤口,还有焦糊的烫伤。
汪曼春用力的揪住女孩儿的头发,使她被迫扬起头:“我再问你,张月,那个人你认不认识!他从什么方向跑的!”
“我……不认……不认识,求求你,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张月气若游丝的回答。
“贱人!”汪曼春给了张月一巴掌,然后重重的丢下她的头,她抄起了带着倒刺的鞭子一下一下的打在张月的身上。而张月却已经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其实汪曼春对这个女人说不说已经无所谓了,她只不过是想要发泄内心的暴虐而已。
至于那个杀手,汪曼春冷笑,她已经从张月的妹妹张星那里知道了,他逃走的时候受了伤。所以她早就吩咐人去调查医院和诊所了。
汪曼春嘲讽的看着地上苟延残喘的张月,充满恶意的说:“你以为你不说,别人就不会说了吗?你的妹妹可比你聪明多了,一个小时前,她受不住招了。唉,我本来想救她的,可惜没坚持到医院她就……死了……”
最后两个字,汪曼春说的轻飘飘的,却是带着十足的恶毒心思。
张月心中涌起一股羞愧、愤怒还有绝望,她挣扎着在地上爬,伸出手去抓汪曼春的脚,仿佛想要把她拉入地狱一般。
汪曼春见此,抬起军靴使劲的,用力的踩在张月的手上,张月的嘴里发出“呵呵”的声音。
汪曼春拔出手/ 枪,异常残忍地、枪枪打在张月的肺上,她的肺部一片血洞,被打成了窟窿。
这个女孩儿终于解脱了。
明楼甫一进来,就目睹了汪曼春的杀人现场,昏暗潮湿的、带着似乎永远也洗不干净血迹的地面上,趴着着一具年轻女性的裸尸。
看到眼前的一切,汪曼春三个字彻底化为刽子手的符号。残忍、恶毒、凶暴,杀人的机器。
明楼今天是来探听昨晚的锄奸行动的,昨天明台和柏宁同时行动。但是令明楼没想到的事,两个人都出了意外状况。
在暗杀的现场,遗留了一颗明台西装上的袖扣,原本只要不去理会倒也不一定有事,可是麻烦就在明诚关心则乱的捡起了袖扣,从而引起了南田洋子的注意。
而柏宁那边,任务结束后,按照计划如果顺利柏宁会在白公馆二楼的阳台放上一盆水仙,可是今天去查看的人却没有看到。因此明楼不得不担心柏宁是否也出了问题。
正好,明诚去找南田洋子,而明楼就顺势借口去找汪曼春探听消息。
没想到一来就看到了汪曼春那些柔情蜜意,小女儿娇羞之下的可怖面孔。
明楼对汪曼春从“恋爱”到“放弃”,从“放弃”到选择“利用”,整个过程他充满矛盾、自责、自惭。
明楼也曾无数次想,或许当年的事没有发生,汪曼春也许并不会走上这条路。
但是,没有如果。
一个清晰的杀人镜头、一具赤/ 裸/ 女尸,无声的控诉,足以摧毁一千次汪曼春娇羞的回眸,一万回珠泪盈盈。
足以让明楼那对汪曼春本就所剩无几的感情彻底烟消云散。
从今日起,他再也不用背负任何道德上的歉意和爱情上的愧疚了
因为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畜生,而不是人。
汪曼春对明楼的突然到访感到心慌意乱和措手不及。
她希望,明楼看到的永远只看到自己的美好,而不是凶恶和残忍。
汪曼春清晰的看到明楼眼中闪过的一抹厌恶之色,她慌忙的把/ 手/ 枪插回枪套,双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背在身后,好像自己的手上也沾了血。
明楼发现了她的惊慌,他咳嗽了一声,问:“她是中统、军统还是地/ 下/ 党?”他把手帕揣回口袋里。
“都不是……”汪曼春抿了抿嘴,低声道,“森谷少佐死的时候她们就在现场,所以……我想问出她们有没有凶手的线索。”
明楼点点头:“但是,她们不合作?”
“对……嗯,不,其实她妹妹松口了,但是这个张月不知为何死活不说。我本也是想对一下她们的口供而已,没想到……是我情绪太急了。”
“想法很好。没关系,一切拥有生杀大权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滥用权力。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我能理解,能理解。”明楼拍了拍汪曼春的手背,有如安抚对方的情绪。
汪曼春感受到了肩膀上温度,却打了个哆嗦,然后僵硬的翘起嘴角:“师哥,你是特意来看我的吗?”
“是啊。昨晚出了大事,我想你定然很忙,我是知道你的,忙起来什么都不顾。我让阿诚给你在“绿波廊”点了草头圈子和红烧肉,浓油赤酱的,都是你平素最爱吃的。我都事先替你品尝了一口,味道好极了。”
汪曼春顿时就感觉到十分感动,眼圈一红:“师哥,你怎么还对我这么好。现在也只有你还记得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了。”
“诶,哭什么。”明楼曲起手指轻轻擦了一下汪曼春的眼角,“走,我们上去吧。“这里的空气太污浊了。”
汪曼春红着眼睛,点了点头,明楼拉了她的手,一前一后-高一低,深一脚浅一脚地从阴森森的黑牢里走出来。
身后的铁门重重的关上,隔绝了门后的血腥与杀戮。
晚上,回到明公馆。
明楼和明诚和往常一样饭后进了书房。
“南田洋子那边怎么样?”
明诚回道:“我已经按照大哥说的,把袖扣的事按在毒蜂身上,西装店那边的名单我也已经改过了,剩下的就看毒蜂对南田洋子的吸引力有多大了。”
明楼点点头,又问:“黑鸦那边有消息了吗?”
“没有。今天一天白公馆都没有动静。”
“华宁呢?”明楼皱眉。
“也没去……”明诚说,“但是原本黑鸦就不是每天都去商行。所以他偶尔没去一天,也没有人怀疑什么。”
明楼叹气道:“今天我从汪曼春那里探听到,黑鸦在行动的时候受伤了。而我们现在又联系不上他,他现在的情况我很担心。”
“受伤!他怎么会?”
明楼把从汪曼春那里听到的张星的口供给明诚说了一遍。
“那两个女孩儿……”
“死了……”明楼叹息道,如果黑鸦知道他冒着危险救下的两个姑娘最后还是难逃厄运,不知道会怎么想,“就像汪曼春说的,黑鸦受了伤要么躲起来,要么就会想办法找可以治疗的私人诊所。我们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黑鸦已经藏好,然后等待他的联络,如果三天之后还没有消息……”
同一时间,苏怡的诊所。
诊所的二楼里间,苏怡蹙眉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头上冒着虚汗的青年。
昨天她在门口看到柏宁时吃了一惊,随后就发现了对方竟然中了枪。
苏怡给柏宁取了子弹后,柏宁就一直昏迷不醒。苏怡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伤口感染会要了他的命,他需要磺胺。
“磺胺……看来只能去找明镜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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