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霍烈的传令兵上来道:“施将军,抵不住了,王爷说开城投降。”
施良早就疑心自己被南安王调来调去,莫名其妙失了卫所南线,是因为霍烈搞鬼。这一个月来,施良忙于战事,也没来得及细想这里面的弯弯绕,也没时间去向霍烈求证。但此刻,就在城破的边缘,霍烈的传令兵又来传令开门降敌,施良胸中愤懑终于爆发,提刀砍翻一个试图登城墙的西海兵,并不收势,又一刀将霍烈的传令兵砍死。
那传令兵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施良,什么都来不及说,就看到自己身首异处。那头颅被施良一推、一带,还顺势将一个爬云梯的西海兵打了下去。
“动摇军心者死!”施良在城墙上怒道。
城墙上的将士身心俱疲,西海军犹如拍打在岸上的潮水,一波退去,一波又卷上来。听了南安王传令兵的话,大是灰心。施良当机立断,斩了传令兵,对一旁守将道:“赵校尉,你守在城墙上,无论如何撑住,我带人杀出去。”说完,转身下了城楼。
那校尉官阶虽然不高,但十分悍勇,点头道将军放心,越发号令手下,死守城楼。
施良下了城楼之后,又命一队士兵上城楼补充城墙上的守城兵员。
这时,只见一个士兵抱着白旗朝城楼走去。施良怒道:“你拿的什么!”
那士兵被施良气势所摄,吓得一颤道:“王爷领我将此旗给施将军送去,王爷说大势已去了,识……识时务者为俊杰……”
施良一刀将那士兵手上的白旗砍作两段,道:“堂堂男儿,岂能开城投降,与我一道杀出去,未必就输。就算死了,也要溅那西海王一身血!西海国小国寡民,缺衣少食,咱们这数万将士一旦做了战俘,西海国根本养不起,到时候还不是一杀了之?咱们先开城杀出去,杀个够本,黄泉路上也有人作伴!”
原本许多士兵见了白旗,都丧失了斗志,听了施良这几句话,却也重新振作起来。
南安王听钱粮官说今日已经将最后一顿粮食都吃下了肚。以后这许多士兵、战马,一日的消耗也供应不起了,便又起了歪心思。
南安王一面让人传令命施良开门降敌,一面命亲信牵来脚程好的战马,准备那边施良一降,自己就趁乱逃回中原。
西海国多为牧民,养不起这许多降军,施良率补投降后,要么降军调转枪头,和西海军一起向中原进发,前去攻打阳关、玉门关,且不过是作为冲锋陷阵的死士,能活下几个,实难预料;要么便是杀降一条路。
南安王知道施良为人硬气,奉命投降后,也不肯轻易对西海王服软,以他的个性,必然死在西海王手上。到时候自己到景和帝面前一哭,卫所南线率先失手,那是施良的防区;贩卖军械的事也可以往施良头上推。哭完施良卖国再哭一哭老南安王的功绩,自己虽然不能免罪,也未必不能留一条性命。
听说施良不但不许投降,还杀了传令兵,要擅自开城迎战,南安王也带着亲信来了。对施良怒道:“大胆施良,不听总兵号令,便是意图谋逆!来人啦,将施良给我拿下!”
南安王怎么说也是西海沿子总兵,即便许多兵士并不想降,亦不敢违抗命令。
眼下大敌当前,还在内斗,施良痛心疾首道:“好,我降!”说着,取过一杆白旗道:“开城门!”
南安王心知得计,故作满脸悲戚之色道:“我做为西海守军总兵,丢城失池,实在有愧朝廷。也是粮草已空,为了多年同袍有条活路,才不得不做如此决定。”
施良懒得听南安王惺惺作态,转过身去,对身边亲信一使眼色。其中一人举着白旗上了城墙。
西海王见了城墙上的白旗,站在侍卫中间等着白河坝的城门缓缓打开。而霍烈见施良出去投向之后,已经带着前日命人去仓房取来的粮食,带着亲信侍卫趁乱逃走了。
城门洞开,西海大军为防施良诈降,数重弓箭手、盾牌手摆开架势,围成个半圆,无数箭头指向城门内。
西海大军见城门开了,施良迟迟未出来,正在犹豫,只见施良手下亲信已经召集好盾牌手,突然出现在城门处,一涌而出。西海大军乱箭齐发!
这些时日,朝廷守军数万人被困在小小白河坝,前方应战的将士累得筋疲力竭,偏偏还有许多将士只能做后勤保障,不能全情投入战斗。这种作为军人的憋屈感,在许多战友在自己面前倒下,双方都杀红了眼的时候,会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此刻一旦城门洞开,前排的盾牌手死伤惨重,后排的盾牌手马上补上。城墙上的弓箭手负责掩护,将最后一批箭羽也如雨点般的射向西海大军。朝廷军剩下的箭羽不多,但也只需支持片刻,只要从城门内冲出的士兵和对方短兵相接,双方的弓箭手都容易伤到自己人,弓箭的作用便没那么大了。
西海王早有朝廷军诈降的准备,见了此刻情形,对一旁的谭肃笑道:“谭先生你看,中原人永远诡计多端。”说完,手上弯刀一挥,命人传下令去,全力拼杀。
西海大军知道朝廷援军近日到不了,故而举全国之力围困白河坝,如今西海大军士气高涨不说,军力也是朝廷守军两倍有余。朝廷守军见了白旗,以为要投降,后来见施良嫡系冲杀出去,南安王部的却并不愿意听施良指挥。故而,朝廷八万守军,这月余折损两万多人,还剩五万余,能听施良指挥的不过万余,越发不是西海大军的对手。
南安王嫡系见了施良部已经和西海大军打起来了,这便是诈降,就算自己部再投降,也无法取信西海王。况且自己部就算不投入战斗,杀红了眼的西海大军又岂会放过自己?热血一涌,南安王首先先锋官一面派人去请南安王示下,一面也投入了战斗。又有三万多兵力的投入,施良部觉得压力顿减,越发厮杀得厉害。
白河两岸,喊声如同焦雷一般,轰得人耳膜发疼。两军到了拼白刃的时候,杀得血肉横飞,断肢遍地,鲜血染红了白河两岸,也染红了白河水。施良带着手下最为骁勇的精锐一遍又一遍的朝举着帅旗的敌军深处冲去。擒贼擒王,若不擒住西海王,此役必败无疑。
南安王的部下去寻南安王示下,到了帅营之后,哪里见得南安王?中军帐中只有一个南安王替身穿着总兵服制,问起总兵何处,竟无人得知。
南安王逃了的消息渐渐在朝廷大军中传开,越发打击了朝廷大军士气。所谓蛇无头不行,有些南安王部有血性的,干脆加入了施良部,听施良指挥;有些则成了无头苍蝇,四处乱窜。
西海沿子八万大军,自然有监军。只是监军以前受了南安王贿赂,分了贩卖兵刃的好处,现下见南安王独自逃走,也乱了方寸。
施良见己方士气远弱于敌军,兵力相差又悬殊,还没了粮草,愤然道:“杀了西海王,也对得起咱们多年来拿的俸禄了!”说完,冲入敌军阵中砍杀,用的皆是搏命招数。
搏命招数难以持久,这便是抱着必死之心,能多杀一个敌军是一个了。
柳苹带着三千将士日夜兼程,听说现在朝廷守军死守白河坝,便带人绕道密道,直奔卫所后方。
卫所地势高,视野开阔,易守难攻,是天堑所在。原是谁占据卫所,谁便具有优势,朝廷军占着卫所,本来可保无虞,也不知道守军是怎么丢的卫所。
柳苹也不知道西海大军在卫所留了多少人,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等着自己羊入虎口。但是现在三千人加入正面战场起不来什么作用,不如突袭拼胆色,拼天命。若是西海王留在卫所的人有限,白河坝之围便能解了。
况且,西海王决计猜不到朝廷援军这么快到,更加猜不到自己有多少人,自己不了解现下卫所的情况,西海军也不了解援军的多少,大家皆是一样知己不知彼,不如好生唱了这一出空城计。
施良部眼看支撑不住,南安王正要下令降者不杀,突然听见朝廷军喊声大震道:“援军来了!”
西海军回身一看,只见远方火光冲天,仿佛是己方的粮草被人烧了。
第69章
施良也见着了卫所方向的冲天火光,虽然不知道是谁去放的火,也精神为之一振,带人越发奋力向西海王的帅旗方向扑去。
那些得知南安王逃了的南安王部看到西海大军后方着火,也为之振奋,纷纷听从施良调度。施良见军队重新集结,下令旗兵急打令旗,分开调度,左右包抄,前方冲锋,后方掩护。
一队人马精力消耗时,另一批人马立刻补上。
狭路相逢勇者胜,所谓士气,此消彼长。之前朝廷军被围困已久,又内部分化,难免士气低落;现在轮到西海军背腹受敌,西海军也不由得慌乱不堪。
西海王对谭肃道:“谭先生,你说后方卫所的军队是哪里来的,难道你们汉人还真有神兵天降不成?”
谭肃颇富智计,也是吃准了朝廷援军近几月不可能到西海沿子,才建议西海王大军压境,全力突破白河坝。如今后方被偷袭,谭肃也摸不着头脑。思忖匣子,开口口道:“大汗莫慌,这些时日,我们都盯着朝廷的兵马,他们分不出人去偷袭后方,或许只是守营官兵不仔细,走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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