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魔术师宽大的衣袖盖在人类女孩的身上,非常温暖。
“──让我们来说说王的故事吧。”
一个名声显赫的国度,一位高洁清贵的王。
金色神驹行进在传奇的长河里,他要将我们带往何方?
“不列颠的赤龙,我们阳光容颜的王。”
被流放至此的太阳,永不偏斜的正法,他是不列颠不老不死的幻想。
我们谦卑地致敬,您所给予的平静生活。
无上荣光,英勇的王。
您是降世的奇迹。
河水奔腾如泪,您黯然离去。
我们哀伤的心,将永远相随。
灿如骄阳的金发,比吟游诗人更悦耳的嗓音,碧翠如湖的眼眸。
我们,阳光容颜的王。
十三场大型战役,您与胜利的誓约。
异国的公主,与温柔清俊的王。
卑王之血,白龙的残骸。
卡姆兰之丘。
永恒之王亚瑟,长眠于此。
可爱的小女孩呀,我问你──
“亚瑟王是真正存在的吗?”
面对亚瑟王的宫廷魔术师的询问,幼小的女孩阖着眼眸。
后世争论诸多。
有人坚信着亚瑟王的存在,也有人认为这只是民间传说的整合,而亚瑟王也只是被理想化后的一个影子。
但是,不论如何。
高洁之王和他所率领的圆桌骑士,将经由这个女孩的口舌代代相传。
“亚瑟王是真实存在的吗?”
他是真实,他是传说。
神代最后的人王,人代憧憬的传奇。
亚瑟王。
你的存在,即是荣光。
在最后,贝尔芬格回头。
他目光向少年而来,非常温和。
魔物在这最后为数不多的时间里,对立夏做出提示──
“你所遇到的利维坦和贝希摩斯,只是掉落下来的一块碎片,一段灵魂和记忆的剪影。”
贝尔芬格指了指天空,并告诉人类少年:“真正的他们,都已死去。”
“你们人类的圣经里,当有过记载。”
立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因震惊睁大眼睛。
富江,鱼,黑猫。
两个人支离破碎的过去,海水和尘埃里死去的他。
利维坦和贝尔芬格,嫉妒和强欲,是一对双生子。
末日来临之时,圣洁者的口粮。
少年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他问贝尔芬格──
“地狱,有没有一片洁白的沙漠?”
“……?”对于这个问题,贝尔芬格有些困惑,他晃了晃神,诚实地回答道:“与天上的圣殿相反,深渊的一切都是漆黑的,包括沙子。”
事实就是这样。
黑暗的无底坑,有不死的虫和不灭的火焚烧,使人昼夜永远受痛苦……这就是地狱。
那里是刑罚魔鬼,关押犯罪的天使,以及恶人受永刑之处。
与天堂相对,全是有罪的灵魂。
这样的地方,哪里会有什么白色的沙漠?
立夏沉默了。
他终于还是不得不明白,一直以来被强行忽略的事情。
为什么同样是‘原罪’的魔物,玛门和贝尔芬格,都是肉体的绝对主导。
而作为‘嫉妒’的利维坦,却自始至终都是富江。
“……我敏锐的,人类的小孩子。”
贝尔芬格用漾着光子的指尖,触碰人类少年视力日渐衰微的右眼眼睑。
光辉在散去,那片虚影,也终归于无。
贝尔芬格将重返深渊之底,继续沉睡下去。
下一次醒来会是什么时候呢?
或许是明天,或许后天,也可能是几年后,又或许直到人代的自然终结。
待他再次苏醒前──
“请活下去。”
魔物对人类的少年说出恳求。
是的。
只要这样,只要名为‘藤丸立夏’的人类还活着。
贝尔芬格就可以在沉眠的梦里……再次,与他相遇。
他是谁?
“──你来啦,人类的小孩子。”
深渊的漆黑之底,‘怠惰’在酣睡里露出笑容。
人代新生的不列颠。
泥土湿润,翠色幼嫩的芽在生长,小小的女孩子在树下睁开惺忪的眼。
她看了看林叶间漏下的阳光,又继续陷入睡眠。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位理想及永恒之王的传说。
在梦里啊。
有白垩之城,有庞大的圆桌。
高洁正直的骑士,来自异国的公主。
原初温柔的光辉里,一位隽秀的少年骑士,在一个国家的摇摇欲坠里,走向命运。
他发色灿若朝阳,心里理想的清泉在汩汩流淌。
笑着,走向死亡。
──我看到了生活在不列颠的人们所露出的笑容。
如果这是一个可以让人笑出来的过程,那么,这一定不是错的。
“拔出此剑,我即为不列颠天选的王。”
他眸光清冽如湖。
神色坚毅,湛然若神。
被补正的特异点,一切都重归‘正确’的模样。
少年听到框体展开的声音。
以及久违的来自迦勒底那边的通讯。
自进入特异点后,贝尔芬格看向他的那一刻就被切断的通讯,终于在此刻重新链接。
腕部用以联络的通讯装置重新恢复运作,立夏听到来自迦勒底的声音。
“滋──”电流的微弱流动。
“立夏……?是、是序列49位的藤丸立夏吗!?”罗曼医生骤然抬高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后怕,以及惊喜后的放松。
但放松只是一时的,医生很快又紧张起来。
“太好了,终于恢复联络了!情况如何?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在进行转移后失去坐标?”罗曼医生的语速很快。
一连串的话语,飞快的询问着,像是在和时间赛跑。
但是立夏却感觉那声音好像很远。
因为他看到了时间线的交叠,被重置的,不列颠。
一方在不断坍塌里毁灭又新生。
另一边,立夏看见了那位金发的少年骑士。
少年骑士背对着他,面向用以选王的石中剑,紧握剑柄。
立夏在遥远的地方看着,没办法说出哪怕一句话。
那不是荣耀。
只是一个少年骑士为了子民的笑容,以人类之身,化为神明的故事。
‘不懂人心’的王,笑的比任何人都更温柔。
“我相信,那一定不会是错的。”他笑着肯定,言辞温柔,不容否决。
石中剑的剑刃,绽放出金色的光辉。
那么立夏呢?
他站在树的背面,以此为切割点。
既不属于新生的不列颠,也不属于神代的碎片。
他是处于夹缝里的人,来自遥远的未来之后。
岩窟王在他的影子里勾出漆黑的火焰,攀附上少年的尾指。
英灵发出一声叹息。
‘立花……埃及……’
埃及?
‘现在……灵子定位……’
无法定位?
‘请求……都可以……’
……我愿意。
‘等我回来。’
‘人类为什么要学英语……’
‘如果你不介意,我也想为你写书。’
‘我从路过的妖怪那问来了你手背上的伤痕……’
‘我的小爱丽丝。’
立夏好像听到很多人在说话。
有罗曼医生,达芬奇亲,奥尔加玛丽所长。
有太宰,夏目,织田作,赤也……
还有很多听得清听不清,感到熟悉,细细回想,却又没有任何印象的声音里
他听完了一切,又好像没有听清任何事。
于是只能轻声应和了一声“好”,回以一个略带空旷的微笑和点头。
“我愿意。”
在这声肯定的回复下,奥尔加玛丽所长罕见的直接赞扬了他。
“──你的确,像罗曼说的一样,是个了不起的孩子。”
‘灵子转移,开始──’
‘校准,开始执行。’
仪器嘀嗒的声音,通过腕部仪器传来。
‘坐标验证,开始。’
AI柔和到失真的声音,达芬奇亲有序的指挥着一项项的验算执行。
“存在论证,进行。”
“是!1号位论证完毕,即刻执行灵子转移。”
眩晕感袭来。
框体展开。
‘目标,B.C.1220──埃及。’
灵子转移,目标点为埃及。
发生了什么?不是迦勒底吗?为什么是埃及……?
刚刚罗曼医生和达芬奇亲都说了些什么……来着?
少年碧蓝的眼底空荡荡的,发梢微扬,他看着那绺烈烈的黑色想了很多。
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去想。
最后一眼的不列颠里,天空上金色的太阳。
拔出选王之剑的少年亚瑟,转身看向他,与梅林一起低头致意。
他们微笑,什么也没说。
现在之人,不可轻易与未来结缘。
一半是光,一半是影。
草叶的妖精在唱歌。
‘无垢之人,流落人间的太阳。’
树叶沙拉拉的婆娑里,亚瑟·潘德拉贡,走向永恒。
草叶的妖精们追在他身后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