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迷迷糊糊寻找到慕云行的腰身,张开双臂圈抱住,咕哝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可以瞬息弄干的,只不过非要温温吞吞的来占我便宜。白日里替我推拿时候也是这般,我不拆穿你而已。”
“哼,心机。”话语一顿,柳青玉用脸颊蹭了蹭他身体,吃吃一笑,再度无意识地嘟哝。“当然了,我也很心机的故作不知,默默地享受着你的亲近。”
慕云行:“……”
柳青玉丢下一枚炸弾,傻乎乎笑着入睡,徒留被戳破了小心思的慕云行如木头无言。
须臾,他果断使用神力,眨眼烘干了柳青玉满头发丝。
及翌日柳青玉苏醒起身,看着他对昨夜记忆毫无印象的样子,慕云行只字不提某人意识模糊之际所做的傻事。
“怎么还在下雨?瞧着比昨日要猛烈许多。”
柳青玉毫无所觉自己昨夜做了什么,听着雨滴打在地面的吧嗒声响,他举止泰然的卷起一点儿车帘,观察外面大点大点的,打在人身上辣辣疼的雨势。
片刻再看积水泥泞的地面,他摇了摇头。“看来今日又走不成了。”
不远处屋檐下,汪可受晃了晃手中的油纸伞,喊话道:“柳兄,你终于醒了,可要下车过来?”
汪可受与顾昉、冯灵萄昨晚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里到处是肠子。他们睡得极不安稳,早早便醒了过来,冒雨下车冲到屋里跟宋举人他们汇合。
唯独柳青玉没受到影响,睡得十分香甜,至今方醒。
闻言,柳青玉回首望向慕云行,询问:“先生,你进去吗?”
慕云行敛目回道:“我欲静坐,你自去即是。”
柳青玉料到他会这般说,点点头,招手唤了汪可受过来,当即钻入他的伞底之下,趟水走向房子。
进到里头,到处寻不见焦书生一行人的身影,柳青玉心生疑窦。一问方知,他们给了隔壁农户一些银子,过去了那边借住。
不过,汪可受他们也不如何清楚,焦书生等人突然冒雨离开的具体缘由。
只大概知晓,昨儿晚上焦书生他们的反应惹了贺冲不喜,早晨似乎又因旁的事情惹恼了后者,叫灰溜溜的赶了出去。
相比之下,柳青玉更加关心朱大姑的事情,问过焦书生一行的行踪就抛到脑后,反而凝神观察起了贺家三口。
经过了一夜思考,贺母看朱大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即便当着柳青玉这些外人的面也没有一丝丝好脸色。
可见她依旧固执己见,不肯接受朱大姑。
柳青玉特别欣赏贺冲的品性,对朱大姑的观感也很是不错。看着他们夫妻愁眉苦脸的模样,有心帮助一二,解决二人之烦恼。
不过他思来想去,绞尽脑汁,好半天下来仍然拿不出好法子,让贺母心无芥蒂的改变主意。
直到冯灵萄发牢骚说自己嘴巴淡没滋味,向柳青玉讨要燎原酒喝。他才后知后觉地记起了塞在诸多行李中的某样东西——黄粱酒!
这是去罗刹海市买种子那日,柳青玉撞见了一个老和尚,用东西跟他交换而来的,只此一坛。
听老和尚说,此黄粱酒并非普通酒水,饮之可得黄粱一梦。
用此酒赠予贺母梦中一生,令其在梦中品尝赶走朱大姑之后的恶果,一梦醒来,她应该便可接受朱大姑,再无怨言了。
沉思之际,柳青玉笑逐颜开,连忙撑伞出屋,从车厢行李堆中翻出了黄粱酒。
“多谢您家的好心收留,让我等躲过大雨摧残,避免伤寒。作为感谢,在下敬您一杯。”随手给了冯灵萄他们燎原酒,柳青玉亲自斟了一杯黄粱酒,走近角落里兀自生闷气的贺母面前,微笑递送给她。
伸手不打笑脸人。
兼之柳青玉言辞诚恳,行举有礼,刷脸成功,贺母自然不会拂他好意。
周遭其他人见此情形,纷至沓来。一部分热情的朝贺冲夫妻敬酒致谢,一部分过来柳青玉这边围住了贺母。
霎时间,沉寂的农家小屋就变得热火朝天了。
柳青玉站在一边静静旁观自个儿一杯酒引发的“血案”,望着房顶默默无言。
而在诸人的热情招待下,酒量不好的贺母很快败下阵来,醉晕晕的回到了房间休息。
她躺在床上,晕乎乎地看见儿子冲进门跪下跟自己道歉,说马上休弃朱大姑。
贺母喜不自胜,忙拉了贺冲起来,又亲自准备了纸笔,盯着他写下休书。
然后,她神气十足地来到朱大姑面前,直接把休书甩到了她的脸上。
看着朱大姑心如死灰的反应,目视她哭哭啼啼离开贺家,贺母神清气爽,没多久就张罗了起来,要给儿子娶个年轻漂亮好生养的妻子。
一切看起来都往好的方向发展。然而好景不长,贺冲突然重病不起,缠绵病榻。
贺母担心的寝食难安,也跟着病了。
见此,家中新娶的媳妇马上暴露了真面目,到处同男人勾勾搭搭。甚至后来直接无视他们母子,堂而皇之的把男人往家里带。
于是,病中的贺冲被活活气死了。
贺母伤心过度,气急攻心,与儿子同日离世。
紧跟着又是一个梦,开场与上一个梦境一般无二。
贺母喜滋滋的赶走了朱大姑之后,吸取了上回的教训,相看了别家的女子。
孰知那看起来温顺的女子,实际却是个暴脾气的母老虎。
她仗着自己年轻力壮,每日三餐的打骂贺母和贺冲。
母子二人一个病弱之身,一个年老,没过多久便让新媳虐待打死。
而虐待死他们的仇人,却兴高采烈地带着贺家的家产嫁给了另一人。
……
梦境循环往复,这般经历了一百个下场悲惨的梦后,贺母大哭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听着大雨哗啦啦的声音,看着眼泪完全浸湿的枕头,再触摸自己满脸的泪水,好半晌终于意识到了适才种种凄惨经历是虚梦一场,不禁如释重负。
但同时,她也后怕的出了一身冷汗。
顾不得清理仪容,便十万火急冲去了贺冲住处。
第53章
贺冲与朱大姑夫妻坐在屋子里商讨如何说服梗顽不化的贺母,突然房门破开,瞧见后者火烧屁股似的冲进来的身影,不觉一蒙。
贺冲担心贺母又是来寻朱大姑麻烦的,提着心准备接招。
谁知贺母冲过来就是一大段言辞恳切的言语,认错妥协道:“我儿,旧日是母亲的不是,给猪油蒙了心肝,忽略大姑的百般好,只一昧的挑剔她身上的毛病,钻牛角尖。昨夜听你一席劝言,今日我寻思一天整,而今已考虑明白了。日后咱们一家人还和往时一般好好过日子,再不提什么妖不妖的了。”
苏醒后,贺母固然认识到,那许多次和儿子惨死的人生结局,仅仅是虚幻之梦。
但梦境太过真实,贺母感觉自己好似真的经历过百种可怕的人生。哪怕醒来,她亦无法摆脱其中的痛苦、愤怒、悲愤、绝望……
因此,贺母万分笃定梦境是上天给予她的警醒。提醒她莫做忘恩负义的小人,怂恿儿子休弃糟糠之妻。不然,上天必定要降下惩罚,让他们母子如梦中一样以抱恨黄泉收场。
贺母是真的知道怕了,想着就算儿子此生无后,也总比失去一切、死不瞑目的好。
闻其所言,贺冲夫妇紧握彼此双手,笑不能抑,高兴得要像是成了仙。
几经周折,终于得偿所愿。此时此刻,他们心中有千言万语要对贺母说,可话到嘴边,通通化作了一句带着哭腔的感谢。“母亲!谢谢您!”
喜极而泣片刻,朱大姑抹干喜泪,笑着走到贺母面前道:“请婆母放心,儿媳并非天生不能生养。之所以嫁给相公这些年未能怀孕,其实是因为十几年前相公重病危在旦夕,大夫回天乏术。无他法之下,儿媳便以自身精血为药引,舍去了半条命扭转乾坤。那时起,儿媳便伤了身体根底,始终未能受孕。”
“好在多年修养下来,儿媳身子渐渐痊愈,至多两三年便可恢复受孕能力了。到时候,必当给贺家诞下一个大胖小子。”
“果真?”来前贺母已做好了一生没有孙儿的心理准备,现今突然从朱大姑口中知悉并非如此,她喜得魂儿都要飘起来了。
朱大姑重重一点头,应道:“嗯!”
实际上,她舍身救回贺冲后的第二年,是怀过身孕的。
只不过刚发现喜讯,潘屠夫便断言她根底受损,怀的是猪胎。朱大姑惶恐不安,但毕竟是亲子,狠不下心肠打掉,便想着隐瞒所有人偷偷生下。
由于朱大姑身材圆润,那一阵子肚子圆滚,村人只以为她吃多变得更胖了,并未多想。
如此还真叫她隐瞒了下来,数月后在潘屠夫的帮助下诞下孩子。
结果如潘屠夫言说的一样,那孩子果然是小猪形态。
朱大姑无法将之带到人前言明身份,只得偷偷养在了自家猪圈里独自看顾着,希望有一天孩子能和自己一样修成人身,在恰当时机与贺家相认。
主动说起怀孕之事,朱大姑也犹豫着要不要说出这个孩子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