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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漫]冠位御主 金推完结+番外 (南野扬)


  英王与法王的博弈,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夹缝里流泪绝望的人民。
  成为了牺牲品的少年眼神干净敞亮,似对这些诡谲涌动的政治倾轧与恶意一无所知。
  东方在火红的燃烧,朝阳初醒。
  现在,少年将被带往鲁昂老城区的集市。
  坦白而言,这段路并不平整。
  因为前些天一直在下雨的缘故,纵使今日天气晴朗,土地仍旧极为湿泞。
  金属的车轮糊了一层厚厚的泥浆,艰难前行。
  坑坑洼洼的地面更是一直在制造着颠簸,少年透过早晨的露气深重,看到了马背的一起一伏。
  囚车推拒着泥壤潮气深重的挽留,毫不犹豫的行进着。
  车轮的纹路间啪嗒啪嗒落下的泥水,如历史溅出眼泪的某个瞬间。
  他抬头,看向凛凛碧空。
  这里是鲁昂。
  鲁昂是位于法国西北部的城市,是滨海塞纳省的省会及诺曼底大区首府,也曾是中世纪欧洲最大最繁荣的城市之一。
  哥特式的鲁昂大教堂与虔诚信徒,唱诗班在纯美无暇的童声里颂出一首又一首的温柔赞美。
  黄金罗马时期的圆形剧场与温泉遗迹至后世仍存,塞纳河书写了贸易与繁荣的诗。
  这些都是后世的记载,与前人的祝福。
  而事实的真相则更加残酷……现在这个时间点上的鲁昂,并不属于法兰西。
  ——梦碎了。
  百年战争。
  在1419年的1月19日,鲁昂向重新将诺曼底并入金雀花王朝的英王亨利五世投降。
  这或许是鲁昂上流贵族领主们的决定,毕竟面对气势汹汹的英格兰人,反抗也是无力。
  但是,底层的人民们,往往不以贵族的意愿与决策做为自己的思想。
  鲁昂从不曾因归入亨利五世的统治而平静,这就是现实。
  无论是谁,总需要有人站出来,发出真正的声音。
  压迫与反抗。
  阿兰·布兰加德在城墙上扼死了英国囚犯,而他也被当场处决。
  鲁昂教士罗伯特·德·李维特成为将英国国王开除教籍的英雄,同时他也被□□在英格兰五年。
  这些人,将永远因敢于发声而崇高。
  直至后世也被人们所铭记。
  是的,那是独属于他们的,至高无上的瞬间。
  而在今天。
  1431年的5月30日,将有一位救国圣人在这里死去。
  那位圣人的名字,是让娜·达尔克。
  是栋雷米的,是奥尔良的,是整个法兰西……当之无愧的民族英雄!
  为危难而来,因和平而去。
  ‘——咔哒,咔哒。’马蹄并车轮一同倾轧过地面,转了一轮又一轮。
  不断的,不断的向前。
  玛丽王后坐在远处高高的楼台上,她目光始终下坠,只注视着那位坐在囚车中仍非常坦然的少年。
  嘿,别这样,快停下来……拜托了。
  “爱民如子,爱民如子──”
  渐渐拉长尾调的赞美诗,经由众人的口舌声声唱诵。
  “天父永远不会背弃他爱民如子的孩子,天父永远站在为民请命之人的身旁。”
  名为贞德的圣徒啊,你是无悔的尊荣,你是无上的荣光。
  压低到沉重的歌,在少年人的一个回眸里被洗涤至洁净,清亮悠长。
  被囚笼困住的少年,即便在历史的长河中将要溺亡,那双眼睛依然净粹到不可思议。
  立夏抬头张望。
  最后,在人群所拥簇的中央,立夏看见了阿德里安。
  有着栗子色头发的男孩。
  在周边尽是清亮悠长,满是温柔憧憬的颂歌里,唯有他成为了格格不入的例外。
  阿德里安不唱赞美诗,亦不低头祈祷,反而像是害怕自己会发出什么不恰当的声音一样,紧捂着嘴。
  那孩子眼里全是泪,惶惑的看着囚车内的立夏。
  那些散乱的目光里,全是些对于‘以后’的不安。
  仿佛没有了这个人,他就不知道未来要怎么才能继续下去,以至于完全疲了斗志与勇气。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意识到这一点后,立夏猛地皱了下眉心。
  阿德里安身边全是人,从人群的拥簇却绝不过分的拥挤来看,人们隐隐有着保护他的倾向。
  不只是针对于阿德里安的优待,还有他身旁的,那些同样从栋雷米赶来的村人。
  出了一位救国圣人的村子,连带着居住在村子里的人,一同被尊敬着。
  “……是您让恩慈降临人间。”
  胸前划过的十字,低声念着的祈祷。
  人们看向囚车……不,应该说是看向了囚车内的少年。
  一双又一双眼睛,一同抬头仰望的瞬间。
  深与浅交叠的色彩里,那些或景仰或深信的注视。
  人们全身心地注视着,那位曾属于他们的救国圣人。
  少年回以的目光宽容又温和,依稀如旧,好似昨日重现。
  那时的他,是流亡者预言中的天定圣徒。
  满身清贵,一身荣光,为危难而来。
  带来胜利,带来自由,带来可以笑着活下去的未来。
  他讲着那些温柔到不可思议的漂亮话,并将其落定为现实。
  奥尔良战役胜利的那一天,他就是用这么温和的目光,去注视着所有对他的到来喜极而泣的法兰西人民。
  时至如此,仍是尊崇。
  他们就像是无理由的去相信了这个人的全部一样,只要这位名为‘贞德’的少年还活着,他就永远是法兰西自由信仰的化身。
  所有人都想要相信他,所有人都深爱着他,所有人都将他视为奇迹。
  就算到了现在,仍然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相信,这个少年将要死去。
  他怎么会死去呢?天赐的圣徒怎么可能会迎来死亡?
  攻无不胜,军神一样的少年统帅。
  永远光明敞亮,为绝望里的法兰西带来新生。
  贞德啊,他是梦,是光。
  是法兰西人,绝处逢生里的最后幻想。
  这样的贞德会迎来死亡吗?
  为什么,温柔的人总是不得不死去?
  这不公平。
  没有人愿意承认,关于‘救国的少年将迎来死亡’这一点。
  没错,就是这样。
  正如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的微弱无力。
  这就是现状──没有人愿意相信,也没有人能够去接受。
  他是荣光,他即正法。
  只要他还在,法兰西就永不言败。
  ‘在一个声名显赫的国度,神之子降临人间。温柔清俊的少年人,携耶和华的怜悯而来,在绝望里拯救危难——’
  声声唱诵,发音清晰。
  法语独特的腔调温柔又多情。
  贞德是法兰西的民族英雄。
  什么是救国圣人?什么是英雄?
  那是降世的救世主,是地上的人神。
  那些折射了斑驳日光的眼眸,那些无言的渴望与期待,最终还是和阳炎一同燃烧。
  在这一刻,赤裸裸的,再无遮拦的,化身为狂热信徒。
  ‘我们心怀景仰与敬畏,向您致以崇高的敬意,您是熊熊燃烧的荣光!’
  歌声不知从谁而起,歌声不知从何将终。
  熟悉的旋律在耳畔回荡,唱着一句又一句法兰西中世纪的宏伟传说,在泣涕声里愈发壮大,直通天际。
  立夏听过这段旋律,不止一次,并对此有着极深的记忆。
  在奥尔良,在兰斯。
  在法兰西人民的夹道相迎,口口相传之中。
  被信任,被爱戴,被视若希望的信仰。
  被所有人当做了法兰西的荣光。
  无论如何,都不想辜负这份诞生在绝望里的纯粹。
  前往行刑之地,法兰西的子民沿途而送。
  最后,一双双膝盖扣压进泥泞之中。
  如泣如诉的哀求,只为了祈求这个人的归还。
  他们用身体堵住了囚车前行的路。
  英格兰士兵神色僵硬,冷着脸呵斥。
  金属链条哐哐当当的抽击着地面,溅起的泥水飞扬。
  人群发出惊呼,红色在天空下飞洒。
  太阳那么的明亮,映得泥土上软薄的鲜血似乎也赤红辉煌。
  “住手!”少年发出了这一行来的第一声呵斥。
  愤怒在他的眼底染上一层薄红,不……或许是想要流泪也说不定。
  “……别这样。”他向着人群,露出了一个笑容,“拜托。”
  那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难看的笑容。
  少年清俊的五官皱着,与眼眸中不易被看出的脆弱水光纠结在一起,扭曲出歪歪扭扭的笑。
  他的话总是有效的。
  人群在少年的发声下,不甘不愿的,非常缓慢的退开。
  押送贞德的英格兰士兵沉默着,继续前行。
  不是没有动容,却唯独不能后退。
  英格兰士兵的亲人,或许也死在战场上。
  战争这种东西,对于一个国家的人民而言,向来没有赢家。
  太阳的温度是否太过苍凉?以至于无法温暖任何一个人的心。
  那些人向着少年所在的方向伸出手去。
  那一双双手高举着,无声得质问着苍天。
  他们追寻着光啊,追寻着梦啊,追随这如泡沫般易碎的救世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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