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扶想到这里,忙拉住了公子扶苏:“兄长是打算去劝说父皇不要焚书是吗?”
胡亥从前只专注于玩和吃,几时关心政事过了,如今见他这样问,扶苏公子愣了一下,随后他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与此时的胡亥近距离相处,扶苏感到迫切地想要与他亲近的感觉,他打心里对面前这个孩子升起一种熟悉感,见着他,扶苏的心跳产生了奇妙的变化,与他说话就感到喜悦与开心。
“还是别了,父皇一定会生气的!”周扶斩钉截铁的说道。
华夏历史上淳于越这个坑货,第一次劝谏秦始皇的时候大力斥责了郡县制的不妥之处,说秦始皇不如周王,应当恢复分封制,结果引秦始皇大怒,从而焚书。
焚书之后,可就是坑儒了!
周扶知道嬴政是个说一不二的傲娇精,一定要顺毛撸,好声好气地哄着,不能逆着来,更不能打他脸,没看得罪了傲娇精的杠精司马衷被收拾地瑟瑟发抖?
而公子扶苏则耿直地说道:“父皇焚烧典籍是不对的,这是在毁坏先人留给后人的财富,更是将儒者往地里踩啊!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到他犯错而不去劝谏呢?”
公子扶苏,秦始皇长子,刚毅勇武,信人而奋士,为人仁,有政治远见,经常劝谏其父亲。
华夏历史上的寥寥数笔,匆匆概括公子扶苏的大致特点,却没有提到,这个人是个倔脾气的杠精。
“我知道,也许是不一定能够劝说的住父皇,但是为人子,为人臣,我不能任由他犯错而选择沉默,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事情,别人不能做,只有我能做,”公子扶苏摇了摇头,没有听周扶的劝告,一心要去劝说他的父亲。
周扶被他这大而无畏的精神惊呆了,更惊呆的是他杠精的本质,明知杠不动还要去杠一波,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等等,兄长若是要去找父皇,带上我呗?”周扶拉住了要走的公子扶苏,两只爪子死死拽着他,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放开的样子。
公子扶苏如何见过这样死缠烂打的赖皮鬼?本性敦和纯良的他拿这类人最没有办法了。
如今周扶的情况就好似进入了一个奇妙的副本,通关的流程就是尽可能顺着剧情触发更多的人物,然后根据线索一步一步找出能够通关的方法。
周扶没有玩过RPG游戏,但是小动物的直觉令他顺着本能去摸索更多的线索,触发更多的关键人物。
他想回家,但是回家之前,他得先搞明白为什么公子扶苏与他长得一摸一样?
公子扶苏在这点上吃不消周扶的死缠烂打,他也不再刻竹简了,时间过去的很快,他心里越发地焦急,他生怕自己老师做出什么惹怒父皇的事情到时候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带着身后的小尾巴一路来到嬴政的宫室,公子扶苏轻车熟路地让内侍前去通报。
以内侍郑重对待的态度来说,公子扶苏在这宫殿之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很快,嬴政便将他们召见了进去,听到内侍通报公子扶苏还带了二公子胡亥来,嬴政很惊讶。
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秦始皇,也是这个世界自己的老父亲,周扶在进入宫室之前做好了心里准备,可真正面对时,还是差点掩饰不足眼底的惊讶。
这老龙,分明就是他那老父亲本人,从灵魂上散发出来的熟悉感觉令周扶立刻就确定了,这位秦始皇就是嬴政本人!
只是他给人的感觉好严厉,眉宇之间不怒自威,有三道厚厚的川字,是长期不悦皱眉的表现,看上去就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
而且他看上去好沧桑。
周扶弱弱地躲在扶苏身后,探出头去观察嬴政,他的发丝黑白交错,眼角也有着深深的鱼尾纹。
嬴政见到自己两个儿子携伴而来,一向皱眉冷漠的脸色渐渐变暖,他将两人叫到跟前,先是与扶苏说了会儿话,接着开始考校胡亥的功课。
为什么和扶苏说话那么和颜悦色,与自己对话就像个严厉的老师?
周扶心里嘀咕着,对于嬴政的考校回答自如。
他的回答使嬴政脸上划过一抹诧异之色,他仔细观察之下,感觉胡亥比平时聪明了不少?
扶苏几次欲言又止看着他们,嬴政的注意重点在长子身上,他很快将心中升起的疑惑撇到一边,询问道:“扶苏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来了!
周扶竖起耳朵,打起精神来,他紧张兮兮地左看看右看看,心里暗暗焦急。
果然,刚开始扶苏公子提到淳于越,嬴政就脸色一沉。
周扶狂给扶苏公子挤眉弄眼,示意他该转移话题了。
然扶苏好像并没有看见,亦或者说他是看见了,却视而不见。
扶苏接着说自己的话,劝谏嬴政不要焚烧儒家典籍,不要给人再留下残暴不仁的印象。
“扶苏也认为朕之举措残暴不仁?”嬴政面无表情,淡淡地问道。
他生气了!
周扶拉拉扶苏的衣服,心里焦急地喊道:哄他啊,好好哄着,别在逆毛撸了,会炸的!
扶苏公子的反应令周扶绝望,他耿直地说道:“父皇为政,采用严苛酷律,焚烧儒典,听信李斯一家之言,闭塞耳目,百姓吃不上饭,各国后人没有得到很好的安置,也无怪乎外人称您为暴秦。”
周扶:……
周扶为公子扶苏的梗脾性感到绝望,这情商究竟有多感人至深才会在气氛明显不对的情况下还这么说!
周扶急地抓耳挠腮,他知道嬴政最爱面子了,这种顺着他的话打他脸的骚操作,也就只有公子扶苏做的出来,实在呆啊!这就是个梗呆瓜!
周扶越是在心里暗骂,又是感觉自己鼻子痒,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边上的扶苏与他一样,此时此刻非常想要与胡亥一样连打两个喷嚏,但是他憋住了,憋得眼眶都湿润了。
嬴政酝酿起的怒意被小儿子这一打岔,渐渐恢复了理智。
嬴政铁青着脸,却见小儿子怯生生地开口说道:“父皇,兄长听到人骂父皇是暴秦,都气哭了。”
嬴政愣了一下,他见扶苏为了憋喷嚏而红彤彤的眼眶,不由信了。
之前有多愤怒长子对自己的忤逆,此时嬴政就有多高兴,一向优雅知性的长子还能为了自己被骂而哭泣,这是打心里的敬重仰慕自己这个父亲啊!
嬴政顿时就心软了,他安抚了扶苏几句,让他不要听信淳于越一家之言,也不要搀合前朝儒者之事。
扶苏正在再继续说,却被周扶打断了话:“父皇,兄长这么忧心您的名声,您自己怎么反倒毫不在乎呢!”
嬴政脸色回暖,他见小儿子也跟着一脸着急,好笑道:“名声?朕会在意这种东西吗?成王败寇,只有弱者才会以名气博得同情,抱团取暖。”
“……”虽然老父亲说的没错,但是玩过舆论战的周扶可不会小看了名声这种虚无的东西,不过显然,此时的老父亲并不知晓舆论的可怕之处。
接下去,每当公子扶苏想要继续刚才的话题时,都会被周扶二两拨千金地引开话题,周扶甜蜜蜜的小嘴和天真烂漫的笑容哄地嬴政身心舒畅。
嬴政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次子也有这么喜人的一面,只听他感叹地说道:“原先朕听人传言胡亥贪玩不喜读书,为人愚钝,如今相处下来才知你也是个机灵的孩子。”
他这话说得周扶心里一咯噔,他忙做出不好意思状,补救着说道:“我,我先前和人捉迷藏不小心闯入了兄长的宫殿,吓了兄长一大跳,还好兄长不与我计较。”
嬴政听了,顿觉有趣:“快别胡说,扶苏怎会被你吓到?”
“兄长忧心父皇名声躲起来偷哭,我在桌子底下听见了,”周扶羞涩地说道:“哪知我还没溜出去呢,他就要来书桌前写字,他往书桌前一坐,我就抱住了他的腿,然后他吓得浑身一僵,手往桌底下探来,摸到了我的头发,他还以为屋子里进了什么野兽,显些呼叫侍卫喊救命!”
他形容得极有画面感,扶苏表情僵硬又尴尬,嬴政见他这反应,乐得哈哈大笑。
三人用过午膳后,嬴政让人送他们回去。
扶苏拉着周扶,沉着脸,待回到屋内后质问道:“你为何多次阻挠我与父皇说话?”
周扶瞪大了眼睛,无辜地说道:“我哪有?”
见扶苏不高兴的表情,周扶哭唧唧地说道:“我太想与父皇相处啦,可是我平时见不到他,父皇疼爱兄长准许您去找他,我却只能在父皇想起我时才能见到他,我只想与父皇多说说话。”
这话说的,周扶自己都觉得油腻腻,怪恶心的。
然而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感动了扶苏,他不仅信了,还同情又感叹着说道:“胡亥一片赤诚至孝之心当真难得,若你以后还想见父皇,只管来找我便是。”
周扶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能糊弄过去了,他偷看扶苏的样子,见他一脸被自己感动到的模样,心里微微诧异:这也,太好骗了吧?
其实也不是好骗,而是扶苏打心里对他的亲近与喜爱在作祟,这一份喜爱来的莫名其妙,扶苏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