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都想告诉你。”立夏这么想,于是也便这么说了出来:“太宰的眼睛,真好看啊。”
太宰周身的气势一顿,冷凝的意味渐渐散去。
他微微睁圆了那双被少年夸赞为‘好看’的眼睛,声音微扬道:“真的吗?”
“对啊。”立夏点了点头:“像是鹫鹰科的一种鸟的羽毛。”
被少年所夸赞的那双眼睛,甚至有时候连他的部下都不敢去直视。
“你的眼睛也很好看。”太宰盯着少年的眼睛,他学着立夏的说话方式,难得直接用语言夸赞了他,“像水,也像天空的颜色。”
他的眼睛向来好看。
色调明润的,比天空还要清远。
那双眼睛,是遥远的星河,耀眼的让人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即便是在夜空下,也令人神往追逐。
如光一般,贯穿世界。
但是——
“你想,留下我吗?”太宰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鸢色的眼睛里,是近乎画地为牢的固执与孤独。
如果中也不在国外,而是站在两人的面前,他大概会对太宰所说的这句话有所印象吧。
那天,少年闭上他湛蓝的眼睛,趴在太宰背上沉睡。
他没有听到。
如果听到了……是否就会对太宰治这个人更加警惕一些呢?
但是,没有如果。
正因如此,少年直至现在都未能对自己的友人产生哪怕那么一丁点的戒备。
毕竟在他看来,太宰就是太宰,而不是什么港黑的最年轻就当上干部的人。
他只是坦率的摇了摇头,却也点了点头。
立夏没有正面回应太宰,只是向他说:“记忆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
“无法记起的时候,想要去寻觅。全部回想起后,却又似乎在真实里透着朦胧。”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像是看到了自己的一生一样神奇。”
“嗯。”太宰半敛着眼眸,“我知道。”
“还有啊……我总算知道为什么爱德蒙每次看到有人拿枪指着我的时候都那么愤怒了。”
救得了人理,救不了人心。
少年补全了救世的计划,最后却死在了封印指定里。
水银浇筑,灌注了特殊魔力的子弹下,他迎来了死亡。
立夏叹息着说道:“但是,即便如此。”
“──我要走啦。”少年,是笑着的。
他眼睛里的蓝色,与那天他从东京晴空塔一跃而下的时候一样。
干净明亮到不可思议,无悲欢,也无怠倦。
没有属于凡尘的欲念的少年,是留不住的风景。
“……你要去哪里?”太宰神色未变,似乎有所预料一般,他唇角的弧度依旧云淡风轻。
是啊。
要去哪里呢?
月亮在少年眼里投下近乎朦胧到迷茫的天光。
那天,他看到了白底红纹的献血车。
长着路人脸的工作人员,提着一袋作为赠礼的洗涤剂,一脸诱哄得问他──‘献血吗?’
‘不献血也没有关系,验血看看自己最近的身体状况不也是好事吗?’
献血车,一切的起点。
梦与悲欢所开始的地方。
至此,全部的记忆豁然贯通。
献血车,迦勒底。
人理,死亡,英灵。
异闻带,永冻之国。
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了一点──时间到了。
“菲尼斯·迦勒底。”人理存续保障机构。
现在,少年用太宰一直以来都很喜欢的目光说出道别的话:
“我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或许会回来,或许……再也回不来。”
他眼神干净的,像爱憎分明的国界线。
他一直都是这样。
用这样的目光与太宰交谈,用这样的目光将太宰从死亡边缘扯回,用这样的目光跳下晴空塔。
而现在,他也用这样的目光……诉说着可能会迎接死亡的未来,说自己可能‘再也回不来’。
早在少年从全日本最高的建筑跳下去的那一刻,太宰治就意识到了。
藤丸立夏早晚会离开,他……可能会死。
抱着侥幸的心理,并不能让未来止步,或迟或早,都要来临。
“……好。”太宰治的嗓音细听下似乎有些柔哑,却又像是错觉一般发声流畅。
他笑着叮嘱少年:“注意安全。”
他笑容清爽,眉眼和缓。
令立夏也跟着彻底放松了下来。
然后……
‘──咔哒。’
“太、太宰?”立夏愣住了。
金属冰凉的温度从他的手腕处清晰的传来。
手铐拷住了少年的腕部,将两个人紧紧链结,手背相触。
鸢色,与鹫鹰科某类鸟的羽翼极为相似的颜彩。
而鸟类,在天空的注视下飞翔。
作者有话要说:
唔,关于那个155号商籁体……我查了半天也不知道莎翁究竟写了什么,只有礼装的介绍。
所以我就,自己瞎78编了一段orz不要深究qwq
第28章 拜托了
11月24
七天。
—
下雪了。
太宰打开了窗户。
我能看到绒羽一样的雪自窗外而来,落在我的面前,当坠落在地板上的时候便会融化。
只留下一小块深色的印记,也是存在过的证明。
今天是住在这个阁楼的第七天……好吧,或许是被关在这里也说不定。
期间,爱德蒙一直没有回应我的呼唤,明明有他在的话,一切都将很容易解决。
我能够听得到爱德蒙的呼吸,却得不到他的回应。
他在想什么?太宰在想什么?我……又在想什么?
[人间失格]
说实话,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我的友人竟然有这么bug的能力。
只要他还握着我的手,或者能够触碰到我,魔术就无法对他产生作用。
感觉再也不能直视《人间失格》这本书了,都是时臣的错!
深刻怀疑太宰用手铐的目的!这么近的距离还有什么能对他奏效吗?八极拳倒是可以,但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要把人打死?
可恶!
“——写完今天份的日记了?”太宰从沙发的背部冒出头来,他将上半身整个搭了过来,手臂挂在少年的肩上。
立夏感受到肩上一重,紧接着便是耳侧传来的,缓慢冗长的呼吸。
气流拂过他的面颊,似乎带走了窗外的霜雪微凉。
“嗯。”对于这样的距离,少年早已见怪不怪。
“武侦那边,似乎一直在找你。”少年听到了太宰发出的一声轻笑。
“……怎么可能把你交出去。”薄薄的吐息,吹在颈侧。
对于这样的处境,他不可能不感到憋屈,但是却又拿太宰治毫无办法。
就像是他不能够明白,为什么太宰那么笃定……他会走向死亡一样。
时间大概是‘第一天’的时候。
太宰曾死死的捏着立夏的手腕,一遍又一遍的说……‘不要去,你会死’。
“我不会死。”像是从那一天开始便留了下来的习惯,立夏每天都会重复这句话。
他用那种轻松到无所畏惧的声音说道:“别那么担心,我要去成为勇者,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少年用微笑,说着连自己都骗不过的话。
而此时,他眼睛蓝的深湛,没有半点带有锐利意味的攻击性。
太宰脸上的神色空到近乎一无所有,他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少年,以及那双天上蓝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立夏莫名从那张隽秀好看的脸上读出了难过。
半晌后,太宰开口了——
“骗子。”
“说谎的人可是要吞千根针的啊,立夏君。”他唇角带笑,而眼底却没有任何情绪,以至于那双鸢色的眼眸显得荒芜,寸草不生。
虽然是阁楼,但是却不算低矮,暖气开得很足。
窗户打开后,外界的空气与热流交融,留下了的温度不至于让人感到寒冷。
无论是家具还是地板,都被打扫的很干净。
非常洁净,又不至于令人感到压抑的空间。
也正是如此,立夏才会阻止自己深思下去。他害怕得出那看似平静的水面下,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真实。
“……我没有骗你,也没有说谎。”立夏摇了摇头,将视线垂落在地面上。
紧接着,他感到太宰的手环绕过他,缓缓伸在了眼前。
立夏注视着太宰缠了绷带的手,在眼前的距离愈发近了起来。
额头上传来一片温热的触感。
少年这才意识到,太宰掀起了他的额发,将掌心覆盖在了他的额头上。
“——那么。”太宰看着他,“你为什么在哭?”
立夏愣了愣,下意识的抬手,摸了下自己的眼角。
指尖所触摸到的皮肤,是全然的干燥,没有半点湿润的意味。
“不是指的这个。”太宰的声音很轻,眉眼也很和缓,却能够感受到他的认真:“我是说,透过你的眼睛,我看到你在哭。”
你的内心在下雨。
“……”立夏脸上虚浮的笑意凝固了起来,看上去僵硬到有些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