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步。”福泽谕吉有些无奈。
模糊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凛眼中仍含着尚未褪去的笑意,他向两人颔首,讨好般地对乱步眨了眨眼,却是准备先行离开了。
“停下。”江户川乱步撇了撇嘴,又看了一眼身侧的福泽谕吉,突然拿出了眼镜。
长谷川凛略一挑眉,听话地停下脚步,眼睛亮了亮。
“这可是名侦探最后的忠告!你给我好好珍惜!”江户川乱步指着他,声音仍旧是气鼓鼓的,他睁开了翠色的眼睛,说,“如果不加入我们武装侦探社的话,你是绝对不可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的!”
“哦?是吗?”长谷川凛看着乱步的眼眸,笑盈盈地走上前。
他把手上的水用异能移走,防止水珠沾湿对方。
“多谢提醒,我会注意的。承蒙厚爱,”长谷川凛揉了揉乱步的头发,略微弯腰,贴在他的耳边咬字,刻意压低了些许的声音中带了几分暧昧的调笑:“乱步哥哥——”
意料之中的看到青年耳尖氤氲开粉红,他心情极好地轻笑一声,用揉过他头发的手在青年眼前炫耀似的一晃,而后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消失在雨中。
他直接回了自己提前买好的别墅。
虽然嘴上说着不信,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偷偷去隔壁别墅瞄了一眼。
这别墅位于郊外的山顶,远离港黑大楼。
别墅的最顶层是露天的天台,足以一览横滨市区全貌。
他将来若是想过一过宅男的咸鱼生活,窝在别墅闲得发慌的时候到那里去看看风景,也是个不错的消磨时间的办法。
——虽然后来他才发现,哪里需要这样消磨时间,他在别墅里的日子,简直就是一刻都不能清闲的。
而除此之外,这里还有一个优点——人迹罕至。
他买下这幢别墅的时候,周围其他几幢还全都是空着的。只有他左边的那一幢,在他之后不久也被人买了下来。
不过那位买主大概并没有搬进来住的意思。
他在准备“假死计划”的这段时间,知道那里被人买下后,偶尔也偷偷去那边看过几次。但那里每次都是空空荡荡的,毫无人影,完全不是要住人的样子。
乱步所提的“他不会如愿”,思来想去,长谷川凛暂且也只能觉得有可能是这位“神隐”的邻居了。
但这一次,那里依旧是空空如也的,一切都还是最开始的样子。
好像主人买下它,就只是为了让它空着。
虽然心底有些疑惑,但周围没有人住,倒也恰好遂了他的意。
说句实话,他并不喜欢吵闹。
尤其是成为了中原中也、太宰治的下属之后,他就更加渴望这种安安稳稳的小日子了。
两位上司每天不是“单方面”吵得面红耳赤、语无伦次,就是“单方面”被揍得仓皇逃窜、一身伤痕。
他一个可怜兮兮的下属被夹在中间,实在是不想做人了。
安慰中原中也,把某位一米六的小朋友“亲亲抱抱举高高”是他的活;寻找太宰治,把某位自杀狂魔从各种奇奇怪怪的地方捞出来,然后用绷带把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仿佛是在求安慰的人裹成粽子,也是他的活。
一想起来自己来回跑的日子,长谷川凛就感觉十分心酸。每次他只要和其中一个在一起待久了,另一个必然会闹出点幺蛾子。一开始还只有太宰治会这么干,到了后来,连中原中也都学会了。他们的行为,简直就像幼稚园的小朋友抢玩具一样——三岁,绝对不能再多了。
他这哪里像是一个下属?这二位日后就算娶了妻,那两位“妻子小姐”也不会比他更懂得如何“安抚吃醋的小朋友”了吧?
长谷川凛始终不明白,森鸥外当初,到底为什么偏偏就要把他拉入“钻石打磨”工程。
他觉得自己更像是在被钻石“打磨”。
从智商到武力值,再到耐心和耐力的全方位“打磨”。
森鸥外这个医生真的是坏得很,自从当上了首领,就毫不顾忌他们之前的交情了——甚至还隐隐有一种恃宠而骄的意味。
他当上首领之前,长谷川凛也没少跟他在那个小破诊所里挤一张床啊。
这种“翻脸不认人”的做法,真的是非常森鸥外了。
当首领辛苦怎么了?
被爱丽丝酱嫌弃又有什么?
他不也是天天被太宰和中也搞得心力憔悴?
他不也是日常被太宰嫌弃没有脑子?
森鸥外这个人,就是仗着他看到他辛苦的样子会心疼他!
——还传自己是他童养媳呢。
想想长谷川凛就来气,他“森首领的童养媳”这个身份,可是被下面的人当成“港黑不得不知的十大八卦”之一,传了整整五年啊。
但是森鸥外这个人,从始至终丝毫没有要管的意思。
甚至在他向他吐糟“人家都快把爱丽丝当成我给你生的孩子了”的时候,还做出一脸遗憾的样子,说着什么“啊,凛没有办法给我生孩子真是太可惜了。”
长谷川凛:就很气。
他当然是立刻回应他:“我给福泽先生生孩子都不会给你这个黑心医生生!”何况他根本不能生孩子。
——虽然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某一次他和福泽谕吉和江户川乱步意外见面的时候,这两位看他的表情是十足的一言难尽。
再加上那要了命的“007”工作制。
压榨员工这种事情,他没有劳动合同法的保护,难道还不能靠叛逃自己保护自己吗?
长谷川凛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叹了口气。
——逃离港黑后的第一天,他因为过于激动,失眠到天明。
阳光穿透翠绿色窗帘的时候,他突然又想起了乱步昨天的“预言”。
他知道乱步并没有异能,也确实为他的推理能力所折服。
但是这种并无根据的预言,乱步就算再怎么厉害,也并不是百分百可信吧?
而且,隔壁也并不存在“潜在的危险”。
说不定乱步是在逗……他……玩……呢……?
他茫然地盯着突然砸在自己身上的人,抬手抹了一把脸上还带着余温的不明液体。
一句脏话脱口而出。
长谷川凛抱着掉在怀里的那个肉色头发的小孩儿猛地坐起了身。
十多岁的小少年浑身是血,脸侧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疤痕此时也再次绽开皮肉,看上去可怖得很。
长谷川凛闭了闭眼,一连深呼吸数次以使自己镇定下来。
理性分析,这孩子会这个样子砸在他身上,多半是他那辣鸡异能的锅。
按照往常的经验来看,本来应该是他自己被异能发配到某个奇奇怪怪的地方才对,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异能失控会是这个效果。
但总归算是他惹的祸,他也不可能把人扔在一边不管。
他手忙脚乱地翻出绷带和纱布,一圈圈地往上缠。
这伤他治不了,只能先暂时止住血,然后带他去武侦找与谢野。
他这种糟糕的医疗技术,平时也就只能拿总是自杀未遂的太宰治缠个绷带练练手,毕竟太宰治难得是唯一一个没有在这方面嫌弃他的人。
别说基本不受伤的中原中也了,连重伤状态下的芥川龙之介看到他拎着医疗箱靠近之后,都立马能活蹦乱跳地靠着罗生门跑走。
明明包扎一下伤口这种事情他还是可以的!
简单地做好了包扎,长谷川凛松了口气。
感谢他终于做了一回人的太宰先生的无私奉献。
接下来就是想办法把这孩子送去武侦了。
中原中也之前送倒是过他一辆车,虽然他现在手里只有钥匙,而车在中也的私人车库里。
他只能先暂时把那车偷出来借用一下。
从床头柜里摸出车钥匙,长谷川凛抱起那孩子,披了件带兜帽的黑色斗篷,跑下了山。
要不是异能现在用不了,他至于这么费事吗。
他有些不爽地咬了咬牙,动作迅速地输入密码溜进车库,找到藏在几乎是最深处的那辆车,把他放在后座,一脚踩下油门。
中原中也的车,那绝对是好到没话说。再加上现在时间还早,路上人也不多。他一路超速闯红灯,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武侦。
办公室里只有乱步和与谢野两个人在。
他看了一眼抱着零食,似乎对他的到访毫不意外的江户川乱步,越过他走到与谢野的办公桌前。
既然已经离开了港黑,称呼自然不可能再像前几年那样显得疏远。
“晶子姐,能帮我给这个孩子做个治疗吗?”
与谢野晶子爽快地答应下来,接过那个少年,进了另一间屋。
“凛。”乱步咬碎了嘴里的薯片,突然叫他。
他坐在办公桌上晃着双腿,悠闲地眺望窗外,道:“港黑的帽子先生过来了哦。”
中也?
长谷川凛猛地蹿到窗边,刚好目睹了那辆骚粉色的大摩托一个漂亮的侧滑,停在了楼下咖啡店的门口。
车上的中原中也抬了抬帽檐,仰头望了过来。
他吓了一跳,整个人猛地往后一缩。
“他怎么……”他突然顿住,然后缓缓瞪圆了眼,语气中透出难以置信,“他在车里安了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