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在黑手党中练就了面不改色的本领，不论处于何等危急的情况，都能以最轻缓的语气慢条斯理地解决事情。
但此刻，在这个连虫鸣声似乎都低下去的夜晚，他清醒地听见自己愈发激烈的心跳声。
他生来就是一个清醒又彷徨的人，绝佳的头脑让他在清醒的同时，足够强大来掩饰自己的彷徨。
但突然间出现了那么一个人，对方亲手剥开他坚硬的外壳，毫无阻碍地注视着他那颗孤独跳动着的心脏。
〔砰——砰——〕
……他是活着的啊。
泽川察觉到了对方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却没有回应，他注视着下方树木的倒影。
“什么是喜欢呢？”
他的生命实在太过悠长，有太多的人和事物出现在他生命的长河之中。
王和小恩哥……算是他喜欢的人吗？为能够时时刻刻注视对方而欣喜，在遇到神明给予惩罚时毫不退缩，希望能永远追随在他们身后，在迷路时犹如抱薪者一般传承对方意志，无论如何也想回到对方身边……
用喜欢来形容的话，未免太过浅薄了。
“喜欢是无法被定义的。”x2
太宰和泽川同时出声，他们得出了一样的答案。
前者是人类的本能给予他的回答，后者源于他倾听到的声音。
如漆似胶的情侣虔诚祈祷能够天长地久，他们每次交汇的眼神都诉说着喜欢。
求而不得的男人跪在对方面前苦苦哀求，他每一声挽留都带着撕心裂肺的喜欢。
被无情抛弃的女孩在卧室咬牙无法摆脱，她每一滴泪水都淌出无比绝望的喜欢。
……
听到越多越茫然，于是他难以定位喜欢的含义。
“虽然无法被定义，但‘喜欢’大多有一个共性。”太宰注视泽川，夜幕中深褐色的眼睛比月光更通透更温柔，“想和对方在一起。”
“想和……店长在一起。”太宰努力忽略越跳越疯狂的心脏，眼中透露的是从未见过的认真，他近乎直白地讲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把自己的胸膛剖开，将一颗心捧到对方面前。
“你果然还记得啊。”那条支线上的事情。
泽川对此早有猜测，只是对方一直伪装他就不去戳破。
“啊。”太宰爽快地承认了，“一开始隐瞒是为了减少一点店长的愧疚感。”
“毕竟做出那么过分的事，对另一个我店长应当相当愧疚吧。”带着凉意的夜风吹过他黑色微卷的发丝，太宰带着笑意的眼神不知怎么让人觉得有几分黑气弥漫。
——对吧对吧对吧！店长真的做了很过分的事呢！
泽川：“……”要是否认的话是不是会被他气急败坏地做成绷带？
某个渣杯僵硬地点了点头，换来对方满意的笑容。
“店长之前答应过……会为了我而停留，这句话还作数吗？”太宰不动声色地深吸了口气，缠着绷带的双手悄悄捏紧，尽管表面还装作玩世不恭的样子，眼神中流露出的认真却无法作假。
“你的确改变了很多啊。”泽川望着他的样子有些感慨。
“我知道作为人类的‘太宰治’无法陪伴店长太久。”
作为贤王的召唤者，他有幸看到了一段有趣的过往，在遥远的时空，另一个幼小又鲜活的店长……
这段梦境的主角大多在横滨再次相聚，店长对他们的态度也让他确认了贤王梦境中的“莱尼”就是他本人无疑。
“换做以前的我，如果明知是这种结局，大概根本不会做出什么努力。”
“但是店长不是告诉过我‘害怕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情绪’，如果因为害怕失去，就永远停下追逐的脚步不是太愚蠢了吗？”
太宰站起来，浅色的风衣外套在空中被吹得飒飒飘荡，背后的月亮仿佛彻底沦为舞台的布景板，称得他整个人明晰又温柔。
他伸出缠着绷带的手，发丝拂过他的额前，却遮不住他透亮的眼睛，仿佛有一泓盈盈的湖水映照其间，干净清澈。
见泽川只是望着他，像是一时呆住了，没有其他动静，太宰缓缓弯下腰。
月光在他身后照射而来，他的影子逐渐与另一道汇聚、交叠、覆盖……逐渐靠近的两人比无声的风更缱绻。
他长长的风衣被吹到泽川的膝盖上，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好似他一伸手就能将对方整个圈在怀里。
“店长。”太宰的呼吸轻缓而又克制，他伸出手轻轻触上青年的毛茸茸的脑袋，缠着绷带的手指穿梭过对方柔软蓬松的黑发。
两人近到连气息都交叠在一起，对方的温热呼吸扑洒在脸上，让人心底无端升起一股燥热之感。
太宰逐渐贴近对方的脸，盯着青年红润饱满的嘴唇眼神逐渐变得深邃，他轻声开口，嗓音低沉像是撩人的琴弦。
“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按头小分队——人呢？！
以下股东名单！
感谢一须弥一岕子·大宝贝儿浇灌的白糊糊x10鸭！
也感谢所有支持的小可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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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七十一
泽川像是被月下精灵蛊惑一般, 眼神松散地向太宰望去，又像是绕过他望向他身后不知名的某一点。
蜜色的瞳孔中倒映着清浅的月色……和他。
“太……”
他的第一个音节还没能发出来，太宰另一只手摸上他光洁的脸, 大拇指轻移, 带起一连片颤栗感, 他用指腹在店长唇上揉了揉, 揉出一抹嫣红来。
“店长……”太宰声音低得近乎气音, 两人间的距离让对方能够清晰听到他的声音。
“不开口拒绝的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哦……”
男人大拇指揉搓着他的唇部，微微偏过头, 鼻尖相擦而过，只要移开大拇指两人的唇下一秒就能紧贴在一起。
泽川：“……”
你倒是松开让我说句话啊……
太宰缓缓移开手指，指腹不轻不重地摁在店长唇上, 莫名透出一股色气, 这一刻似乎连风都停止了流动，他隐隐约约听到有淙淙的锁链声响起，穿过一腔黑泥，将他逐渐腐烂在黑暗中的心脏拉起。
这大概就是救赎的声音吧……
如果泽川能开口, 一定会告诉他——醒醒吧孩子，那分明是性命即将终结的宣告。
金色的锁链从后方缓缓接近, 速度不快, 如同一条身形优雅曼妙的黑曼巴蛇, 锁链在月光下折射出金属色的冷光, 如同被激怒的黑曼巴嘴里的毒牙般冷厉。
太宰浅浅的呼吸扑洒在泽川脸上, 他逐渐合上双眼，轻颤的睫毛长而纤细，暴露出看似强势的男人隐藏的些微紧张。
然后……再没有然后了……
蛇类捕猎向来迅速, 尽管这次的猎物十分敏锐，在攻击的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力量速度的悬殊仍然让猎物无处可逃。
太宰：“……”
缱绻的氛围一秒被打破，连带着清浅明亮的月色都似乎暗淡了不少。
某只没能得逞的宰颓废得像是被层层黑雾包围，风中咸鱼重新现世，被锁链困得结结实实的哒宰倒吊在屋顶上，一晃一晃的毫无生存欲望。
穿着长袍的绿发英灵从金光中凝聚身形，他丝毫没有架子地蹲下来，戳了戳被捆着的咸鱼宰，看着对方被戳得随风飘荡，乌鲁克好哥哥笑得灿烂。
“莱尼的朋友，在屋顶欣赏月色吗？”
他一手撑着自己的脸，微微侧过脑袋，笑得如同邻家大哥哥一样温暖。
太宰：再见了店长，今晚我就要远航，别为我担心，我有绷带和破洞的心，当你醒来千万别告诉别人，我正摇着绷带船在天国里远航……
泽川：“……”
太宰被锁链吊在空中转圈圈，他像是想通了一样，被捆得和蠕虫无异的身体奋力扭动，终于调到正对店长哥哥后，他一脸真挚的开口：
“我想娶店长！”
“哐——”
从屋顶站起的泽川微笑地拽着锁链，将咸鱼宰的脑袋砸在屋顶上，砸得哐哐响。
太宰嗷嗷叫唤了两声，立刻乖巧地改口：“我想和店长在一起！”
“人类的生命短暂，你要死了，莱尼会难过的。”恩奇都没有打击他的意思，平静地陈述事实。
“我知道。”太宰虽然脸上笑着，眼中却冷静异常，“即便是神明也会死去，这一点店长哥哥比我更清楚吧。”
他没有挑衅恩奇都的意思，事实上对方也的确如他所想没有动怒。
恩奇都的死确实给莱尼和吉尔伽美什都带来了不可磨灭的伤痕，但不论是逝者还是悼者都清楚，再来一次，仍旧是相同的选择。
“莱尼不喜欢你。”至少不是太宰治想要的那种喜欢。
听懂恩奇都的言下之意，太宰沉默了片刻，他知道，那双蜜色瞳孔中从未染上他所求的色彩，不过——
“店长不喜欢任何人。”对于感情一片空白的人来说，往往是谁先出手，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有时候喜欢层面的质变只需要添加最后一根稻草就能达成。
“嗯？听起来你对刚刚的行为很自豪，莱尼的朋友？”乌鲁克好哥哥再次露出温和无比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