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怕人看见!”小区门口的大马路上人来人往的,稍不注意就有熟人瞧见了,秦云惊得赶紧推开她,擦了擦脸上被江枫悦留下的口红印。
“怕什么,没人注意我们的。”江枫悦满不在乎道,把她手上拎着的布袋子拿过来,自然而然地想去牵她的手,又想起来被人看到以后可能真的会有点小麻烦,手在半空中硬生生转了个方向,改成挽着秦云的胳膊肘,看着跟普通闺蜜似的。
秦云心里有鬼,仍旧紧张得不得了,但是江枫悦就在身边,鼻尖飘着她身上的幽香,秦云不舍得推开她,干脆心一横,想着大不了被人看到了又怎么样,也就随江枫悦挽着了。
“这条丝巾你不是不喜欢么?嫌颜色太晃,怎么今天系上了?”江枫悦看秦云一身休闲装,配着条丝巾怪模怪样的,随口问道。
“我,我嗓子有点不舒服,怕受了风嘛。”秦云看着自己的脚面道,江枫悦转头看她,只见她的耳朵尖儿露出一点微红。
“是吗?”江枫悦狐疑地问。
“嗯嗯。”秦云为了表示自己真的不舒服,还故意假咳了两声。
“……”江枫悦心想,我的小宝贝儿哟,你不咳那两声可信度还高点。
不过这是在大街上,江枫悦也就没再接着追问下去。
超市不远,过条马路就是,江枫悦说要吃红烧鱼,秦云就直奔水产区,挑了条活蹦乱跳的罗非鱼。回去的路上,秦云心里老装着下午那个意外,沉默着走了老长一段,江枫悦也没主动上去搭话,任她一个人想,到了小区门口,秦云终于开口问道:“阿悦,你爸爸他……真的去世了么?”
江枫悦一听立刻警觉道:“阿云,是不是有人骚扰你?”
“没、没有。”秦云矢口否认,“我就是随便问问……”
“死了。”江枫悦神情冷峻,“死了二十年了。”
“哦。”秦云应了一声,之后都没再说话。
回到家之后,两人开始着手做晚餐,罗非鱼的鱼鳍锋利,江枫悦怕秦云弄伤了手,把她赶去择菜,自己撸起袖子洗鱼。
秦云回来之后丝巾还围在脖子上,江枫悦忍不住又问:“阿云,你脖子到底怎么了?”
“啊?”秦云坐在小板凳上摘着菜呢,下意识地抬头看她,“真没什么……”
她抬头的时候丝巾往下滑了半公分,露出脖子上一点细微的红痕出来,被江枫悦眼尖地发现了,二话不说洗干净手,蹲在秦云面前,“我手上腥,你自己把丝巾解了。”
“阿悦……”
“我说把丝巾解了。”
“阿……”
“别让我说第三遍。”江枫悦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
秦云从没见过江枫悦真正生气的时候,吓得瑟缩了一下,犹犹豫豫地摘了脖子上的丝巾。
丝巾离开秦云脖子的那一刻,江枫悦的瞳孔骤然收缩进去,心也揪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秦云畏畏缩缩道:“是……今天在楼下碰到了个疯子……”
“自称是我爸的老鬼?”
“嗯……嗯。”秦云装作低头择菜,手上来来回回一颗菠菜被她快揉成碎末了都不知道换一颗。
江枫悦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后槽牙麻木地咬合在一起,手攥成拳头,修剪整齐的指甲短得刚好与指尖齐平,却在手心里掐出了四个鲜红的指甲印。
周围的空气像被抽空了一般,秦云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她有点害怕此时的江枫悦,抓着她的拳头,唯唯诺诺道:“阿悦……你的……你的手……”
江枫悦突然一把把秦云抱在怀里,用尽全身力气勒住秦云,好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对不起……”江枫悦吻着秦云的耳廓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很害怕,全身都在轻微地抖动,江万年那个老家伙为了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江枫悦只怪自己没想到这一层,让秦云身处险境。
秦云脖子上那四个紫红的指印,跟斩首一般,看得江枫悦心惊胆寒。
“没事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秦云一直在择菜,手上沾了好多邋遢,面对江枫悦突如其来的不安的拥抱,张着两只手不知怎么放,只能放松身体任她抱着,安慰道:“反正他都被打跑了,咱们提醒小区门卫下次注意,别放他进来就行了嘛,这点伤抹点药几天就好了……啊!”
“怎么了?”江枫悦紧张地抓着她的肩膀焦急地问:“是不是脖子疼?还是我弄疼你了?”
“我……忘了买药了……”秦云尴尬地笑了笑。
“我去吧。”江枫悦边起身边解开围裙,把秦云手上还没弄完的菠菜扔回盆子里,“你别弄了,待会儿我回来择。”
她丢了魂似的在屋里转了好几圈,终于拿上钱换鞋出门,弯腰系鞋带,手指绕着绳子,一个蝴蝶结打了一半,又松了绳子站起来,走到秦云跟前,把她牢牢牵在自己手里,“你和我一起去。”
“晚饭还没做呢……”
“你和我一起去!”
“……”秦云和她对峙了一分钟,叹口气妥协道:“好,一起去。”
她回握江枫悦的手,手心冰凉湿透了,全是冷汗。
直到晚上躺在床上,江枫悦还牢牢地牵着秦云,手心里冒出的冷汗也一直没消下去过,今晚的江枫悦出乎寻常地安静,冷着一张脸,两个眼睛诡异的锋利,在黑暗中也是睁的,直愣愣看着天花板,视线交汇处好像下一秒就会出现一个硕大的窟窿眼儿。
可是秦云分明看到锋利底下,江枫悦的眼睛里快要流出泪来。
江枫悦并没有那么无所不能。
秦云的心被密密麻麻地刺痛,留下一个个细小的窟窿眼,不停地往外冒血。
这时她应该给江枫悦筑起一道厚厚的安全感,可是她连自己的安全感都筑不起来,只好握紧江枫悦的手道:“阿悦,我害怕。”
“不怕。”江枫悦无意识地侧身抱着秦云,恍惚道:“阿云不怕。”
“悦悦不怕。”
从前,似乎也有一个女人对江枫悦说过同样的话,那个女人被江万年折磨疯了,不到五十岁的人,看起来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她的一生再也没有了盼头。
江枫悦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每次有要债的来敲门,她妈就抱着她躲在厨房灶台后头的一个小柜子里,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母女两个缩在一起,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敲门声停了很久之后,小小的江枫悦才在她妈怀里痛哭,“妈,我害怕。”
“悦悦不怕,妈妈保护你。”
可是那个女人那么瘦小,自己都在发抖,怎么可能保护得了她。
“阿云不怕。”江枫悦搂着秦云道,“我保护你。”
秦云觉得,江枫悦抖得比之前还厉害。
第36章 约定
江万年的那件事让江枫悦心有余悸,之后好几天她都叮嘱秦云能少出门就少出门,自己也尽量提早回来,几天都没再碰见江万年,后来江枫悦才想起来,问秦云:“那天江万年是怎么被撵走的?”以江万年的个性,八成是遇到狠角色了,否则没有拿到钱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秦云道:“那天我妈让张自开给送鸡汤过来,他正好碰上了。”
“张自开是谁?”
“就是你之前说人小白脸的那个,上次多亏了他了。”秦云笑了笑,又道,“不过这么看他也不是小白脸啊?看起来挺厉害的。”
原来是他,江枫悦的醋坛子可又算打翻了,阴阳怪气道:“是啊,张先生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还会英雄救美呢,简直就是梦中情人了吧?”
秦云故意捏着鼻子打趣,“怎么那么酸呐?”
江枫悦气鼓鼓地环起手背对秦云坐着,后脑勺冲着秦云,秦云顺势歪在她瘦削的背上,耳朵贴着后心,隔着薄薄衣料,下面是匀称优雅的一层肌肉,仔细听能听到江枫悦的心跳声,健康有力,秦云的手从背后圈住了江枫悦的腰。
“我的梦中情人只有一个。”秦云道,“阿悦,你猜是谁?”
“我不猜。”江枫悦哼哼着,赌气地笑了一下,不要脸道:“那人只能是我。”
秦云被她大言不惭的模样逗笑了,抿着嘴乐道:“是你,除了你还有谁啊?”
江枫悦被秦云一句话哄高兴了,这才心满意足起来,转身回抱住秦云,闷闷道:“阿云,你以后别理张自开了好不好?看到他跟你在一块儿,我……”我难受。
“好,那我以后不理他了。”秦云想了想,点头答应,她跟张自开原本就是被她妈强拉着想撮合到一块儿的,彼此之间兴趣爱好都不一样,连朋友都算不上,断了也就断了。
“再说张自开有喜欢的人了。”秦云又道,“不过那人好像不知道,唉,暗恋真是世界上最辛苦的事了。”
江枫悦对张自开并不关心,撇撇嘴满不在乎道:“管他喜欢谁呢,不是你就行。”
秦云看着这个孩子气的女人,心里想,江枫悦大概和自己从前见到的那个气场十足的总监大人不是同一个人。
江枫悦知道江万年不会那么容易糊弄过去,果不其然,几天之后在小区门口,她又碰到了那个老头。
比起上一次见面,这次的江万年似乎变得更人不人鬼不鬼了,头顶只剩不多的几根白毛,两边脸颊深深地凹陷进去,眼袋颓然吊在眼睑下边,脸上遍布了皱纹和老人斑,腐朽得像是颗刚出土的骷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