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得罪魏国全员后我走上了人生巅峰 (积羽成扇)
郭暄还在细数某些心怀恶意,如食人鲜血的水蛭一般的族人,就听郑平忽然道:“我们回去。”
郭暄一时没反应过来:“唉?可是……可是姑母让我们别回去……”
“我既然继承了铜鞮侯的爵位,便是家中顶梁。他们若对我继承爵位一事心存质疑,那就叫他们过来找我,当面对质。”
能年纪轻轻继承县侯爵位,意味着直系亲属皆尽去世。
而县侯乃是规格最高的爵位,非嫡长子不可继任。族中某些人既然敢拿他的死讯与血脉逼迫,可见他这一脉剩下他一个男丁,并无其他兄弟,所以这些人才会有恃无恐,并且将县侯之位当成香饽饽,谁都想来分一杯羹。
如今家中无其他直系男性长辈,也无其他男性子弟,只一个寡母独守,守族人逼迫,在这种情况下,若不回去撑门立户,如何还算得上一个男人。
更何况——
“士者,正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或许你已无法感知到一切,无法再拥有喜怒哀乐。
但是。
你的恩仇由我替你归还,你的心愿由我替你达成。
郭暄听到这句话,怔怔地看着郑平。
她察觉到这句平静话语中暗藏的杀机,更惊骇于兄长眼中从未有过的暗芒。
“阿兄,发生了何事?”
若只是族人散播谣言,对他污蔑咒诅,兄长会气愤,会辱骂,但绝不会因此露出杀意。
“‘在许都得罪了曹操,已经被人打死在了外面’?”郑平慢条斯理地咀嚼着这句话,唇角的弧度带着冰寒的冷意,“确实差点被打死在外面,却不是曹操所致。”
郭暄大骇:“阿兄,你,你真的——”
“阿暄勿忧,我已无恙。只不过此事发生还不足一月,他们如何早早知道我‘在许都得罪了曹操,已经被人打死在了外面’这件事?”
仿佛被一盆冬日河湖里的冰水兜头浇下,郭暄齿间打着寒战道:“他们——他们怎敢——”
颤抖的手被人握住。郑平抓着她的手,声音平缓而沉静,令她迅速安定心神:“阿暄,人之生也固小人[1],只需秉持正心,泰然处之。不同流合污,亦不畏惧其态。”
人性自私,但经过后天的教化,每个人之间的道德与原则各不相同。遇到为了丁点利益就对自己倾泻恶意的小人,只需端正内心,用本心对待,不要畏惧他,也要警惕着,不和他成为一样的人。
郭暄握紧郑平的手,认真默念着刚才的那段话,一字一顿,认真地回复道:“暄谨记。”
半个月后,郑平等人坐着马车回到铜鞮县。
他们并未提前写信或是派人知会,可一进入铜鞮县的地境,就有一队部曲拦下他们的马车。这队部曲后方,停着一辆华美的安车。车上坐着一个年纪较大的儒士,以及一个年轻了一轮的中年文士。那苍老的儒士闭目不眼,年轻些的中年文士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语气却显得无比轻慢:
“十六子侄,你怎么还敢回来?”
又将视线转向郭暄,冷哼一声,“果然是幼年失怙失恃,竟如此不知礼数,着男子之服,莫非是想效仿那祸国妖姬妺喜?”
第41章 狂士楚歌
妺喜,夏朝亡国之君夏桀的妃子,喜欢穿戴男人的官帽,与妲己、褒姒等亡国君主的宠妃被一部分文人视为红颜祸水、祸国之源。
将朝代兴替之事归结于一个女人头上,本就是无稽之谈。这个中年人不但将此荒谬之言视为真理,还试图拿它来抨击、羞辱郭暄,将她穿男装的行为上升为祸国之举。
郑平目光沉冷,握住郭暄蜷成一团的手,哂笑道:
“阿暄,许久未回乡里,连这犬吠声都如此动听。”
原本听到中年男子的话,露出些许激愤之色的李进顿时:“噗……”
中年男子脸色难看,哆嗦着手,想要怒指祢衡,又顾及着什么,帕金森似的抬抬落落:“数年未见,你竟还是如此不知所谓。我好歹是你长辈,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郑平耷拉着眼,低头与郭暄说着什么,直到她舒展眉眼,完全当中年男子一副不存在的模样。
这时,中年男子旁边那个苍老的儒士终于睁开了眼,胡髯长而灰白,显出几分德高望重之态。他开口道:“十六侄孙,你族叔哪怕言语上有少许不妥,也是你的长辈,你怎能口出污秽之语,冒犯长辈?读书多年,却不识礼数,不懂得对长者尊敬,岂非惹人笑话?”
郑平的目光总算有空落在这个老者身上。
这个老者看似两不偏帮,各自点出问题所在,但他对中年男子的只用“少许不妥”这个字轻飘飘带过,却对郑平夹枪带棒,可见是与中年男子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屁股早就歪得没边。
他没有回复老者的话,而是转头对李进道:“李兄,你可看清楚了?”
李进不明所以,但他深知郑平的调调,故意捧哏道:“看清楚了。”
郑平不由勾唇:“这出百戏的戏名叫做:‘狗不嫌子丑,齐声而吠。’”
老者再崩不住德高望重的脸,沉着面道:“到底是谁口出不逊,如同犬吠?目无尊长,满口秽言,郭氏是怎么教你的?”
郑平的语气毫无波澜:“长者何必动怒。我说的是那边趴着的两条狗,长者二人为何要代入自身?”
他指了指远处的墙角,老者与中年人顺着他所指的看去,竟然还真的看到了两条癞皮狗。
李进觉得可乐,附和道:“嘿,我在外闯荡了这么久,第一次见到这种怪事——别人在讨论狗,自己忙不迭地代入。难道他们也知道自己是狗,刚才的话是无端的狂吠不成?”
老者脸色难看,却不好再拿这件事做文章。郑平二人已经明说自己口中的狗乃是实实在在的狗,若他们再揪着方才的话发作不放,不但落了下乘,还会成为抢着做狗的笑话。
老者寻思片刻,目光再次转向低眉乖巧、不置一言的郭暄身上。
中年男子显然以老者马首是瞻,他注意到老者的目光,立即意会其中的含义:柿子要挑软的捏,这三人之中,最好攻讦的就是这个无父无母的外姓之女。
可不等中年男子开口,一直留意这二人神态的郑平突然说道:“再者,你说‘目无尊长’——这‘长’倒也罢了,而这‘尊’……”
郑平的音色逐渐变得强而冷硬:“未想到我这金印紫绶的汉室县侯,竟还不如你们一介乡长高贵?莫非你们不认汉室的恩泽,意图举兵造反?”
中年男子大惊,立即道:“你血口喷人!”
老者却是十分平静,好像早已猜到郑平会如此发言:“十六侄孙,你身世有异,本不该继承铜鞮侯之位……”
原本一直垂首沉默的郭暄突然抬起头,眼眸中盛着明亮的怒火,宛若夜星:
“以韩叔祖的‘德高望重’,如何能够听信这毫无根据的诽谤之语?”
中年男子见郭暄插嘴,想要出声斥责,被老者拦下。
“毫无根据?你大概不知,当年与郭氏一同前往洛阳的隐婆已经招了:熹平二年,郭氏诞下一名死婴,却隐而不发,悄悄离开居所。三日后,郭氏去而复返,怀抱一名男婴,有早产不足之症,那名男婴后来成为前任铜鞮侯韩绥的独子,不足弱冠便继承铜鞮侯的爵位。”
郑平心宁气和地听完老者的话,神情未做任何改变,仿佛老者说的人与他毫无关联。
老者与中年男子不由皱眉。
不管刚才还是现在,郑平的表现都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前听对方口舌不饶人,顶嘴的每一句话都气得他们心梗,好像与以往并无什么不同。
可当被气的次数多了,他们逐渐反应过来不对:若是以前的祢衡,在气别人之前,自己必会先动肝火,并且引动狂病发作,不但放肆辱骂他人,还会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然而,从初见开始,这个“祢衡”一直不曾露出失态的模样。别说面红耳赤的狂态,就连气急、恼怒之类的情绪,都似没有在他身上察觉到分毫。即便被质疑出生,他仍未动容,说出的话倒是一句比一句气人。
“长者此言有趣。若你喜欢这样的‘依据’,我可以去贵府,用金钱与前程收买一个仆妇,让她四处放言:你旁边这位族叔非你所生,而你患有天阉之疾——如何?”
中年男子脸色大变,老者亦恼怒地一掌拍在车扶手上。
“胡言乱语!你怎敢如此胡言乱语!”
郑平哪里会在乎他空泛的斥责,只微微一笑,笑意不达眼底:“我说的莫非不是事实?”
中年男子恨声道:“这事如何与你的事相同?你无中生有,欲行此下作之事,简直无耻而荒唐!”
“如何不同?”郑平缓声道,“族叔莫急着骂,如今正对着皓然白日,你可要当心一些,若骂中了自己,招来天谴,岂非让人痛心?”
“看来十六侄孙是不信我二人之言。非但不信,还认为是我二人从中作梗,收买了那个隐婆?”老者只气愤了一会儿,便恢复原先的样貌,“十六侄孙未免太过小人之心。你若不信,可去族中,唤那隐婆过来,当面对质,以消心中之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