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受也留着，我乐意！”卓澜道，“都是珍贵的！”
神明拿这个执拗的小东西没办法，只得道：“好吧，那就留着。但我……希望你不要有那么多负罪感、心虚之类的想法。”
“你难道不能先听听我的愿望吗？”卓澜趁机道，“你说了要帮我实现愿望，结果现在你只追究我为什么要许愿，也太本末倒置了吧？”
神明只好问：“你的愿望是什么？”
卓澜望着他，跪在沙发上的姿势宛如信徒祈愿：“我希望，你的七宗罪别再跟着我了。”
“……为什么？”艾利克斯还是忍不住追问，“你不是想要我陪着你吗？你不是喜欢他们吗？”
“唉，这是两个概念。”卓澜道，“如果他们总要陪着我，那他们就要不断为了我而转世，或者一直活着，对吧？莉拉说，罪恶待在魔物深渊里才是最合适的。”
实际上，莉拉说的是“神明的罪恶原本应该封锁在深渊里”。
在和莉拉谈话之后，卓澜才知道，神明确实不容易被世间万物重新拉回地面，但这只是神明已经剥离并远离自身罪恶的情况。一旦神明开始近距离面对他的罪恶，每一分、每一秒，那些罪恶都会有汇集回去的趋势。
极其强力，神明越强大，罪恶回归的趋势就越大。
神明必须强行抵抗。这是力量的较量，也是持久力的比拼。
卓澜不知道艾利克斯究竟花费了多少工夫在这上面，但他的七宗罪都在这里，卓澜光是想象，就觉得这是个极其可怕的挑战。艾利克斯面上总是云淡风轻的，但他只能用化身的力量抵抗罪恶，背后究竟是什么感觉呢？
艾利克斯为了自己而忍受这么大的折磨，这是卓澜无法忍受的。
罪恶封住了，才是对于神明永不坠落的最大保证。所以卓澜的新愿望，是七宗罪不要再跟着自己，就回到深渊里永久封存。
艾利克斯现在远离罪恶，才不必花费那么大的心神抵抗。所以卓澜要现在就提愿望，并且赶走艾利克斯。
只是这些话，卓澜都不能明说。
他模糊地意识到，如果自己说是为了艾利克斯，那么艾利克斯肯定不会同意自己的话。神明这么强大，大概都不喜欢别人质疑他的能力吧。
所以卓澜的方案是，先试试撒娇能不能处理这件事。
然而艾利克斯不是那么好敷衍的，他的回复是：“那只是莉莉丝的意见，我不这么认为。”
卓澜心道：你还蒙我！要不是莉莉丝，我就真被你骗过去了！
“你叫我许愿，我都许了两个了，你一个没同意，那我到底还许个啥啊……”卓澜胡乱地耙了耙头发，“对了，我还有个问题，一直没向你确认过。”
“什么？”
“你说七宗罪跟着我，如果我死了，七宗罪就会跟着抽离，对吧？”卓澜道，“那他们……我是说盖拉德维尔他们，会怎么样？罪恶抽离后，他们也会一起死了吗？”
“……不一定。”神明回道，“他们原本就有自己的生命轨迹，罪恶只是附着成为灵魂的一部分。当罪恶抽离，会带走这部分力量，甚至削弱部分灵魂，但不一定会造成死亡。”
卓澜忽然理解，怎么连周明辉一个人类，都是异能者了。
神明的罪恶，给了他加持。
卓澜又问：“如果你的罪恶一定要跟着我，那就是我一旦死了，罪恶就会马上抽离，跟着我走？”
“可以这么说。”艾利克斯顿了顿，看着卓澜的双眸里似乎多了点什么，“……你又有自杀倾向了？”
“没有没有。”卓澜赶紧道，“我只是问问。我被莉拉说的堕神吓得不轻，所以就想知道这七宗罪到底怎么回事。”
“魔物以看人痛苦为乐。”艾利克斯暗暗警告，“不要全然相信她的话。”
“当然啦。”卓澜想了想，“我还有个问题，你说七宗罪其实原来是会轮流陪我的。那就是说，如果我转世了，七宗罪附着的新群体就不一定会聚集。只要七个不齐，你就不会来，是这个意思吗？”
“对。”艾利克斯听出了一点弦外之音，“你……其实是想赶我走？”
卓澜被戳穿：“呃……”
“为什么？”艾利克斯站在卓澜面前，垂眼看着他养大的孩子，“不想追随我了？”
卓澜叹气：“唉……”
“所以，还是你的负罪感在折磨你。”艾利克斯捏住他的下巴，抬起来，和他对视，“还是把你的负罪感消除了吧。”
“不行！”卓澜道，“你这么做我就……”
威胁的话语脱口而出，可卓澜根本不知道能威胁他什么。艾利克斯等着他的下文：“就什么？”
“就……”卓澜实在不知道说啥了，只好道，“就要讨厌你了！”
艾利克斯：“……”
说实话，卓澜自己都觉得这破威胁一点力量都没有。神明爱万物，包容所有，能管你一个讨厌还是喜欢？
卓澜觉得自己傻透了，双臂搭在沙发背，脸埋下去，心里暗骂自己的口不择言。
神明却把他拉起来，抱住，抚慰一般地慢慢抚摸他的背脊：“好吧，不消除就不消除。”
卓澜抱着他的腰，脸埋在他怀里，闷声道：“你要是堕落了，可怎么办啊……”
“如果真的发生了这件事，这个世界，和我本体所在的世界，都会受到影响。”艾利克斯淡然地回应着问题，好像只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但我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不必担心。”
“我又不是在担心我自己！”卓澜抬头望着他，“我是在担心你！你就不能让你自己和你的罪恶都老老实实待着，消除堕神的可能性吗？！你剥离了罪恶，连堕神都不怕了吗！”
一个小小的血族担心神明的未来，听起来很可笑。
但艾利克斯看着血族的双眼，犹如从湖水中看到自己的倒影，还带着粼粼波光，便低头吻了吻血族的眉心。
“我不会有事，你不必担心。你需要做的只有平安快乐。”
卓澜再次叹气，埋头在他怀里：“你真的不能答应我的愿望吗？”
“别的都可以。永生，力量，财富……都可以给你。”神明的指尖从血族的金发之间划过，“唯独你之前许的两个愿望，不行。”
“那我希望你现在就回去呢？”
“也不行。”艾利克斯道，“你有严重的负面情绪，又不让我消除。我得看着你，直至这种情绪不会威胁到你的安全。”
“你老这么管我……”卓澜闷闷道，“我只是担心你……”
“你不必担心一个神明。”艾利克斯抱着他，语气一如既往地平稳又笃定，犹如在说一个真理。
“而我，永远不会不管你。”
第二百一十二章 回报计划
卓澜和艾利克斯谈了半天，一点进展都没有，导致卓澜心累地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醒来，卓澜就看到了盖拉德维尔发来的信息，问他到底什么情况。
卓澜懒洋洋地吩咐：“艾利克斯，给我爹开我的房间权限，回信息给他让他过来。”
“我爹”这个词儿一出，饶是艾利克斯都反应了一瞬间，然后回复道：“发好了。”
卓澜根本不回话了，趴在床上眯着眼继续打盹。他都没感觉过了多久，好像就是刚闭上眼睛，一只手就摸了摸他的脸。
卓澜挣开眼睛。
“累了？”盖拉德维尔拂开遮住他眼睛的头发，“还要继续睡吗？”
卓澜握住他的手，拉下来，枕在脑袋下面：“再让我睡会儿。”
三代血族没急着把手抽出来，掌心捧着小朋友的脸：“你要是太累了，也可以沉睡，都没关系。”
“不，我就眯一下……”卓澜摁着他的手腕，嘟囔着抱怨，“别说话……陪我一会儿。”
盖拉德维尔无声笑了笑，抽出手，然后等小朋友顺势翻身的时候，单膝跪上床将他抱起来。
卓澜茫然地睁开眼：“……嗯？”
“你在中间睡个大字，我睡哪里？给我腾点地方。”三代血族说着，把卓澜挪到旁边，然后在小朋友身边躺下，“过来？”
卓澜滚进他怀里，闷闷冒出一句：“父亲。”
盖拉德维尔捏一下他的后腰：“又这么叫我，嗯？有事？”
卓澜低声道：“我要是害你失去部分力量了，你会恨我吗？”
“……什么？”盖拉德维尔道，“你要做什么？”
“我就问问。”卓澜低声道，“我想知道，你会不会讨厌我，会不会恨我……”
“说什么傻话？”盖拉德维尔拢着他，“你怎么会问这种废话？要无条件地信任我，我以前没跟你说过吗？”
“我不知道……”卓澜闷在他怀里，“我不知道你对我的包容到底道什么程度，或许有一天，我忽然就会踩到你的底线。”
“你害怕我管教你？”
“也不是很怕……”卓澜心想，要是真出事了，你大概也没机会再教训我了，“我只是希望，如果我做错了事，你不要那么讨厌我。”
“傻东西。”盖拉德维尔道，“你是不是忘了，我负责管教你，所以你做错事，我也有责任。我怎么会因为自己的错误讨厌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