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澜心说那可说不好。
但他没办法详说，只得道：“我还是先睡觉吧，你别动。”
“我没动，也没主动说话，是你先说的。”盖拉德维尔道，“好了，不管你在烦恼什么，你先睡吧。我陪着你。”
卓澜道：“我睡醒前，别让其他人来烦我。”
“又让我当挡箭牌？”
“我只放你进来了，其他人我连信息都没回。”
盖拉德维尔无声地笑了笑，捏了一下他的后颈：“就知道说好听的话。好了，睡吧，不会让其他人来打扰你的。”
卓澜在他怀里蹭了蹭：“晚安。”
三代低笑道：“晚安。”
***
卓澜醒来的时候，尽管房间里一片昏暗，他还是看清了眼前的人。
——盖拉德维尔。
三代血族闭着眼睛，呼吸很轻，几乎没有声音。他的手臂搭在卓澜的腰上，将自己的后代拢在怀里，呈现出一种亲密的守护姿态。卓澜在黑暗中望着他，虽然只能看得到轮廓，看不清所有细节，但三代的样貌依旧完整地出现在他脑海中。
——这就是给予永生的人啊……
尽管本质上来说，实现卓澜“永生之愿”的追根究底是艾利克斯，可真正实施的毕竟是盖拉德维尔。而且三代不仅给了初拥，还极尽可能地给了卓澜各种指导和保护。卓澜对比过其他先后代的关系，知道自己得到的比其他后代多得多，其实也很感激盖拉德维尔的照顾。
他也知道，盖拉德维尔有多看重自己。
要是不得不破坏盖拉德维尔看重的东西，甚至还对他本身造成了一些伤害，卓澜不敢想象那是什么后果。
而且，到时候盖拉德维尔甚至还没法对罪魁祸首发火。卓澜只要想想那个场景，心里就酸胀得厉害。
三代血族，应该是除了神明之外，帮助卓澜最多的人，也算是卓澜“第二人生”的开启者。在卓澜心里，他的排位是明显在其他六人之前的。要说卓澜即将做的事，会对谁最愧疚，那绝对是盖拉德维尔。
可他又不能不做。
卓澜在心里长叹，总觉得应该做些什么来补偿盖拉德维尔，但他又想不出对方到底缺什么。想来想去，只能是尽量多的陪伴了。
幸亏三代就和他住在一起，回去之后，总归能有比较多的时间相处的。
至于其他人……就只能依靠走动和星网，多回应了。
卓澜还在想该如何推掉工作。他即将要做的事，已经不需要什么曝光率和钱财了。或者说，曝光越少才越好，让人忘记他才正确。可江一弘不是好哄骗的经纪人，卓澜需要找出借口，既能合理地“休业”，多陪一下那几个人，又能不被任何人怀疑。
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时间也太短了。
卓澜一想到要面对的这一大堆事，就觉得急迫，可他又忍不住多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不是他拖延症犯了，而是他想要再贪恋一会儿这种宁静。
唉……
卓澜长舒一口气，在盖拉德维尔的怀里轻轻蹭了蹭。
“怎么了？”
盖拉德维尔的声音在卓澜头上响起，十分清醒：“你从见了莉莉丝那天开始就一直情绪不太好，忧心忡忡的，到底在担心什么？”
“一些……令我害怕的事。”卓澜当然没法说实话，甚至连给艾利克斯的说辞都不能搬过来，只能道，“之前神明给我的回忆重现，还有莉拉的话，变成了我心底挥之不去的预兆。”
“告诉我。”三代捏了捏他的后颈，“不管你因为什么而不安，我都会给你解决，不要一个人傻乎乎地瞎操心。”
卓澜心说这事你真的解决不了。
他长长叹口气，抱着三代的腰：“我不知道怎么说……”
“想到什么说什么。”盖拉德维尔回道，“我有很多时间，你可以慢慢说。”
“没法说，我甚至想不出一个明确的问题，就是觉得烦闷。”卓澜实在没忍住，试探了一句道，“或许……是我压力太大了。”
“什么压力？”盖拉德维尔低笑一声，“你居然也会有压力，真罕见。看来我沉睡的这些年，你经历了很多，明明以前在我身边的时候都是无法无天的。”
“……你还笑！”卓澜的脚踢了踢他，“就是你对我太好了！”
“嗯？”盖拉德维尔夹住他的脚，“对你好你还不开心？”
卓澜没法说清楚，只得嘟囔着抱怨：“你要是对我坏一点就好了。”
“又说傻话。”三代血族道，“是不是和你昨天说的，怕我讨厌你有关？我对你越好，你越担心我讨厌你……所以，你要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是吗？”
“呃，也不能这么说……”
“给我说实话，小朋友。”盖拉德维尔的声音淡淡的，像是在管教后代，“你要干什么坏事，嗯？我禁止你的事项这么少，你还能招惹我，你是不是要上天？”
“我只是想到了而已！没想去做！”卓澜顿了顿，补充解释道，“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我回顾了从前，忽然开始反省自己了！”
“反省？”盖拉德维尔道，“这可不是什么坏事。反省什么让你这么烦恼？”
卓澜想了想：“我觉得我向你索取得太理所应当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三代道，“不对，是什么让你开始反思这件事？你是一个血族，亲爱的，你不该有这种心虚的情绪。而且我说过很多遍，你能从我这拿走的，都是我愿意给你的、想给你的，这不算什么。”
“我就是习惯了你这种说辞，才会看不清！”卓澜道，“以前神明对我也很好，可我总习惯于他的保护，没想过要为他做什么。后来出事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他。说要找他，可找他干什么呢？为了继续获取他的庇护吗？我在回忆过去的时候，忽然无比清醒地意识到，我最该做的是珍惜，而且回应、回报他对我的好。”
盖拉德维尔声音低沉：“他对你的影响太深了……”
“还有你！”卓澜又道，“我也找了你很久，可见到你，我第一想到的还是依赖你。我这个破毛病真的不行，如果我是你，一个只知道无限索取的后代，不要也罢。”
“我不觉得这是毛病。”盖拉德维尔觉得小朋友钻到了牛角尖里，怎么都劝不出来，只得道，“我也不会不要你。你过了这么久的日子，还喜欢依赖我，我不觉得厌烦。”
他抱着卓澜翻了个身，让小朋友趴在自己身上：“如果我知道你后来会糟那么多的罪，我宁愿抵抗那种预感，也不会独自沉睡。”
卓澜心说那就是艾利克斯给你们设置的轮岗制，现在莫名失效了，就要出大乱子了！
“我以前会怪你，可我现在只会怪我自己，我自己过得不够好，我还总给别人甩锅。”卓澜趴在三代的心口上，在黑暗中准确地亲了亲他的下巴，“我想报答你，不然我寝食难安，你最想要什么？”
“你好像很久以前也问过这个问题。”盖拉德维尔摸了摸他的头发，“我什么都不需要，宝贝儿，我只需要你在我身边好好的。”
卓澜想了想：“那我多陪陪你吧？”
盖拉德维尔道：“不是已经在一起了？还想怎么陪？”
卓澜这才说出自己的计划：“要不……我最近就别工作了吧？”
第二百一十三章 暂停营业的人们
卓澜说想休息一阵，盖拉德维尔没有不同意的。
但卓澜还没想清楚要怎么和江一弘说，所以还叮嘱了三代先不要乱传。结果卓澜一进浴室，盖拉德维尔就在通讯器的群组中发了信息，简述了卓澜的想法。
不过他没说卓澜是为了补偿他，只是道：【卓澜想干点自己想干的事，最近不想工作了。】
赫宁很快回复：【就这？不是吧，他之前也没多认真工作啊，不想干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盖拉德维尔道：【神明给他的回忆，还有莉拉说的吓人的话，给了他不祥的预感。他需要点时间来休息。】
希卡莱什：【不祥的预感？指什么？】
盖拉德维尔：【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说是一种压力。】
三代想了一下卓澜的说辞，总结道：【他害怕自己索取得太多，以后会出现坏事，】
赫宁接受了这个答案：【居然还有人能吓到他，神明级别的家伙喜欢吓着人玩儿？】
阿尔沙：【莉莉丝只说他们谈了堕神的内容。】
这一点，三代没听卓澜说过。但他也不奇怪，毕竟之前直播的时候卓澜就对这个部分的内容很感兴趣，当时还没问清楚的地方，回头又问莉拉也正常。而且前后串起来想想，要是小朋友看到了以前和神明相处的经历，后来又听了堕神的下场，确实有可能因为挂念神明而神思不属。
在七个人当中，盖拉德维尔是最清楚他对那个“艾利克斯”的挂念的。
毕竟卓澜在他面前，可是确实动用过很多力量查找艾利克斯的下落，以及寻找他们曾经一起走过的地方。只是当年怎么样都没答案，现在忽然知道了真相，便在心里有了波澜。
盖拉德维尔并不细说自己的猜测，只是说了卓澜现在的“困难”：【他不知道怎么和自己的经纪人说要休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