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无形的佛光照在他身上,那光很热、很毒,仿佛重锤在敲打他的头,告诉他,如果下一秒不变回原形,它就要不客气了。
蓝缀青连惨叫都忘了,仰头望着虚空中向他敞开的那一扇黑洞洞的巨门,心中凄凉的想到,没有灯红酒绿,没有美人暖床,这样的日子,生不如死啊!
整个一早上,蓝缀青始终积极配合,装作乖顺老实的模样,直到此刻,在他消失前的瞬间,赵奇秋才在一瞥中看到那混合着仇恨、不甘的狰狞面目,一张俊脸已然完全扭曲。
赵奇秋听蓝缀青说了这么长时间,要数当下最为舒心,不由回味了片刻。
突然,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了鲜明楼的声音:“需要去医院吗?”
赵奇秋:“……”这句话为什么莫名的耳熟。
“没事了,”赵奇秋赶紧站起来,往外走的时候,看着鲜明楼这才若有所思——
有这样的壮劳力,自己还用得着去吗?
当下立马把救人的事安排给了鲜明楼,赵奇秋也随便找了个借口闪人,和鲜明楼分开后,立马重新使了障眼法,回到自己的宾馆房间。
等解除障眼法,狠狠洗刷一番,把自己往柔软的大床上一扔,赵奇秋这才迷腾腾的回想起来,自己走的时候,鲜明楼的脸色好像又有些不好了。
这是见着也不行,要走也不行,自己真是太难了!
赵奇秋万万没想到,睡着了还没有几秒钟,隔着被子一通摇晃,硬生生被人给叫了起来。
鲜明楼眉头紧皱的面容出现在自己头顶上,赵奇秋眯着睡眼,也是看愣了:“你……你怎么在这?”
不是应该在去救人的路上吗?!
鲜明楼却扬了扬手里的房卡:“前台给的,起来。”
赵奇秋大脑还没有回转过来,但内心已经升起了诸如“靠”、“不会吧”,“我尼玛——”等爱恨交加的情感。
现在想继续睡已经是不可能,赵奇秋只能默默爬起来,顺便象征性的问了句:“怎么了?”
鲜明楼说了一个地址,正是之前蓝缀青说的地方。
赵奇秋:“……”对不起,我忘了,壮劳力不止是鲜明楼,我自己也是。
又一次上了鲜明楼的车,这次坐在副驾驶,赵奇秋一上车就倒头大睡,直到被鲜明楼叫醒。
“到了,”鲜明楼轻飘飘看了他一眼:“让你不要熬夜,你昨晚干什么了?”
赵奇秋立马茫然的看着他,好在鲜明楼无所谓答案,先行下了车。
车已经开到了原来的城中村外,四周因为茂盛的杂草,道路都有些看不清,这里的住户更是稀少,该迁走的早就迁走了。两人再次隐匿起来,按地址往前走了不远,就看到一处平房。
外头白瓷砖墙,仿古檐瓦一水儿的翠绿色,红漆的铁门,门环上一把大锁结结实实,看不出里头有人的样子。
只是四周野花都有两人高了,这个小院的院墙上却干干净净,连株草都没长上去,两人对视一眼,心里清楚,就是这了。
“咩——”
就在这时,门里传来软绵绵的颤音,那叫声很弱,很小,更有气无力的。
赵奇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鲜明楼先上。
“懒死你。”鲜明楼抬了抬手,嗖的一声,他的傀儡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
傀儡原本想要翻墙进去,可攀上墙头停顿几秒,似乎是观察到墙内有什么阻碍,于是又跳了下来,开始空手掰铁锁。
赵奇秋有些怀疑的看着鲜明楼:“刚才怎么没见它,你是不是把它放后备箱里了?”
鲜明楼莫名其妙的回看过来:“有什么问题吗?”
“……”
想象一下傀儡抱膝蜷缩在后备箱的可怜模样,赵奇秋忍不住为它默哀几秒,也为自己默哀几秒,好歹背影也是自己的……可没等傀儡掰断锁,赵奇秋突然咦了一声。
再仔细打量傀儡两眼,赵奇秋神情不由也有些古怪。
这小子又犯什么病?
只见鲜明楼的傀儡竟然和先前不同,有五官了!
虽然那眉眼口鼻都像是用马克笔粗略几笔敷衍了事,看起来仿佛卡通人物,但有五官和没五官到底是不一样的。原来那无面目的傀儡给人一种阴森森诡异的感觉,气质更是虚无缥缈,现在则不然,呆傻傻的!
“你还给它剪头发了?”
不是赵奇秋的错觉,傀儡原来的短发此时更短了,像突然被狗啃了一般,而那“狗”此时就在旁边,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傀儡。
鲜明楼道:“我还给它起了名字。”
赵奇秋:“你脸皮也挺厚的。”有脸面对它吗你,这是什么烂主人啊!
“叫傀儡一号。”
“……”你就是个人渣吧。
鲜明楼眼里突然浮现几分笑意,即便一闪即逝,依然被赵奇秋捕捉到。
赵奇秋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想好吧,反正这么一看,这傀儡竟然跟“伍百年”有点不像了。
耳边听到清脆咔吧一声,那傀儡抱着两半锁无辜的回头看向他们。
赵奇秋:“……”咦,我为什么会觉得无辜?
鲜明楼打了个手势,傀儡抬胳膊将废了的铁锁往远处一扔,两块铁锁顿时宛如两颗流星消失在了远处。
赵奇秋:“……”喂,这么扔不仅危险,还有点蠢蠢的啊!该死,那两条眉毛究竟是为什么要画的那么粗!
赵奇秋对那傀儡一看再看,偏偏鲜明楼一副理所当然、很能接受的样子,两人就这么跟在傀儡身后进了院子。
原来小院的天井被铁条横七竖八的焊死,按那个间隙,别说人了,就是鸟雀都难进难出。
和外边看到的一样,整片院子里一棵小草都没有,所以把角落里那几只羊羔饿的趴伏在地上,咩咩的叫声也有气无力。
看到有人进来,几只羊羔齐齐安静几秒,随即摇晃着毛茸茸的脑袋,很是无措慌张的挤成一团。
赵奇秋赶紧左手一瓶水,右手一块小蛋糕,冲着咩咩叫的小羊们诱惑道:“快来,哥哥这里有吃有喝,一会儿还带你们去找妈妈。”
小羊比驴可难哄多了,乱起来四处躲避,直到有一只洁白的仿佛云朵的小羊观望一阵,咩咩叫着凑过来,其他小羊这才一拥而上。
没过多久,羊羔吃噎了一般滚在一旁,变成了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第111章 哥行哥有理
这第一个变回来的小男孩皮肤雪白,衬的满头短发与迷茫看过来的眼珠都黑的触目惊心。傀儡弯腰抱起孩子,鲜明楼拨开男孩汗湿的额发,冲赵奇秋点点头:“是白晓光。”
这就是一同被绑架的夏益的外孙,眉眼之间精致的味道和他妈妈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
其他几只孱弱的羊羔也陆陆续续变回了小孩,难怪它们先前懵懂,看上去都只有两三岁的模样,即便变回了人,也忍不住朝四周寻找,仿佛在找白晓光变成的那只雪白羊羔。
只是领头的羊羔没了,这些孩子不由更加惶恐,也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眼里透着不安,大包泪水逐渐在眼眶里酝酿,仿佛下一秒就会迎来集体的狂风骤雨。
赵奇秋一个哆嗦,两手一拎一推,一把大伞在头顶撑开,赵奇秋默念口诀,四周清风阵阵,几道黑影率先从伞里冲了出来,变成了缄默的斗笠男,他们四下一看,顿时明白了主人的困境,纷纷从地上捡起了孩子抱在怀里。
而且伞匠抱孩子的姿势竟然也相当完美,搂着左右轻柔的摇晃,偶尔上下颠颠,不亚于真正的老妈子。
不大的院子顿时成了怪异的育儿场所,充斥着抱孩子的黑衣人和浓眉大眼(?)的假人。
下一秒,哇的一声,一个瘪嘴多时的幼儿盯着头顶漆黑的斗笠,终于害怕的大哭了起来,连带其他孩子一同嗷嗷落泪。
伞匠们面面相觑,一模一样的俊秀双眼中透出了慌张,求助般看了主人一眼,下一秒又改了主意,几名黑衣人默契的在小院里抱着孩子疾走了起来,仿佛浑身上下都写着“我行,我可以”。
可情况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变本加厉,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小院中不停回荡。
鲜明楼:“……”精彩。
最终还是清醒过来的白晓光小朋友出马,拉住手忙脚乱的黑衣人,一一给小朋友擦眼泪,那些孩子也像是认出了白晓光,渐渐安静下来。
赵奇秋这才跟着松口气,小院里也终于有了片刻和煦,偏偏在此时,赵奇秋又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腥气。当即不动声色,抖了抖青川伞,顿时除了抱孩子的,其余伞匠化成乌压压的黑影,朝着门外一涌而出。
这下闹出的动静更加惊人,就连胆子大一些的白晓光也不由僵硬的拉住傀儡的衣襟,其他孩子则齐齐一哆嗦,嘴巴瞬间就瘪了起来。
赵奇秋脸都快绿了,立刻在心里命令伞匠把敌人引到远处,院子里留下傀儡一号,他和鲜明楼也飞快追了出去。
看了才知道,来的也不完全是生面孔,就是那条从河里游上来的接头蛇精,想来它觉察到羊羔变回人过来探查,结果发现只有赵奇秋和鲜明楼两个人,便起了一不做二不休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