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等候在天阶之下,没多久便见小孩儿一个人走了下来,小脸上挂着不情不愿地纠结。
“少主,主君可有什么交代?”徐福凑了上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周扶的眼神在飘在自己身边的嬴政身上掠过,徐福显然没发现他的身边还飘着个人。
周扶嘟嘟哝哝地说道:“父皇说,让你们动身前往洛阳。”
还说他现在这样挺好,他错过了自己的成长期,想要重新体验一下养孩子的乐趣?
周扶看着自己软绵绵的一双小手,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自己变成小孩儿的事实。
嬴政见他如此,暗暗好笑地摸了摸他的头:“若我没记错,你该五岁了?”
周扶一僵:……
嬴政说的没错,周扶诞生自如今,还真五年了。
“成年人的体态确实比较便于你的活动,又能保护你,但是别忘了你灵魂的真实年龄,”嬴政解释道:“你得好好适应自己幼年的体态,这对你来说是有帮助的。”
具体是什么帮助嬴政没说,这一代的月神经过他们身边,轻薄的面纱遮住了她的脸,露出一双平静如波的眸子,眸中仿佛带着眸中神秘的光彩,紫黑如渊,她目光瞥过徐福,一脸清冷孤傲的样子。
“月神是朕的左右手,最是忠心可靠,是秦王室举王室之力培养出的大巫,”嬴政对周扶说道:“你若有什么难事可交由月神去做,只她一人,可抵万千军队。”
月神与徐福两人向来不对盘,出身道家的徐福最是讨厌巫术这种歪门邪道。
徐福一改往日面对周扶的好脾气,冷嘲热讽地说道:“怎么,月神娘娘有何指教?”
徐福看不见嬴政,但是月神可以,她向周扶所在的地方跪下,恭敬地说道:“月神见过主上。”
“起来吧,”嬴政说道:“日后周扶便是你的主人。”
月神低垂着头:“是。”
???大巫?
会跳大神求雨的那种大巫吗?
周扶好奇地盯着月神左看看右看看,仿佛要将她看出一朵花儿来。
嬴政轻笑一声,虚无的身体穿墙而过,看上去就像个幽灵。
“走吧,待你离开此处,朕就将这地宫挪走,只是你最好如今回周处理一下事情,朕挪窝的动静可不小,”嬴政点了点周扶的小脑袋,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得回去稳住局势。”
他说的很轻巧,像是在搬运个东西似的挪窝,他化身身躯庞大的祖龙,整个身躯笼罩住了周国境内,呼啸的龙吟声响彻天气,飞鸟走兽静若寒蝉,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轻举妄动。然后他的身影虚化,渐渐化为细小的颗粒融入了周国。
巨龙化身占据了龙脉的位置,它盯准了洛阳这块地下沉,仿佛找到了一个窝,他还嫌弃这窝小而喷了喷响鼻,从此他以身养龙脉,同时周国以国运来养他,息息相关,周而复始。
虽然所有人都看不见巨龙,却能够感受得到这一次的震动,那种空前巨大的压力,宛如地脉翻腾的巨大动静令人无法忽视,飞禽走兽异常恭敬地趴伏于地的姿态仿佛无形中出现了神明,令所有人心生敬畏,有些百姓甚至举家跪在了地上,等待地动的停止。
“咦,大周龙脉竟充满勃勃生机,庞大至此!”嬴政惊讶极了,他不受控制地打了个饱嗝儿,顿时有种自己吃撑的感觉。
看来他沉睡的这几年,扶苏干了不少事儿呀!
整个大周受到祖龙落地的影响,发生了地动,王都之中,赵高在宫殿开始晃动时候便护着还在沉睡的周帝离开了正南宫,同行来到外面的还有正在授课的姜子牙、张良等人,周肃乖巧地跟在老师张良的身边,周围的侍从和侍卫护着他们。
当人们都以为是地动天灾来临时,这震动突然停止了,所有人只感到自己仿佛被一阵清风吹过,洗涤了灵魂,通体舒畅,他们面面相视,心中都有些惊魂未定,却感到自己的身体情况前所未有的好。
这一刻,整个大周全范围觉醒!
赵高停留在周帝身边,他小心翼翼地护着睡着的周帝,心头扑通扑通的跳动,他感觉到了,祖龙庞大的威仪,心灵的颤栗抵不上呼啸而过的纷乱记忆。
周扶暂时回到了大号,准备着手去处理一下后续问题。
“赵高,召集人手,朕要祭天告祖庙,”祭祀活动永远都是用不腻的借口,当初大规模觉醒能用这个当挡箭牌,如今祖龙落地也一样能做到舆论控制。
少年周帝清冷俊逸的侧脸近在眼前,那样的熟悉,熟悉到令他的心口宛如被重锤锤过,赵高恍恍惚惚,记忆突然全部恢复,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鲜红的雪花溅在周帝暗色的衣袍上,留下暗红的色泽。
“陛下!”周围的侍从惊愕中跪了一地,内侍执掌突然昏倒,侍从们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来人,去唤医馆!”周扶大惊失色,伸手抱住了昏倒的赵高,急地头上都冒出了汗。
大周的医官靠谱,得扁鹊先生亲自教导过,技术过硬,两针下去,赵高就醒了。
记忆中,他成了真正的宦官奸佞,伙同李斯害死公子扶苏,把握朝政,祸害朝廷命官,糊弄皇帝,无恶不作。
赵高沉浸在噩梦中还没缓过神来,却见公子扶苏清隽的脸出现在了他的上方,柔软细腻的发丝垂在他脸颊上,挠地赵高心头发颤。
“赵高?赵高?”公子扶苏伸出手,担忧地在他眼前晃晃,对身旁的医官询问道:“他怎么跟失了魂似的?到底醒没醒?”
“陛下,执掌大人许是被梦魇掩住了,待他缓过劲儿来即可,”医官恭敬说道。
“公子扶苏”模样的少年忧心忡忡地围着赵高转,嘴里念叨着:“你别吓我呀赵高,怎么突然就昏过去了呢,你要是挂了我该怎么办呀?留我一个可怜兮兮地在周王宫生存你忍心吗?”
嘴里叨叨还不算,他还伸出冰冰凉的手,将赵高的脸当肥皂似的搓来搓去。
赵高的神色被那冰冷刺激地渐渐清明,他心情复杂地对周扶提醒道:“陛下,奴婢没事。”然而他的表情被搓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说出口的话都有些漏风。
周扶见他恢复了,忙放下了作祟的手,大大松了口气:“你差点吓死我了!”
赵高抿了抿唇,愧疚地说道:“劳陛下担忧,是奴婢的错。”
赵高心情低落,不去看周扶的眼睛,回到了大号的周扶小动物直觉准地过分,他瞪圆了眼睛:“你别伤心呀?耶?你怎么哭了?”
“赵高愧对陛下!”赵高眼眶红彤彤,恍恍惚惚中对周扶多有躲闪。
他大约猜到自己那些记忆是前世发生之事,也就是说,陛下上一世是被他与李斯合谋害死的!
他哪里还有脸面再来面对陛下!
“你愧疚啥?”周扶震惊地后退一步,不可置信道:“你该不会给朕带绿帽子泡了周姬?”
赵高:……
“不是泡周姬?”周扶惊疑不定:“难道!你对朕有非分之想?!”
赵高抽了抽嘴角,从那懊悔的情绪里脱离出来,无奈道:“陛下想到哪里去了?”
“也不是?那你呜呜呜……”赵高一把捂住了周扶喋喋不休的嘴:“陛下!奴婢这就去为陛下准备祭祀之物,请陛下沐浴更衣!”
赵高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态,将那如潮水般涌来的内疚感压抑下来,为周扶忙前忙后地操持事务。
“陛下,您的手怎么那么冰凉!”赵高焦急地说道:“快快再添置一些衣裳,来人,往祭祀服里头多添置一些棉絮。”
老妈子赵高再次上线!
“你真没做什么给朕戴绿帽子的事儿吗?”周扶左盯盯又盯盯,狐疑地质疑赵高。
“没有!”赵高一噎,断然说道。
“没有你为什么全身都散发着:我对不起陛下啊!我有罪啊!我要切腹谢罪啊!的气息?”周扶危险地眯起眼,紧紧相逼。
赵高心头一颤,被他逼迫地倒退了一步,后背的冷汗哗哗地流,他怎么给忘了,陛下那神一样的第六感!
“真没有,陛下,”赵高颤声说道,怯生生的瞪着周扶,眼眶红彤彤的,像是被周扶欺负了一样,惨兮兮。
再逼问下去,他可能会当场哭出来?
周扶挑挑眉,暂时放过了突然之前情感丰富起来的赵高,感觉此时此刻的赵高与屈原屈大人有得一拼,稍一激动就流泪,泪腺发达的不得了。
莫非是新型传染病——泪腺发达综合症?
周扶心里泛着嘀咕,转身换上了一身祭祀帝服,纯白如雪的衣服衬地他清隽的眉眼几乎与上一世的公子扶苏相重合,一样的尊贵典雅,同样的仁慈温和,祭祀仪式开始的时候,赵高仰望着他,眼中含泪,又是欣慰又是感动又是内疚又是心疼,他自己都说不清如今自己是个什么心态,脑海中两股记忆交织在一起,心头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
祭祀完成,周扶风风火火跑下来,一切优雅与尊贵全部随风而去了。
“陛下,您慢一些,”赵高追在后头,无奈地劝告道。
“朕急着去小号呢,帮朕看着啊!”周扶快跑到正南宫躺下,给自己一撩被子,闭上眼睛就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