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那张明伥,颇有一种出了口恶气、且扳回了一成的得意洋洋,嘴角毫不掩饰地勾着一抹讽意,“谢郎君可别再唤我明伥兄了,能不被赶回故乡,留在京都,还可以再次翻身,大概也是我命不该绝吧。”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只是帝辛,原本心里就憋着一股子气的苏云璋,也一瞬间感到别扭,愈发气愤起来。
在他们眼里,张明伥此时的嘴脸无疑是丑恶的。
他只觉得是他们要把他往绝境里逼,把自己想象成了一个逆风翻盘的战士,却丝毫没想过,他之所以落到名誉扫地、被太学革名的地步,全然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他似乎直到现在也还没觉得他自己做错了。
苏云璋心直口快,惯来又不爱给他瞧不上的人留下半分脸面,于是不待帝辛自己出声,他就先冒出头来,帮帝辛反讽了回去
“怎么?难不成华宸要认回自己的诗还有错了?心甘情愿地被你剽窃、还要把你捧到天上去才是对?你也不想想,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原本嘈杂的宝莱居内,因着苏云璋不大不小的讽刺声,刹那寂静下来。
一时间,仿佛连针尖落到地面的细响也全都能被听得一清二楚。
三春诗会本来也算不得什么阳春白雪、十足高端的诗会,其中闹出的趣事,流传不算太广。能来宝莱居买东西的人,绝大多数非富即贵,应邀参加了宣郡王的三春诗会的,只是极少一部分,其他人,最多也不过是听身边人提起过那么一两次。
所以原本,他们是不知道这个张明伥,便是传闻中剽窃了谢氏郎君诗作的张明伥的。
苏云璋的话,无疑是刻薄的。
宝莱居里兴趣勃勃地看着那些稀罕物件的人们都听了下来,交头接耳,向张明伥投去异样的目光。
“原来那就是盗窃了华玉公子诗作的人啊”
“啧,你说他剽窃谁的不好,怎么会想到要去剽窃华玉公子?”
张明伥甚至感觉自己能够清晰地听见旁人是怎样在议论自己的。一时间,他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三春诗会的那一天。
无形之中,他同“谢华宸”形成了一个对比,那种感觉,就像是
只要“谢华宸”仍旧时空中皎月一天,他便只能继续充当地沟里的臭老鼠。
所以
他一定要把他踩进脚底里!
一定!
张明伥面色发狠,说不清是因为羞怒还是因为愤恨,他面目狰狞,不再想着讥讽反驳什么,而是直接下起了逐客令
“宝莱居的东西,不卖二位,还请二位离开!”
“你是这家店的?”
苏云璋狐疑。
张明伥正待回答,宝莱居的门外便传来一道清泠温柔的女声
“咦?这是怎么了?”
话音刚落,一以蓝色轻纱做裳的女子,便缓缓细步,盈盈而来。
“清河这么久才来,我可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张明伥先是一愣,而后便将先前的种种“屈辱”尽数抛到脑后,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快步向着那温柔端庄的女子迎去。
不经意间,帝辛瞥去,甚至能瞧见张明伥望来时,莫名的得意和轻蔑。
“许清河?”
苏云璋回到帝辛身边,拧着眉、有些别扭地嘟囔一句,“她怎么会和张明伥搅到一起去?”
许清河
帝辛没有理会苏云璋,仅是在心里将这个名字默念了一遍。
他忽然间明白了张明伥刚才投来的眼神的意思。
许清河就是张明伥所记得的历史上,谢华宸的原配妻子。
许是因着这层关系,帝辛这才眯了眯眼,真正将视线落定在张明伥身边那蓝衣女子身上。
许清河垂首,颊上浮着一抹羞红,待得张明伥在身边站定,便轻轻柔柔地在他胸口推搡了一下,“这儿这么多人,你说什么浑话呢”
比起埋怨,倒更像是娇嗔。
像极了原身谢华宸前世看见许清河面对张明伥时的样子。
只是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她是他“命定”的妻子。
“许清河这是疯了吧?!许家世叔竟也由得她这样来闹?!”
苏云璋在帝辛耳边惊呼,像是比原身前世记忆里,他看见那些世家贵女围绕在张明伥身边时还要更为诧异。
也是,从三春诗会开始,有些事,同谢华宸记忆里的前世,到底是不一样了的。
就好比前世苏云璋再怎么瞧不起张明伥,但张明伥到底是太学的学生,头上还有个举人的名头,未来可期。但眼下,他不过是个被革了身份、还人品不好的平头百姓而已。
如同苏云璋这样将身份有别的光年刻入了骨子里的世家子弟,在他们看来,许清河看上张明伥,那是自贬身份、自甘堕落。
“我可不是胡说,我只是一见到清河你,就开始情不自禁、心不由己了!”
张明伥笑得极其灿烂,平凡的五官,竟也因为那眉眼间张扬的情意,而变得生动起来。
“正好我这宝莱居里新出了好东西,走,我带你先去看看。”
大齐朝的民风开放。男女间若是情投意合,偶做些亲昵的举动,也不无不可。绝大多数人都只当那是婚期已定、小夫妻之间的小情趣,没什么人会管。
但眼下,在这宝莱居里的人,却都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这京都里的权贵子弟。
帝辛和苏云璋常在太学里不知道,许家娘子和宝莱居老板走得近的消息,是随着宝莱居开业的消息,一起风靡在京都的。
但这还是第一次,他们亲眼瞧见张明伥拉起了许家娘子的手,而许家娘子只是一脸娇羞,半点也没有想要挣开的意思。
许太傅会允许自己的独女下嫁给一个平头百姓?
所有出自世家的人心里都浮现着这样一个疑问。
毕竟不管是什么时候,门当户对,都是世家结交姻亲的重要标准。
第43章
张明伥领着许清河走过,刚走了几步就停下,像是这才看见了帝辛和苏云璋一样,挑眉,“两位郎君怎么还不走?宝莱居不欢迎二位,还请二位赶紧离开。”
许是开着宝莱居的这段时间结交了许多的权贵子弟,张明伥自觉有足够的底气,便不大将帝辛和苏云璋的身份放在心上,只在横眼瞥向帝辛的时候,夹带着几分轻浮的得色。
就算那首东风是你的又怎样?就算你是未来鼎鼎大名宰相又如何?你未来的老婆还不是被我泡走了?只能在我身下匍匐?
兀地想起自己那日点了迷情香,半骗半哄着诱了这在历史上和谢华宸举案齐眉的大家闺秀给了自己,张明伥猛地忆起那日初夏空气的粘稠,仿佛连微风都带几许情意。当时,便是这样一副瓷肌玉骨,在自己身下婉转呻吟啊
眼神一暗,张明伥挑衅地对帝辛送去一眼,也不知是怀着怎样的念头,捧起许清河的瓷白的玉手,便是一下一下地摩挲、搓揉。
许是想到了自己是站在“谢华宸”的面前,轻薄了他未来的妻子,张明伥心里一荡,就着那手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亲,低着嗓子喟叹了一句,“清河真香”
说着,眼睛还不忘往许清河领口泄着一抹春光的瓷白扫了几眼,兀地在刺激下,生出几抹隐秘的欢喜。
“好恶心”
苏云璋咧了咧嘴,往后倒退一步,倒是想拉着帝辛离开了。
可还没等他动,便又见那许清河终是没再任由张明伥拉着手,羞红着脸一把将手自张明伥的掌间抽离。
“你不害臊!”
像极了小女儿家面对情郎时的娇羞。
“没想到能在宝莱居见到谢郎君和苏郎君,两位郎君安好。”
转首,许清河一瞬间变回了帝辛和苏云璋记忆里有些模糊的许家贵女,盈盈福身,言笑间,眉眼里,俱是温婉和骄矜。
“干嘛要理他们?”
张明伥见到许清河给帝辛和苏云璋福身,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不悦。虽是装模作样地凑近了许清河的耳朵,却半点也没有遮掩自己不喜的意思,叫帝辛和苏云璋将他的话听了个清,难得觉得不自在。
“清河明知道他们害了我,却还要去给他们问好。现在惹得我心里不痛快,清河准备如何补偿我?”
张明伥冲着许清河的耳廓轻轻呵了一口气。
现代时不敢对女人做的事,张明伥现在做来只觉得得心应手急了。一时之间,竟还觉得,现代那些女人看不上他,其实是她们太物质,是她们配不上他。
帝辛和苏云璋也不知道张明伥是怎么同许清河说的,眼瞧着许清河那张清丽的面容,在张明伥那瞧起来些许油腻的挑逗下变得越来越红,一时怔愣,想不起般配不般配,只觉得许家这位大娘子,怕是着了那张明伥的魔。
“你别闹”
推搡间落入张明伥的怀里,许清河的眼里仿佛融化开来,带着几丝春意。
帝辛眼睛微闪,知道那是女人尝过情爱后才有的反应。脑海里转过了些许的念头,表面上却没有并无异样。
“噫我看我们还是走吧。”
绝对不是被张明伥给打败了!
苏云璋心里否定,只觉得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浑身抖了几下,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拉着帝辛就从宝莱居里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