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齐国公府是怎么一回事,一个长子、一个次子,这差距如何就这样大?这该说齐国公教子无方?
匡正本是有意奉承,然而见众人都不接话,让他讨了个没趣儿。
不过他却是不在意的,这种情况从前混迹于世家子弟中他也不是没遇见过,一群眼高于顶的纨绔,他早就摸清了与他们的相处之道。
虽说面上不搭理他,但这心里定也是愉悦的。愉悦便好,只要能再拉上忠顺王爷这根线,只要外人看着认为他同忠顺王爷交好,那便是好的。
如此一来,他在京中世家圈子里也算是有名望了,到那时巴结他的人定也不会少。
从前都只是自己去巴结旁人,如今也该是他翻身的时候了!
他要出人头地,要让他姨娘在府里过上更好的生活,要让父亲明白自己虽说不是嫡子,却绝对不必大哥差!
这般想着,匡正放在膝上的双手逐渐握紧成拳。
他会出人头地的,不惜一切代价……
“情由心生,生可以死,死可以生;生不可以死,死不可以生者,情非之至...…”
台上戏还在唱着,歌声宛转悠扬,和着水声更是空灵动听,可台下的人却没心思再看下去了。
段子真只发现林琅玉、文曲星和贤枢说话,都不带上自己,心里有些郁闷。
林琅玉和贤枢之间的弯弯绕绕,他俩哪儿还有看戏的心思?
文曲星这戏虽是他点的,但因段子真带了外人来,因而从头到尾都提不起兴致。
“这戏,唱来唱去也就这么几出,听久了也没什么意思。”段子真抱着茶盏,恹恹道。
“没意思你还巴巴的人来看?”文曲星斜斜的看了一眼他和匡正,“也不怕人恼了你。”
瞬间,所有人都视线都集中在了匡正身上。
匡正不由得坐直了身子:“世子带我来的地方,我自是欢喜的。况且这戏是忠顺王府的,我哪里敢不喜欢?”
匡正的模样是同文曲星一挂属于明艳型,但他平日里低眉俯首惯了,这么一来气质上又比文曲星少了几分锋锐,多了几分温润,看上去舒服极了。
段子真瞧在眼里很是满意,他本是不愿带匡正来的,只是赖不过他再三再四的同自己说,只得带了他来,这么一瞧至少模样、规矩上,他还是拿得出手的,不愧是自己看上的人!
“‘哪里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说出来谁还能吃了你?”文曲星冷冷道。
“文公子误会了,在下没有这个意思。”
“哦?是吗?那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
“你就是心底存了这个意思,不过是自己也不清楚罢了。”
“……”
匡正垂着眼帘,一副羞涩内向的模样,而此刻他心中却是将文曲星凌迟了千万遍了!
什么东西?他文曲以为自己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林家收的义子罢了!
顶着个林家少爷的头衔,每日同跟屁虫似的跟在小王爷身后得了些好处、奉承,便忘记自己姓氏名谁了!
呸!还敢同我攀扯?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他也配!
匡正的拳头越握越紧,但面上他依旧是那副斯文的模样:“在下没有这个意思。”
“罢了罢了,你少说两句。”段子真见文曲星还想说些什么,怕二人怼上,便伸手拍了拍匡正的肩膀,说道。
匡正低眉点了点头,不再同文曲星争执,只是心中暗暗的记下了这一笔。
文曲星也没再说什么,他本是有意找段子真的不痛快,并没有真心想要为难匡正的意思,只是话说出来了,难免话赶话,如今见有这么一个台阶,便顺着下来了。
按理来说,这贤枢做东,如今客不尽兴,气氛又这样的僵他应该郁闷才是,然而此时他正在桌下捏着他的小玉儿的手正开心。
罢了罢了!任他们闹去,同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只顾着他的小玉儿便好了。
林琅玉见此,知道这戏是看不下去了,文曲星虽说平日里不喜欢与人争执,通常是能退一步便退一步,可这脾气上来了,也是执拗得不行。
若任由他继续坐下去,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呢!
这货读得书有多,说起话次人都话来比谁都厉害,就像那“刀片儿”上镶了针往肉里划似的,疼得厉害!
匡正毕竟是齐国公府的二少爷,他长兄匡志同他们几个又是同窗,若是闹得太尴尬,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段子真也真是的,好好儿的带了匡正来作甚?
林琅玉放下茶盏,低声对贤枢道:“如今为着省亲的事儿,我们府里都快忙翻天了,我和文哥儿回去晚了也是不好,不如我们就回去了。”
一听林琅玉要走,贤枢瞬间将他的手握紧了:“不成,这才什么时辰?咱们好几日没见了,你又要走?”
“明儿还要上学,自是又能见到的。”林琅玉答道。
“贾家省亲同你们有什么关系?”贤枢不满道。
“我妹妹还在贾府老太太,也就是我祖母那儿呢!如今忙,弟弟妹妹的,我和文哥儿也得帮忙照看着。”
“你群哥哥嫂嫂做什么吃的?”
林琅玉知道同他理不清,便低声道:“文哥儿心情不好,再这么看下去,指不定怎么着,我先带了他回去。”
林琅玉这么一说,贤枢心情也跟着不好了,他大概明白文曲星心情为何不好。
别说文曲星,就是他自己在见到段子真带了匡正来时也有些不满。
贤枢紧紧拉着林琅玉的手,一下默默的给匡正记了一笔,又过了半晌,他才开口道:“罢了!那我派人送你们回去。”
“好。”琳琅玉笑着应道。
接着,他轻轻拍了拍身边儿的文曲星,道:“咱们走吧。”
“走?上哪儿去?”
“你还看得下去这戏?”
文曲星将茶盏置于案上:“罢了,确是看不下去了。”
说着,两人起身同段子真和匡正拱手话别。
段子真不解:“好好儿的怎么就走?”
林琅玉心里是恨铁不成钢,恨不得将一碗茶直接泼他身上,但脸上依旧笑眯眯的答道:“家中有事儿要忙,早点儿回去,你们慢慢玩儿。”
匡正拱手道:“既然如此,再会。”
走吧走吧!走了省得碍眼。匡正坐直身子,一副认真看戏的样子。
这时他注意到台上那个扮作杜丽娘的小戏子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文曲星,从这小戏子一上台他便发现他的眼神从未从文曲星身上移开过。
起初他只当是这小戏子瞧着林家这位便宜少爷模样生得俊,故而一直盯着他。
只是……他冷眼看着,这眼神可不像是爱慕。
方才听世子说这个小戏子原是扬州人士,记得林大人从前便是在扬州做的官,前不久才搬来京城的,难不成这小戏子认得文曲?
若当真认识…… 匡正眼神暗了暗,心下有了主意。
他做人从来是吃不得亏,纵是当下吃了亏,过后也要千方百计的讨回来!文曲既然今儿放了脸子给他瞧,那他小小的报复一下也是应该的。
再会?再会便罢了。林琅玉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这位匡二公子还真不会看人脸色,段子真这小子也是!
贤枢板着一张脸:“我送你们。”
说罢,便唤了连翘抬了轿来,几人坐着小轿,一路弯弯绕绕到了忠顺王府大门。
槐枝和松绿一直在门口,正同几个门口守卫的吃着茶、磕着瓜子儿谈天说地呢!见自家爷出来了,他二人忙将车赶出来,迎了上去。
“一路当心些。”贤枢拉着林琅玉的手,依依不舍。
林琅玉用力将自己的手从贤枢手里挣了出来,光天化日之下,又在这忠顺王府大门口,一路上来往的都是世家贵戚,若是让人瞧见了,指不定又会传出些什么新的言语来。
“明儿便见到了,你回去吧,不用送了。”林琅玉道。
一旁的文曲星看不太去了,他嫌弃道:“哎哎哎!也就两条街的事儿,你们至于吗?”
作者有话要说: “梦短梦长俱是梦,年来年去是何年……”
“情由心生,生可以死,死可以生;生不可以死,死不可以生者,情非之至...…”
——《牡丹亭》汤显祖
第三十二章
马车的车轱辘不停转动着,槐枝同车夫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松绿静静的坐在一旁。
路上来往行人、叫卖商贩不断,刚刚开春,姑娘们换上了轻薄的衫子,簪上了应时的花,抿嘴一笑样子却是比那花还要美上几分。
文曲星撩起青纱帘,看着窗外的一切,一个用红线缠着双垂髻,约莫七八岁的小姑娘手里拿着一个风车自窗边跑过去,惹得他轻轻勾起嘴笑了笑。
他这么一笑,又惹得楼上无意间朝这儿一瞥的姑娘,不由得一声惊呼,继而跟着红了脸。
“行了行了。”林琅玉忙替他将帘子放了下来,“你就别同这百花争艳了。她们争不过你不说,万一乱了芳心,咱们也负不起这个责,白白的作下一段孽缘该如何是好?”
林琅玉细细打量着文曲星,心里不住砸舌,这小子怎么越生越好看了?记得从前文曲星虽说好看,却也不曾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