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推理正到精彩之处,鬼井户已经自顾自捡起两只灰扑扑的苹果,用袖子擦了擦,走向佳爱琉。
我惊愕地瞪大眼睛:“……”
他竟然抛弃了我,噢不对,他竟然完全不顾虑苹果上的灰尘。
我目送鬼井户把苹果放进佳爱琉怀里。
我们屏息以待,世界完好无损。
他轻浅地吐出口浊气,带着如释重负的笑意朝我走来。
我看着他,想象和煦的阳光从他背后照射而来,那么他的身上应该会沾上让我眷恋的温暖。
我笑了笑:“你说为什么犯人大费周章搞这一出?”
“我怎么知道?”他眼底发冷。
我懂了,任何暴露他聪慧不及我的问题,都会让鬼井户恼羞成怒。
真是可爱。
“有可能苹果也可以看作亚当和夏娃爱情的象征。金色银色,任何其他的颜色都代表一种欲望,只有本来的红色……”
才代表纯粹的爱情。
我话音未落,被持续走近的鬼井户用力抱住。
那双和苹果类似的美丽竖瞳在眼前一闪而逝,随后我的耳畔响起了他咬牙切齿的质问:
“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正确答案的?”
啊,当然是一开始就……
“我是刚刚才……”
他的手指像要捏碎我肩膀般,掐进我的肉里。
“那么,佳爱琉停了的手表是什么意思,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个嘛,应该是暗示我拖延时间的吧?
“我……就算我身为神探,也不可能知道……”
我急中生智,撒谎拖延时间,一边等待着“被放逐”。
忽然,鬼井户捏住我肩膀的手指陡然失力,他倒退两步,深邃的五官极致扭曲,如怀揣千年怨念的恶鬼颤抖着发出哀嚎:
“啊—”
我见证他的痛苦,阻止自己想要靠近的步伐。
哐当—
世界开始崩塌,传说中的“放逐”终于来临……
*
鬼舞辻无惨睁开朦胧的红眸,刺眼的白光让他不禁皱了皱眉。
意识回归的刹那,剧痛犹如失控的潮水,从身体的各个部位,每只细胞不间断地传来。
剥皮拆骨的疼痛莫过于此。
“啊啊啊啊啊—”
他发现自己被沉重的锁链捆绑,发出野兽受伤时候暴躁的怒吼,濒临疯狂时看清了面前的一堆人。
“产……产屋敷家的……”
咸涩的冷汗从额头滴进他覆满杀意的双眼,他喘着粗气愤恨地从唇缝挤出一个名字:
“江户川,乱步……”
你竟敢勾结鬼杀队成员,暗算我?
无惨想要将隔壁舱内沉睡未醒的名侦探碎尸万段,可眼下显然没有这样的闲暇。
他瞪着几乎滴血的眼睛,看向一众严阵以待的猎鬼人。
产屋敷耀哉被他们团团护住。
“你对我做了什么?”
“只不过……咳咳,把变回人类的药物……咳咳,打进你的身体里。只要再等一会儿……”
鬼舞辻无惨脸色骤变,不管是无法握紧的拳头,还是浑身细密的疼痛都昭示着产屋敷这话的真实性。
让他引以为傲的鬼族之力正如指尖细沙,悄然溜走。
他垂下头,准备勉力一击。
“主公大人,不能再等了,让我现在就把鬼舞辻无惨……”
“义勇!咳咳咳……”
产屋敷耀哉迫切地呼唤也无法阻止富冈义勇坚定的步伐。
鬼舞辻无惨大骇,他深吸口气,正要强硬地突破锁链,突然驼色的斗篷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扑哧—
冰冷的利刃刺进江户川乱步的胸膛,鲜血如娇嫩的花瓣从天空缓缓飘下。
产屋敷耀哉:“乱步……咳咳咳……”
富冈义勇深如潭水的黑眸激起了惊涛骇浪:
“……”
他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本能地伸手拖住乱步下滑的身体。
鬼舞辻无惨目睹众人脸上或震惊或哀戚的神色,讽刺地一笑:
“不用担心,这家伙死不掉的,他早就不是人了。”
产屋敷耀哉不住地弯腰咳嗽,仿佛下一秒就能接不上气一命呜呼。
尽管如此,他依旧抬起眼睛直视无惨,一字一顿道:
“不,你难道没发现吗?乱……乱步提早服用了我提供的药,现在已经完全是个……人……人类了。”
“什么!”
鬼舞辻无惨不可置信地望向那道贯穿江户川乱步背脊的伤口,滚烫的热血从巨大的窟窿里滋滋流出,把地上的瓷砖都染成了红色。
一点儿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无惨低下头,蚀骨的急切超越身体的疼痛,他深吸口气。
啪嗒—
锁链应声断裂。
他强撑着快跑两步,蛮横地推开呆滞中的富冈义勇。
扑通—
那双因药物作用而虚软的腿重重地跪倒在地。
他满眼通红把江户川乱步揽进怀里。
奄奄一息的名侦探冲他咧嘴微笑:
“早知道,我就不该……不该一直告诉别人自己被捅了一刀。说得多了,假的也……变成真的。”
乱步自嘲地勾了勾唇,慢慢阖上他洞察世事的绿眸……
*
被鬼杀队堂堂的柱拿刀刺中,好在距离心脏还差了些位置。
经过蝴蝶忍的一番紧急处理,乱步脱离了生命危险。
可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煎熬,不论是哪家医院的医生都口径一致:
“病人什么时候苏醒,要看他本人的意志,可能一天,也有可能永……”
他们总是在月彦先生凶神恶煞的逼视下,噤若寒蝉,无一例外。
由此看来,哪怕无惨变成了普通人类,强大的气场仍旧一分不减。
“意志力?”
坐在乱步床边寝食难安的无惨轻声呢喃,这家伙可是连简单的熬夜都做不到啊……
鬼舞辻无奈地笑了笑,俯身帮名侦探整理被微风吹乱的碎发。
*
一个月后,叮咚—
当晨光熹微,清澈的露水凝结在枝头。
有个不识好歹的家伙按响了无惨公寓的门铃。
叮咚—
无惨从梦中惊醒,他扭动因埋头床榻而僵硬的脖颈,眉头紧蹙。
他趿着拖鞋走到玄关,打开大门。
逆光中是一位女子的身影,她身材纤细,肩上却偏偏扛着一柄斧子。
“啊,早上好月彦先生。我叫与谢野晶子,是乱步先生在侦探社的同事。”
“……”鬼舞辻审视她,平静的假面下是涛涛怒火,他喉结一滚:“与谢野小姐,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哎呀,难道没人告诉过您,老娘的 ‘请君勿死’是唯一能治愈乱步先生的异能?”
“你说……什么?”
鬼舞辻无惨哑着嗓子问。
“就是这样,麻烦您让让。”
与谢野晶子推开无惨,径直进到玄关。
她朝前走了几步,忽然转过头:
“噢对了,月彦先生,如果你一会儿听到惨叫也请不要在意。这是我施展异能必须的。另外……”
她指了指无惨下颚的胡渣,温柔地展颜微笑:
“您就趁这段时间好好打理下自己吧,您也不希望乱步先生一醒来看到您这么不修边幅,对吗?”
“……”
鬼舞辻无惨走进洗手间,心不在焉地剃胡须,甚至连下巴破了道口子都没有察觉。
“啊—”
忽然,一声凄厉的惨叫贯穿了无惨的耳膜,像是在他冰封已久的心房投下一颗巨石。
那厚重的坚冰呀,摧枯拉朽地碎裂了,阳光簌簌地照了进去。
他拔腿就想冲进卧室,却在厕所门口停住了。
啪嗒—
他伸手锁住了门返回,开始以挑剔的眼光地端详镜中的男人。
不论是深陷的眼窝,还有蓬乱的头发,哪儿还像是昔日盛气凌人的鬼王?
不如说是另一个江户川乱步好了。
他开始细致地整理自己的仪容,伴随着江户川乱步歇斯底里的哀嚎。
“哼。”
*
一个小时后,与谢野晶子结束了让人胆战心惊的治疗。
她扛着斧子敲响洗手间的大门:
“我好了,月彦先生。”
鬼舞辻无惨翻弄好白西装的领子,抚平袖口的褶皱,迈着沉稳而高傲的步伐走了出来。
“江户川乱步……?”
“乱步先生痊愈了。”与谢野说道,语气中蕴藏着和冰冷外表不相符的喜悦。
无惨也跟着笑了笑。
“不过……”女人话锋一转。
“不过什么?”无惨心中掠过不好的预感。
“嗯,乱步先生好像认为我的治疗手段过于残暴,所以在哭。”
无惨:“……”
把晶子送到门口,他才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与谢野小姐,恕我冒昧。在此之前你都在哪儿?”
为什么同僚身受重伤后的一个月才姗姗来迟?
与谢野尴尬地摸摸鼻子:
“您听说过Mafia吗?”
无惨挑了挑眉:“你是说芥川龙之介那伙人?”
女人忙不迭地摇头:“不,不是的。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其他的Mafia。总之,我前段时间被派去国外收拾敌对组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