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港生靠在墙上,缓缓蹲了下去。
母亲离开的这么多年,他的记忆中已经将对方的模样抹去了多半,脑海中只留下了一个模糊的身影。而他,也是靠着那个模糊的身影,才能在日复一日的思念中,坚持不懈寻找对方。
登报登了十几年,报社的人都已经熟悉他了,但母亲依旧音讯全无。
大哥去台湾求学,同样一走十几年,而他和父亲相依为命,每日都要听对方在旁边念叨着大哥的一切,抽空又要对他冷嘲热讽一番。
华港生不知道自己究竟过的是什么日子。
但这日子,没有一分钟是不让他头痛的。
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盯着光滑的墙壁开始发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儿子,父亲却始终对大哥那样偏心,甚至都已经发现了对方满腹谎言,明明不是建筑师,都已经沦落到在街头当个出力的地面工人,过后却还是不肯将疼爱分给他些许。
当年因为父亲伤到脚,他错过了考试,没有办法继续上大学,最后只能选择去当个警察,虽然危险,但也算是有个体面的工作,能够赚钱养家。
可是父亲依旧骂他没出息,时不时便对他指指点点。
甚至因为大哥,还要讲他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生,要他滚出去……
华港生闭上双眼,心里头的苦涩几乎要喷涌而出。
他不知道自己活在这世上,究竟是为了谁。
为了父亲?
可父亲好像只需要他的大哥华京生。
十几年来的百般挑剔,那样恶劣的态度,就好像他并不是父亲的儿子一样,也明明白白告诉了他一件事情。
……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人需要他。
华港生垂头苦笑,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几乎是快要裂开一般,搅得他心里头也是一片烦闷。
外头好像有人在敲门,骂骂咧咧地,语气很差,问这里头的人是不是死了,怎么半天都不出来,叫人要憋死在这里。
华港生抿嘴,用手在墙上撑了一把,直接推开门,脚步不稳地出了隔间。
他没有去看那个被他撞了一下的人,方才饮酒的时候喝的太快,这会儿酒精上头,他满心混乱,只想赶快叫上黑柴回去睡觉。
也许蒙头睡上一觉,心情就能好许多。
打开卫生间大门的时候,外头乱晃的灯光正巧闪到门口,刺眼的一阵白光让华港生下意识抬手,皱着眉,用胳膊遮住了灯光。
音乐声和人声交错,吵得人脑仁都在隐隐作痛,华港生瞥了一眼吧台,发现应当坐在那里等他回去的黑柴不见了踪影。
他有些疑惑地左右看了看,心想对方可能是等得有些不耐烦,所以去门口了,于是便赶紧加快脚步,从作乐的人们身旁挤过,想要去门口看上一看。
但他才刚迈出大门,甚至连外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就感觉到有一双强有力的胳臂揽住了他的腰,直接把他带到了旁边的巷子口。
后背猛地撞上了冰凉的墙壁,浅淡的香味直接冲进了他的鼻腔,华港生被对方有些粗暴地动作推在墙上,撞得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路边昏黄的灯光投射在前方,他们所在的位置正巧就在暗处,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的身影也就顺理成章隐没在黑暗之中。
“怎么去那么久。”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华港生眨了眨眼,虽然脑中一片混沌,但好歹是能感觉到对方是把嘴唇贴在自己耳垂上讲话的。
他有些疑惑。
因为这个声音他并不熟悉。
“喂,你认错人……”
但对方听了他的话之后不但没有放手的意思,反而是低声笑了出来,还抬起一只手,轻轻柔柔地用拇指指腹按在他嘴唇上,摩挲的动作带着一丝丝情/色——
“嘘。”
男人捏住了他的下巴,“阿sir,你这是又同我闹脾气吗?”
不相干番外:难得有情人02
华港生听得心头一跳。
他几乎是立刻就把眉头皱在了一起,表情万分嫌弃,胸口也隐隐约约冒出了一股怒火,烧得他想也不想就直接一拳打了过去。
“神经病!撞邪了你?”
华港生胸口剧烈起伏着,几乎快要被气死,用拳头把男人打开了之后,还觉得不够,不停用目光剜过去,只恨不得目光不能变成一把刀子,直接就把这个耍流氓不分性别的男人给捅死在这里。
实在是白瞎了那张还不错的脸,怎么人却是个咸湿佬?
而在对面,那个没有防备被打中一拳的男人也沉了脸色。
“你要跟我玩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华港生嫌恶地用手抹了把嘴,“请你放尊重一些,这位——”他拖长了音调,好歹是忍住了气,“先生。”
虽然已经很用力擦了嘴,但方才被人用那样情/色态度摸过的嘴唇仿佛还残留着那种感觉,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无比焦躁。
天知道,他这会儿只想讲上一句丢你老母,才不是客客气气跟人讲请你自重。
长这么大,他竟然还会被人调戏?
而且对方也是个男人?
华港生抿嘴,不甘示弱地迎上对方那隐隐藏着怒火的双眼,情绪在酒精的催化下,最终他还是没忍住丢掉了自己良好的教养,默默冲对方比了个中指。
对面那个模样俊俏的男人原本已经是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怒火了,但在这个突如其来的中指羞辱下,也忍不住爆发了。
“丢!”男人压下眉头,伸手一把将他擒住,瞳孔中闪过一丝凶光,“你又发什么疯?”
华港生下意识就要挣脱,但对方攥他手腕攥得十分紧,如同一个铁钳似的,叫他几乎是动弹不得。
但即便如此,他也一样有办法。
好歹也是在警校中训练过那么久的人,就这样简简单单被人制住,那他还有什么颜面去做警察抓贼?早就被人打死在街头了!
“要死的咸湿佬。”华港生暗骂一句,快速转身捏住对方的小臂,将后背整个撞进对方怀中,然后借力把人往前头一拖一拽。
他原本是想直接来个过肩摔,把这个该死的咸湿佬给丢出去,摔他个七荤八素,好叫对方知道便宜没那么好占的,但他没预料到对方不要脸的程度——
男人好像一下子猜到了他的想法,就那样死死搂住了他的腰,华港生那样用力往前头一拽,弯腰的同时余光都瞥见对方双脚离地了,却没成功把人扔出去,反而是让对方把自己压了个趔趄,差点带着一起摔在地上。
男人气笑了,却还是非要贴过来再多讲几句刺他的话,道:“阿sir,你生气的样子真诱人。”
“收声!”
华港生被气得耳中嗡嗡作响,差点眼前一黑晕过去。
他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是不应该出来喝这一场闷酒的,家里头的事情已经是足够叫人烦闷不已了,哪知道出来还能碰上个死变态,被打了还要嘴上调戏他,听得他几乎要抓狂,体内让人头脑发昏的酒精都要气成烟了。
男人身上好闻的味道在他鼻尖处若即若离,有种冷淡的诱惑感,是一种极其矛盾的味道。
华港生单手撑住墙,忽然双腿发软。
而那个男人还故意贴在他耳旁低笑,就着这个姿势紧紧抱着他,不用看表情都能听出来,笑声里头包含着多少恶劣的味道。
“该死!”
他牙根都开始发痒,被气到只想翻白眼。
这会儿,华港生已经完全顾不得去伤心感慨了,他只想杀人,把这个无缘无故跑过来骚扰他的陌生男人给弄死。
这个混球,脸皮就这样厚?
实在是天下无敌的不知羞!
败类!
衣冠禽兽!
一番纠缠之后,两个人都是气喘吁吁。
体力不支的好处便是最后好歹可以暂时和解,狭小的巷子里头,一人贴着一面墙壁靠在那里冷静。
对面的男人抽了支烟含在口中,一双眼睛里头闪着莫名的光,表情的古怪全部都写在脸上。
华港生淡淡瞥过去了一眼,“看什么?”
“看你。”男人吐出一口烟雾,俊俏的面孔瞬间被乳白色的烟雾罩在下头,朦朦胧胧,倒是更加好看了些。
华港生皱眉,目光有些闪避。
“见你衣着打扮,也不像是那种无耻之徒,做什么要来纠缠我?”
“纠缠你?”
“……怎么,我说的不对?”
男人顿了顿,有些好笑地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重新看过来,道:“阿sir,不要告诉我你喝的是孟婆汤。”
华港生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就听对方紧接着道:“不是孟婆汤,那这世上还有什么酒是喝了就能失忆的?”
“失忆?”华港生微微抬头,有些迟疑地看过去,“你的意思是……乱讲,我什么时候认识你了?”
这个回答显然并不是男人想要的。
于是他便嗤笑一声,似笑非笑地挑眉看过去,“你这是铁了心要同我闹到底了?好啊……你想玩,我可以同你一起玩。”
话音未落,男人就忽然上前一步,猛地靠近了华港生身边,唇角勾起,单手撑在他耳侧的墙壁上,轻声道:“那么阿sir,我们现在就再重新认识一下好了,你可以叫我Julian,再亲密一些的叫法也可以,因为我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