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城的百姓有钱, 他们不愿意服劳役,便花了钱雇了外地人代替自己修路。而外地人也发现这次修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累,官府包住宿及三餐,还提供衣服, 他们每日只需要修到规定的长度便能去管事儿那儿领钱, 只要质量达标, 便从不拖欠,做的好还能领赏。如此一来,从附近州县赶到东京寻工的人就更多了。
城外工地上,一名管事刚给役夫安排好工作,就看见挑着担子晃晃悠悠走过来的武大郎,他笑着喊道:“武大哥,你今儿来的晚了些啊。”
“昨天我陈家兄弟成亲,多喝了两杯酒,就起晚了些。”武大郎将挑子放到地上,将里面的炊饼拿出来交给工地管事,“一共六担炊饼,我先挑来一担,剩下的等会儿伙计送过来。”
管事将数量记在账本上,他自己拿了两个炊饼之后,让属下将剩余的送到大厨房里去。“不愧是官家都爱吃的炊饼,味道真是不错,别家的我也尝过,就是没你家的好吃。”
武大郎闻言憨笑起来。
“北大街炊饼铺子开张了,我一定要去,大郎兄弟啊,你可不能给我们涨价啊。”
“不会,不会。”武大郎拍了拍腰板,“不会涨价,你们要的多还能便宜。”
管事笑了:“会做生意。”
武大郎抬头看了一眼在工地上干的热火朝天的民夫,问道:“最近人手还是不够吗?”
“谁说不是呢?”管事叹气,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前方道:“这路是修到大名府的,我们开封府负责六分,大名府负责四分,大名府开的工钱还没我们多,但是他修路的人却比我们多,我们这儿……啧!东京的一帮大老爷们都不知道出点儿力。”
武大郎疑惑道:“不是说要捐钱修路吗?”
管事的挑眉:“谁缺他们捐的那点儿钱?我们缺的是人。”说到这儿,管事的压低声音,“为了招人顶自己的劳役,附近百姓都托人去南边招人了,也就这段时间,过段时间等那些人来了,就能缓和人荒了。”
武大郎心生感慨,大宋真是一日一变,东京的变化尤其大,外城扩建后,面积是以前的三倍,房屋价格见天的涨,即便如此,来东京定居的人依旧源源不断。最近他听说开封府准备出一条法令,限制外地人来都城买房了。
“哎?工地上那几个人的装扮跟我们很不一样啊,他们是从哪里来的?”武大郎刚好看见几个搬着石头的役夫,他好奇地询问管事。
“前边那两个是辽人,后面三个是西夏人,我们的日子过的越来越好,他们的日子却越来越糟,最近两国逃来东京的人不少,只有家世清白且有人担保的才能到工地做工。”管事的解释完,晃了晃手里的锤子,“我也要忙了,大朗兄弟你回吧。”
武大郎很识趣,见状便挑着空担子走了。
“刘管事。”武大郎才走没多久,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走到那位管事跟前,他温声询问道:“那位卖炊饼的是谁?你怎得对他那般客气?”
“是马先生啊。”管事的抬头,眼前这人是他们请的账房先生,叫马植,据说是从北境逃亡过来的。“那是武大郎,禁军都教头武松的哥哥。”
马植一愣,问道:“都教头?”
“马先生可别小看都教头这个官职,要知道禁军的都教头就是大宋未来的将军,比如王进教头,林冲教头,这二位便是从都教头升迁为孟州的正副兵马都监的。其他教头如今在青州打山匪,等他们回来,定然也要加官进爵。”
马植微微一笑,他看了看武大郎即将消失的背影,眼底闪过一道暗芒。
武家炊饼因为林禹州的关系成为东京特产,同样有这待遇的还有龙腾酒楼,这儿也是来都城游玩人士必须打卡的景点之一。
林禹州觉得挺好的,每次微服都致力于用自己的名声为东京开发更多的特产出来。
“官家莫要说笑了,近日东京多了许多辽金人士,西夏的商旅也不少,您还是少出延福宫的好。”大书房里,曾纡面无表情地说着话,开封府事情太多,他已经变成了没有感情只知道工作的机器。
林禹州眉角微挑,开封府缺人,曾纡挖禁军墙角之心不死,可惜事与愿违,被鲁提辖狠狠打击之后,他就成了这么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好心地劝了句:“人各有志,鲁教头希望能上战场杀敌,何必将他拘在官府里?”
曾纡冷漠地反驳:“出家人不得杀生。”
林禹州扯了扯嘴角,鲁智深不杀生,这是在说笑话吗?他懒得接这个话头,换了个话题道:“辽国来使,八月便会进京,曾卿有何见解?”
“去岁童贯攻打西夏,用兵不当害死刘法将军,童贯死后,花老将军重新拟定攻夏计划,一月便收复了关右地区。西夏国力困敝只能向辽寻求支援,故而,臣以为,辽国来使,是为了说和宋夏两国关系的。”
林禹州嗤笑:“耶律延禧自身都难保还要管别人?不知死活。”他边说边让童成打开挂在大书房的地图卷轴。
走到地图前,林禹州在金国的位置上点了点,完颜阿骨打,这才是大宋未来最大的敌人,也是辽国的催命符。
“辽国财政颇为困顿,耶律延禧的胃口越来越大,这次来使恐怕还会提及岁币之事。”
林禹州听到曾纡这话,嘴角的冷笑更为凌冽,如今是崇宁五年,按照历史进程,差不多还有八年时间,在宋微宗政和四年的时候,完颜阿骨打会正式起兵反辽。
时间还是太久了,林禹州敲着手掌心,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不介意让这时间提前一些,让辽金之间的战争更激烈一些。
猜不明白皇上的心思,曾纡颇为忧心道:“皇上,大宋国力如今稍稍平复,若是对辽用兵,恐怕会让百姓再一次陷入……”
林禹州晃了晃食指,没让曾纡说下去,“朕明白,这事不能急,就让它们再苟延残喘一段时间吧。”当下是大宋变革最重要的时期,他们最需要的是时间。
曾纡这才放心,他告退之后,林禹州依旧站在地图前,于他来说东亚这一大块国土都应该属于大宋。
童成给林禹州端来一杯茶,小心地说道:“皇上,奴婢听说卢二爷已经将生意做到辽金两国了。”
林禹州接过茶杯,敲了敲杯盖,禁军培养的那批间谍该放出去锻炼锻炼了。
“青州有消息没有?”林禹州转头问童成。
“奴婢才接到燕将军的飞鸽传书,信上说一切顺利,禁军已经剿灭了两个大的山匪团伙。”
林禹州叹了一口气,还想说季盛彦中秋能回来的,按照如今的剿匪趋势,能在年节前赶回来便不错了。也罢,朝廷的事情繁多,他就别再想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了。
被林禹州惦念的季盛彦此时就坐阵在清风寨,他已经在这里住了五天,依旧离开不得。青州匪患比调查到的要复杂的多,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来自于知府慕容彦达的放纵。
“只要强人不攻城,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官当的也忒轻松了。”史进坐在清风寨正厅里,他左右两边分别坐着花荣和燕青,对面坐着的是清风寨的文知寨刘高,他这话便是对着刘高说的。
刘高敢怒不敢言,他是慕容彦达的心腹不错,但在殿帅府太尉眼里他却什么都不是,此时被史进挤兑,也不敢吭声。
“切。”史进撇嘴,转头看着花荣,问他:“你就是被他挤兑走的?”
花荣冷冷一笑,“我是自己走的。”若不是他自愿离开清风寨,谁能逼得了他?
刘高捏着拳头愤怒地看了一眼花荣,他咬了咬牙起身对季盛彦道:“大人,下官有事要奏。”
季盛彦放下手中的文卷,抬眼看向刘高,“什么事?”
“下官告禁军都教头花荣,他勾连贼寇,与强人沆瀣一气。”
“放你娘的狗屁!”花荣还没啥表现史进却已火起,他一把揪住刘高的衣襟,怒吼道:“你再说一遍。”
刘高双脚离地,四肢划拉跟一只大乌龟一样,根本无法回答。
季盛彦合上文卷:“放他下来,让他说。”
史进皱眉:“大人?”
“听大人的。”花荣淡定地坐在位置上,他指着史进的座位道:“我也想听听自己是如何勾结贼人的。”
史进将刘高扔到地上,转身坐回原位。
刘高咳嗽了好几声,他恶狠狠地瞪了史进一眼,跪在地上对季盛彦说道:“清风山日前多了一位头领出来,他是从郓城逃到青州的,名为宋江,此人曾今说过他与花荣是兄弟。”
宋江?看过原著的季盛彦自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林禹州曾经试探过花荣,他似乎跟宋江并不熟识,如今刘高这么说,是宋江撒了谎?
花荣听得这话,眉头一挑,颇为意外。
史进见状问花荣:“这人你认识?”
花荣反问:“及时雨宋江,你没听过他的名头?”
史进一拍大腿,道:“山东呼保义?”
刘高一听这话眼睛一亮,他指着史进和花荣,大喊着:“大人,太尉大人,这花荣和史进都认识宋江,他们是一伙的,都是恶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