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样, 一切都不明不白的,算是什么?
放过、亦或者是不放过,有那么难回答吗?
“他”总该给自己一个痛快。
司马光这么想着, 心里便有了些不痛快。
下意识地张嘴,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当他的眼睛,不期然地望进眼前那双平静的眼里,不自觉的, 他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似乎还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有了一个更为清晰地认知——
此时, 在他面前坐着的, 是“公炤仙人”,不是李家那位任人看轻的“李二郎君”。
放过、亦或者是不放过,那都是“公炤仙人”自己的选择。没有人能从“他”口中,逼出一个答案。
任是其中,有再多的堂皇, 那也合该是官家受着的。
强求不得。
一切都强求不得。
不因怨恨而祸及黎民,这原本,就是“公炤仙人”的道义。
“既是如此, 那老夫便离开了。”
从草扎的蒲团上站起,司马光对着帝辛缓缓一拜。
他退出道观,下了山,便径直去到宫里。
对山中之事,没有半点隐瞒。
他大致说了一下“公炤仙人”的态度,总结了一句“不大好说”。便更多的,把心思放到了对宋仁宗的劝勉上。
他劝他,勤修己身,不忘仁义之道。
而向来不耐烦司马光劝谏的宋仁宗,这一次,竟也真的把司马光的劝谏听到了耳里。
整整三年,他都活得小心翼翼的。生怕哪里一个行差踏错,便把“公炤仙人”这尊大佛给招来。
慎于言行、勤于朝政,他头上悬着一把“刀”,反而让大宋的朝政,变得更加清明。
就这一层面来说,帝辛也是无意间促成了一桩好事。
只是,不管是向好还是向坏,这赵氏皇族的命数,到底是因帝辛的插手,变了些许。
此方世界灵气足,奇人异士虽不多见,却也不是没有。其中,有游历到汴京的,掐指一算,便也看出了赵氏皇族命数的偏离。
为此,他们还有人专门寻到了道观,找上了帝辛——
“道友插手人间帝王之事,就不怕遭天谴吗?”
一手拿酒葫芦,背上背着重剑的老道,耸了耸鼻子,不解地问道。
当然,他问这话,也没有什么恶意,纯粹就是好奇。
毕竟,凡人修仙,最怕的,就是惹下因果。
一道因果,便是一道劫数。
由此,他方有此问。
只是,帝辛原也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自然,他也就没有什么要回答那老道的心思。
他垂下眼帘,摆出一副要冥想的样子,便希望那老道能自觉些,自己离开。
但不想,那一日,竟恰好是宋仁宗溘然长逝的日子。
帝辛心里蓦然停顿一下,睁眼,便忽然福至心灵——
宋仁宗死了,他也该“走”了。
到底是乱了这天下的命数,虽然已是极尽克制,但这世界,却也留不下他了。
纵然原身寿数未尽,但若天道要他离开,它便总有法子。
重新阖上眼,帝辛既像是回答那老道,又像是回答那迫他离去的天道,忽然浅笑,不甚在意地应上一句,“我修仙,修的是自在随心。”
话刚一落,屋外便有清风万里相送。
白云映染霞光,山间百鸟齐鸣。
道观里的其他香客,或者还不明白这天地异象是怎么回事。但那眼睁睁看着清风拂至,把人卷起、直上云霄的玄衣老道,却是瞪直了眼,心情复杂。
无他,他没想过,有生之年,他竟还能看得一遭“白日飞升”。
*
帝辛“飞天”的动静很大,不少人都有看见。
在这些人的口口相传下,“公炤仙人去天上做神仙”的消息,没多久,就成了大宋百姓的共同认知。
但实际上,帝辛并没有去到所谓的天庭,也没去当所谓的神仙。
他不过是从这个世界,又到了另一个世界罢了。
*
时隔七个轮回,帝辛再一次成了人间帝王。
平心而论,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但,复杂过后,他更更想知道的,是一个富有宇内、坐拥四海的帝王,会有怎样求而不得的执念?
难得的,帝辛有些好奇。
于是,也没急着去打量四周的环境,帝辛就着身下的软椅,懒懒往后一靠,便在脑海里翻起了原身的记忆——
“吾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卫不逊,人如其名,一个十足桀骜不逊的男人。
和皇家千篇一律的夺嫡戏码不同,卫不逊前二十年的人生,可以说得上是顺风顺水。既没有经历过什么后宫阴私,也没有经历过什么手足相残。先皇不耽女色,留下的子嗣不多。而他,是嫡是长,似是生来,便注定要做帝王。
虽说,像这样一个缺乏竞争的环境,看着有些太过安逸。
身边环绕者众,平生既遇不到什么敢忤逆自己的人,也遇不到什么求而不得的东西。
平常人,难免要被养废。
但卫不逊不同。
幼而好学、才思敏捷。
他或者桀骜、也或者自负,但他一定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城府、手段、才能,他统统都有。
而他最重要的,是他还有野心。
他想做千古之君。
人生在世,活得是个“最”字。不是做到“最差”,就是做到“最好”。
卫不逊从不否认,他是一个有些极端的人。
而他的骄傲,也不可能让他选择只需学会放纵的“最差”。
勤于朝政、亲征南北。
卫不逊一直都在朝着“千古一帝”的方向在努力。
他真正做到了“不拘一格降人才”。
改革弊政,亲手解放奴隶。将原本地位卑贱的奴隶,提拔身边任用。为此,甚至不惜得罪贵族公卿。
他是真正有远见之人。
如果他的改革能成功,那他自然也能得到他想要的。
但可惜的是,他失败了。
他败给了贵族公卿的利益,输给了一个他原本没能瞧得上眼的女人。
一个,玄之又玄、稀奇古怪的女人。
认真算来,那女人还算得上是卫不逊的表妹。
虽说关系是远了点,但不管怎么说,也是真正的皇亲贵胄。
至于为什么说她奇怪……
那女人怪就怪在,一场发热,竟叫她好似变作了另外一人。
一个娴静腼腆的人,怎么会一夜之间,就变得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卫不逊想不通。
当然,他也没有在意。
对他而言,那就仅仅是一个女人。
对一个不重/色/欲的人来说,女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他有远智,也有抱负,他的心思,几乎全都放在统一天下和改革弊政上,哪有心思去管什么女人?
类似这样的不在意,一直延续到,他发现,她在刻意的接近他。
李涵薇。
她实在是有双很漂亮的眼睛。
但从她的眼里,他却总能看见一种莫名的“渴求”。
她在渴求什么?
卫不逊初时以为,她渴求的是地位。
并不是很确定,但这不妨碍他把对她的“不在意”,改换成“厌恶”和“抗拒”。
他不喜欢别有用心的人。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与生俱来的桀骜,让他不喜欢被人算计。
李涵薇,恰好踩了他的雷点。
索性颁了一道旨,断了李涵薇再进皇宫的可能。卫不逊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再不用见到李涵薇了。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最后,竟然是她,设法毁了他的江山。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本来是想写杨广的,但后来想想,有些设定,非联系到杨广身上会有点牵强,所以,干脆就架空了_(:з」∠)_
第65章
要说聪明, 那李涵薇倒也说不上是有多聪明。
但要说邪乎,那李涵薇却是真的邪乎。
贵族公卿,哪个不讲一个“体面”?
一个人, 只要他是贵族出身,那不管他再怎么混不吝,面子, 他总是要讲的。
像这样的人家, 除非是有仇,否则, 大都不会为了一件物什,去跟别人争得死去活来。
无他,太难看, 也不大值得。
可就是这样一群人, 竟然被李涵薇勾得连面子都不要了。像狗一样,任由李涵薇呼来喝去,玩弄得团团转。
难道说……李涵薇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卫不逊不解。
虽然他承认, 李涵薇长得确实漂亮,但那些贵族子弟, 身份和地位就摆在那里, 他们什么漂亮女人没见过?怎么就会轻易栽倒在李涵薇的手里?甚至,那样眼高于顶的他们,怎么就会为了一个女人,闹得连家族脸面都不要了?
卫不逊实在想不明白。
但事实上,那无关紧要。
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法子。
解放奴隶、提拔和任用奴隶, 是一个艰难而又漫长的过程。
其直接联系到的,是奴隶主和贵族公卿的利益。一旦奴隶得到解放,那这整个大齐的社会地位和社会关系, 或许,都将迎来一次彻底的洗牌。
这是奴隶主和贵族公卿,绝不愿看到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