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辛转眼,没再管宁采臣。日后他能过得如何,也全都任其自生自灭。
至于燕赤霞
帝辛侧首,因原身怨气消散后神台清明,也同样抹去了烦躁、重归了平静的目光,悠悠落到燕赤霞的身上。
随着原身怨气的消散,他已经没有了太大要对付宁采臣和燕赤霞的理由。
既然连宁采臣他都轻拿轻放了,更何况是身怀功德金光的燕赤霞。
先是一个黑山老妖,再是帝辛的强悍一击,这半天里,燕赤霞损耗了他半生的修为。
就帝辛来看,燕赤霞现在的状态实在是萎靡。也许,那已经不仅仅是半生的法力被耗尽了,更有可能的是,他内伤太重,甚至伤到了作为修行者修行根本而存在的灵脉。
不似平常的伤痛,灵脉要修复,是需要很长时间的疗养的。接下来恐怕要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那燕赤霞都不能动用术法、只能作为一个普通人而存在了。
帝辛心下满意,觉得这样挺好的。
哪怕是迁怒,终归,在原身傅言诚的心里,燕赤霞也仍然是个仗着自己修为、包庇恶鬼祸端的不义之人。
按照原身的想法,兴许,再也没有比让燕赤霞失去术法、同样尝尝势弱者的绝望更好的惩罚了。
感受到身上原身留下的最后的怨气消散,帝辛嘴角悄悄上勾,心情甚好。
他像来时一样,仍旧是不将宁采臣和燕赤霞放在眼里,只当他们是陌路,连一句“好自为之”也没想着要留下,转身出了门,翩然一跃,便已是树里以外的树林。
在小树林里修炼所用的巨石上重新落座,帝辛掸了掸身上粗制长袍在兰若寺里沾染上的灰,便呆呆等起这身体给自己传来死亡的讯号。
按照上一个世界的经验,他解决了小青扰乱自己佛心的可能,就算是完成了法海和尚的执念。又在那个世界等了十年,直等到法海和尚身死那一日,这才重新转换了世界。于是,他也不难得到一个结论
兴许,他就是要等到原身身死的那一天才能离开当时的那个世界的。
但他才刚下了这个结论,这个世界又出乎了他的意料
在这个世界,原身傅言诚是早就死了的。他需要自己了却的执念,显然是他身死之后的事了。
于是,帝辛又打破了自己先前的猜测,再给出一个可能
“原身身死则能离开”这一点,十之是以完成执念作为前提。
在自己“不会终止于一个世界”的猜测得到印证之后,帝辛除此之外,再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他端坐在巨石上,闭目清心,以为过不了多久就能像在上个世界一样,清楚地感受到这具身体里生命的终结。
但他等了许久,从夜晚到白日,又从白日再次到了夜晚。整整两日,他再次确认了自己是真的没有要脱离这个世界的迹象,这才颇有些心情复杂地再次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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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是原身还有心愿没有完成?
帝辛猜想,估计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原因了。
他思索了一会儿,从头到尾再把原身傅言诚在兰若寺里丧命的过程想了一道,确认了原身的心里对聂小倩、宁采臣和燕赤霞都已经没了怨恨,一时间也想不通还有哪一点是他没替原身完成的,干脆就将这些思虑放到一边。
船到桥头自然直,太较劲了不是什么好事,上个世界的时候,他不也就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完成的法海心愿吗?
换个角度来想,用多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再多积些功德不也挺好的?
索性松开了打坐盘起的双腿,就势以左手的手肘作为支撑,半躺在巨石上,右手则轻轻搭在胸前的巨石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
不管是在这个世界,还是他的殷商,人总是要分出一个三六九等的。
手握权柄的人能够做到的事,总是要比没权没势的普通人多得多。
平心而论,帝辛觉得,就原身傅言诚原来走的那条路,其实就很好。
书籍、知识、文化,不再是王室贵族间的私有物,一介贫寒亦可凭借刻苦才华直上青云。哪怕没有原身傅言诚脑子里留下的十数年苦读经书,帝辛仍旧觉得,要在这个世界成为有权有势的人,着实要比在知识贵族私有的殷商容易得多。
心里有了决策,帝辛没怎么困难就决定了要继续原身傅言诚还没走完的科举之路。
不同于傅言诚是为了改变低贱的身份和窘困的生活,他重新替原身走上这一条路,不过是为了做一个“好官”,累下旷世功德。
做一个官,多促进些利于民生的建议和举措,一次就能帮到成千上万的百姓,怎么也比作为一个走走停停、见了不平才能拔刀相助的和尚积的功德要多?
心里落锤定音,帝辛立马就从巨石上起身,整了整衣襟,预备回到原身傅言诚的家、金华所辖的一个小县城浦江县里去。
浦江县依山傍水,离兰若寺算不得远,帝辛特意避开了人,缩地成寸,眨眼间便找到了原身傅言诚记忆里的家。
就如同原身留下的记忆里的样子,那家是木头盖成的房子,只有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外砌着的篱笆和院门,比之兰若寺里破漏的窗门,其实也好不上太多。
“吱呀”
推开年久失修、嘎吱作响的院门,帝辛进到了院子里,还没走近院子里正堂的门,便见傅言诚的母亲从一旁的里屋里拉开了门,扶着门框走了出来。
“可是我儿回来了?”
原身记忆里的母亲齐氏,为了供给原身去学堂,一整夜一整夜地在闪烁的烛火下给人做着绣活。久而久之,那样一双肖似原身的桃花眼,自然也就越熬越坏了。
及至如今,她那一双好看眼里,终日便像是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连脚下的路也看不大清,只能扶着门框、极力地眯着眼,才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虚影。
面对原身的母亲,帝辛倒是没有太多的不适。
从执掌天下大权的帝王,到被逼得陷入绝境、失了天下的亡国之君,这其中,他看淡了太多。
“娘。”
他向着齐氏应了过去,搀着齐氏的一只手臂,极其自然的,只比原身少了几分真情实感的热切。
搀上齐氏胳膊的一瞬,帝辛感觉到齐氏的脸整个往自己凑近,眯着眼睛,像是要将自己的眼鼻嘴一一看清。
他也不动,任得她去看,直等她像是确认了自己的身份,柔和的眉眼舒缓地松开了,帝辛这才拧起了眉,“官府没人来说儿子中了解元、把银钱和地契送来?怎么也不多置办一些东西?”
帝辛问的,也是原身傅言诚拿燕赤霞、宁采臣、聂小倩二人一鬼没办法,回到家里却只看见母亲自绝于家中的场面时,一度想要问出口的。
乡试。
一旦中了榜,便是举人老爷。分得的地契和每月分得的银钱,都是同秀才时期不可同日而语的。
更何况,原身还是个解元。
哪怕原身这个中了举的人已经死了,但凭着官府刚送来的地契和俸禄,那也都该是够齐氏余生终老的。可偏偏,原身的灵魂归来时,看见的,却是齐氏手里紧攥着那几纸地契和一袋银钱、自绝于床头的场面。
“娘想等你回来,亲自同娘说,你成了举人。”
齐氏蒙雾的眼睛没有焦点,眉梢嘴角都饱含着江南绣娘温软的笑意。
呼
帝辛到底是没忍住,在心里沉沉一叹。
他早就猜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了。
一期乡试里,中了榜的十几位举人一道消失得无影无踪,绝大多数的可能就是遭遇了不测,又怎么会没有流传出半点消息。
所以,齐氏是为她儿子傅言诚而死。
死时,手上带着傅言诚生前最后的荣耀。
大概,原身傅言诚也是知道的,他只是不愿意知道,于是便只能越发地憎恨聂小倩、也越发地迁怒于燕赤霞和宁采臣。
把齐氏扶回了房里,同齐氏说了一下自己今后的打算,帝辛就从齐氏的手里拿过了地契和银子,借着“自己”解元、举人中的举人的身份便利,去县城官府托人把手里的地给租了出去。
顺道,他还用新收到手的租子和先前的俸禄去买了一处更为整洁干净些的宅府,同齐氏两人搬了进去。只将原来住的、冬日还灌风的木头屋子拾掇了几下,当做日后专用于读书温习的书斋。
那破烂的屋子,大概也只有足够偏僻、能让人全然避开人迹来往时的纷扰,这一点算不得好处的好处了。
此时,八月中旬的乡试才刚结束不久,还是九月出头,离来年二月的春闱只有五个月的时间。
哪怕帝辛仗着一身的修为,可以日行千里,不用再扣除多花费在路上的时间,不足五个月的时间,对一个不曾习过这样全然迥异于殷商的、陌生世界里任何诗书的人来说,仍旧还是太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