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逼着囚人采石挖煤收保护费,挣的自然也是不少的,这些钱一分也没往上交吧?
这些黑资料凑在一起,只要叫上头的人知道,不说判你个多少年,最少你这么多年存下的家业铁定一分不会剩。
您那个儿子您是知道的,文不成,武不就,什么本事也没有,标准的一个啃老族。若是您积累了一辈子的家业就此倾个干净,你猜下半辈子他可怎么活?”
“你……”老狐狸脸色铁青,将那个册子抓在手里,气得混身发抖。
“王少侠,老夫自问待你不薄啊,你竟然这般陷我?”
呵,这种话已经连武二都哄不住了,还想拿来哄我?
“我说大人,这本册子您尽管拿好,我那里还有一本,至于我说的建议你最好现在就考虑一下,马上给我个答复。
今天晚上我喝得有点多,万一不留神把这东西给泄漏出去,吃亏的可是您。”
老狐狸狠狠地瞪着我,胸口剧烈起伏着,突然站起来把桌子一拍,问道:“少爷呢,你们看见少爷去哪儿了?”
身后有人道:“少爷与都头一起去林子里了。”
“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老狐狸气哼哼地就往林子里面走,我在他身后慢悠悠地跟上。
远远就听到施恩的声音又在起腻:“二郎哥,我得谢你今天去救我。要不是你,怕是我今天要被那姓张的给羞辱死。”
武二道:“朋友之间何必讲这个?”
施恩笑了:“是,我就知道哥哥最拿我当朋友了。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一类人嘛,都是闯荡江湖的对不对?咱跟有些人可不一样,就会讨好女人,一有功夫就往女人堆里头扎,离了女人他便活不得了似的……”
武二没说话,低头专心擦那把割鱼刀。
施恩又往他面前凑了凑:“哥哥,你这把刀真不错,叫我看看吧。”
武二把手一闪:“这把刀你碰不得。”
施恩死缠着武二道:“二郎哥,你就让我碰一下吧,我就看看,就看一眼好不好?”
呵,小蠢猪你可好好发个骚,再多发几句,让你爹亲眼看看,你到底是直的还是弯的。
老狐狸脸色越来越青,冲过去揪着施恩的耳朵一把拎起来,照着身上就是几脚:“你这个臭小子,一个看不住就又来找武都头,武都头是你能缠着的人吗?人家有自己的……嘿,我说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你怎么就是不学好?”
施恩叫他老爹给踢得直叫唤:“爹,你打我干什么?我与二郎哥哥说几句话又怎么了?我身上的伤还没好,你就又来打我,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老狐狸骂道:“老子我就是打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叫你没事儿总是缠着都头!往后再教老子见你来找武都头,看老子我不打断你的腿!”
话说完,老狐狸揪着小蠢猪就往回走。
小蠢猪本来就是一身伤,叫他爹给揪着打得高一声低一声地喊。
路过我身边的时侯,老狐狸的脚步一顿,低声说了一句:“姓王的,你说的那件事情老夫会想办法,你安心等我消息!莫要胡来。”
“那就辛苦施大人了。”
目送着老狐狸提溜着小蠢猪一路踹着打着走了,耸着肩膀笑了一会儿,回头看到二郎正在看我。
心头一热,过去就想牵他的手:“二郎,我有话要跟你说。”
他眉头一皱:“一身的粉味儿。”
我尴尬地笑了笑,拿出手帕取照着脸上和身上扫了扫,说:“二郎,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刚才我与施管营聊了一会儿……”
他淡淡地开口:“聊什么?说让清儿留下来服侍你的事儿?”
“哪是这个?是施管营刚才答应要放你出去了!”
“哦。”他竟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
我却高兴得有些眉飞色舞:“二郎,听到这个消息难道你不高兴?
其实我之前那么折腾他们为的就是今天!
之前我就猜到他会有办法放你出去,可是一来他是拿住了你的脾气,知道你不会轻易向他开口。
二来为的就是把你留在这里帮他们看管犯人,偶尔还能帮他们打打架什么的。
可是适才我已经与他谈过了!逼着他必须给你放出去。
刚才他临走时说的那句话你不是也听着了?教我安心等他的消息,那就说明他一定能办!
二郎,你马上就可以出去了,高不高兴?”
他看了看我,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与那些女子们很要好?”
我怔了一下,摇头道:“算不得好,只是感觉她们挺可怜的,所以能帮她们一把就帮她们一把呗。”
他笑了笑:“觉得她们可怜便是那样搂着说话?”
“是她们自己要坐我怀里来的嘛,唉,不提这个了,二郎,你马上就要走了,出去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他未出声。
“往后你就彻底自由了,你说你是想回清河,还是想去沧州找柴大哥?啊,对了,你之前还说过想学鲁智深行走江湖,那不如我们一起……”
他突然开口:“我不喜欢女人。”
“啊?”
“幼时父母突然亡故,租给我们房子住的主母带着十几个下人将我父母尸体丢将出去,说是污了她家房子,不好再往外出赁。任是我与哥哥如何跪地苦求都不行。
后来,我二人背负了爹娘尸首,到荒野里徒手刨开雪地,就此葬了。
她又将我们衣物一并掷出来,说教我们能死到哪里去就死到哪里去,莫再死在她眼前,教她横生晦气。
正是那一晚大雪,大哥着了寒气,从那儿留下个体虚的毛病,一辈子都治不好。”
心中一痛,我上前握住他的手:“二郎,我知道你幼时艰难,往后这种日子再也不会有了,我们两个一起游山玩水做生意,会有花不尽的银子,享受不完的快活!”
他摇了摇头,又自顾自地道:“后来我又惹下祸事,一人出门避难,投得师父门下,师娘待我很好,我本来很感激她。
可是有一回,师父有事出门,师娘将我一个唤入房内,突然抱住我说师父老了,有些事情不能尽她的意,教我帮她。
我那时年幼,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见她抬手来解我衣服,吓得将她推倒在地,逃将出来。
待到师父回来,她却说是我想入室偷盗银钱被她抓住,我便打了她。
师父不分清红皂白,将我绑起来打了一顿扔入柴房。
彼时我被打得只有半口气,若是不是同门师兄弟砸碎了窗子将我救出来,怕是当时我就折了命去。
后来有人向师父说了师娘的事,师父明明知道是师娘的错,却又将我打了一顿,说我生得这般模样就是招惹女人的货,当初就不该留我。
是我取刀自残,同门师兄弟一起跪地苦求,他这才将我留下……”
心里痛得再也受不住,我说:“二郎,莫再说了,都过去了,这一切都过去了……”
“后来回到清河,见大哥娶了潘氏。我不喜那个妇人,日常与她并无话说。
直到有一日,她在门前绣花,突然笑着说了你的名字。
我一时好奇多看了她一眼,她便絮叨着自语,说起你平日里的闲事。
说你是个富贵人,却总是做些荒唐事。
说你坏吧,这城里一半穷人你也周济过,卖凉茶的王婆你许给她一副棺木钱。
门口卖梨的郓哥日子过不下去,你也施舍他几个,教他给他爹看病使。
说你好吧,你又寻常里总是不三不四,与那些出了名的混蛋在一处,又与官府的人有来往,还总爱寻花问柳四处招惹女人。
所以这城里人表面念着你好,尊称你一声大官人,暗地里妒的恨的何止一个?
就连受过你恩惠的人,也要背地里骂你几句,说是你是背着富贵王八盖子的一个蠢货,空长了一副好皮囊,骨子里就是个混蛋。
听她说,我便也不自觉地跟着笑,说这天底下还真有这号人,表面风光,暗地里教人给骂成这样。
潘氏这才一掩口,急说这话可万不能叫我大哥知道。
我看出来,她是已经恋上了你。自那时起,我便厌憎你了……”
忽地无语,原来初时我的感觉并没有错,他之前确是憎着我的。
“后来潘氏受我大哥欺辱,我安置了她,寻常里过去看上一眼,也是与她无话说的。
只有她提起你时,我会听上几句,听着你的倒霉事不知不觉就半天过去,心下便舒畅了。”
嗓子里有些哽,我小声道:“什么人啊你?听说我倒霉,你就那么高兴?”
他又叹了一口气:“可是女人的心终是可怕,潘氏那般爱你,似我这种莽汉都看得出来,可是她杀你之时却丝毫不见手软。
那把刀上淬的毒极难寻到,她一个妇人竟然弄到手了,彼时你的皮肤只要被那刀子划破,必是无药可医。
我用刀划开她的心肝肚肠,只想看一看,女人的心肝到底是什么做的?对待真心所爱的人,也是这般狠的吗?”
连心带肺痛得打了几个结,彼时他杀潘氏的狠戾也曾将我吓住,此时才知因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