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谭谭……”
感受着贾赦转过头来紧张扣住他手的力度热度,谭礼沉默半晌,迎着贾赦半惊喜半诧异的眸子,点点头,“我也看见了。”
他在德嘉帝面前也没怎么狂言相骗,他的确会的也就只有流传甚广的玄门神咒。诸如刚才念的一条就是大名鼎鼎的安土地咒,意思是请三清召山河万神,帮凡人保卫正道。
得到确定的回复,不是他贾赦眼瞎,刹那间,贾赦忍不住抬手捂住砰砰跳的胸口,一手紧紧拉住谭礼,满含希冀: “这……这是不是就意味这三清爸爸应下了?”
谭礼:“…………”
话音落下,雷声“轰隆”的响起来,漆黑的夜空划过一道锐利的闪电,带出耀眼的光芒来。让原本辗转反侧的人愈发难眠起来,惊骇的看着天空陡然而来阵阵惊雷。
这边,贾赦不用看,都吓得面色一白,忙不迭合十,一脸虔诚道:“三清圣人,弟子无心啊,求你们保佑啊。事成之后给你们修金身,大大的金身!”
说完,贾赦又往谭礼身边靠了些,打着胆子竖起耳朵往外听了听,依旧雷声噼里啪啦响着。
“谭……”
“不干你的事。上头神仙打架。”谭礼瞧着被吓得面色又几分白的贾赦,抬手揉揉人的头,感受着那一股柔顺丝滑,认认真真安慰道:“我分辨得出来。是主世间的大能在打架。”
“那就好。”贾赦狠狠松口气。
“不过,你也长些教训,以后莫要犯口业。”
贾赦乖巧的点点头。
“好了,也晚了,你好好休息。”
“别……别走,”贾赦忙不迭拽住谭礼的袖子,瑟缩成一团,“太……太巧了,还是怕。”
谭礼眼眸闪了闪,贾赦现如今这模样还真挺让人难以拒绝的,尤其是一双漂亮狭长的桃花眼,都带出了一层氤氲的水雾,看上去还有几分楚楚可怜。静默了一瞬,谭礼扭头看看光打雷不下雨的天,艰难地踌躇了一阵,最后点点头,矜持着:“我打坐,你睡着就好。”
“你不睡?”
“我是树。”谭礼面无表情道:“虽然神仙打架,但我能存想体悟。就像你看人下棋,也能从棋盘上看出些门道,吸收经验。”
听闻解释,贾赦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觉得谭礼特好学特……让人安心。
瞧着人闭目打坐,贾赦听着还接连不断的雷声,抱着枕头拉着被子,靠近了谭礼一些。哪怕如此,感觉自己嗅着满室的檀香,像是有了保护罩一般。可不知为何,贾赦总觉得心里依旧空落落的,忍不住又靠近人一些。
反正……
贾赦眼眸一转,抬手在人面前挥挥手,发现其面色没有丝毫的变化,恍若老僧入定般,深呼吸一口气,垂首看到人的衣摆,眼眸迸发出一抹亮光。
抬手将衣摆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贾赦将枕头往衣摆上一放,然后又手拽住衣摆,侧着身,靠着谭礼。瞧着人的脸,瞧着瞧着,贾赦渐渐忘却雷声,不知不觉睡过去。
等听到身边呼吸声均匀了,原本一直坐定的谭礼唰得一下睁开了眼,面色通红,连脖颈都有些红起来。
真……真……真好想长大。
能用户籍身份上的年龄吗?
轰隆一声又响彻天空,这一次还伴随哗啦啦的倾盆大雨。
谭礼:“…………”
我知道还是颗未成年的树,难受想哭·jpg
与此同时,无数人与谭礼有着同样的心情,上到被祖龙追着暴揍的“三清爸爸”之一的上清通天,圣人至尊,下到忙碌着侦查案件的无名捕快,都彻夜难眠。
大理寺灯火通明,亮若白昼。一间极其简陋的厢房内,沈燊被请过来坐定之后,瞧着外边的风声雨声,眼眸闪了闪,挂着素日对外得体温柔的微笑,一五一十的诉说着自己的所见所闻,以及感想。
“沈大人,似乎言之凿凿,笃定有鬼神之事?”蒋子宁视线飞快掠过屏风后头,定定的看了眼执笔记录的黑衣小吏,而后不急不缓问道:“就不怕因此惹怒帝王,前途不保?”
沈燊“咳咳”了两声,拉了拉身上的狐裘,声音带着分喑哑,“相比起前途,真相如何更重要。为人臣,为人,沈某都讲究个实诚。”
最后一句话,哪怕音量虽然轻,却带出一分掷地有声,铿锵有力之感来。看得蒋子宁眉头一挑,幽幽审视了人一眼,嘴角一抽,“沈大人这话说得真是让本官敬佩万分。不过,昨日为何去莲花池?”
“之前便答过了,小妹年岁渐长,却无佳婿。我为兄为父的,见此心情颇为焦躁。内兄便邀请我去游玩,散散心。偶遇瑞王爷等人,便一同游玩。”
“是吗,听说是你主动道自己会滑冰?”蒋子宁正问着,忽然传来脚步声,抬眸望过去,不由得惊讶了一声,“敬……”
贾敬将金牌往人面前一展,冷冰冰的开口:“本官奉命参与调查。”
“是,贾大人。”蒋子宁带着其他人起身,自己让出主审的位置。
看着落座的贾敬,沈燊起身后,面色微微一变,笑意加深了一分,一字一顿,“贾大人。”
“沈大人,”贾敬单刀直入,开门见山:“沈大人善水性,本官是知晓的。昔年犬子顽劣,跌入池中,也得你相救过。虽说十年未见,也许沈大人你专心学问关注公务,些许有些忘却。但沈大人,在本官眼里,也是个智勇双全的。”
“承蒙贾大人赞誉。”
“本官是赞誉你,沈大人是聪明人。那么就该知晓这陈述该如何说。”贾敬将案卷拿起,眸光带着冷厉,直勾勾的看向沈燊,“你之所以行动困难,是忽然入水,水太冰冷刺骨,是你为文官,久久未曾运动导致的。而不是有什么无形的禁锢,像背后有人掐住你的脖颈,在你耳畔鬼魅般的叫喊。”
“贾大人,”听到贾敬如此简单直白的话语,沈燊不由得“噗嗤”笑了一声,斜睨了眼贾敬,“贾大人怎么想在本官面前展示贾家的权势,能够只手遮天,遮天蔽日,不成?”
“子宁世侄,带所有人下去。”贾敬微笑的转眸,看了眼蒋子宁。
蒋子宁面上露踌躇之色,但还没等贾敬扬起的金牌,扫过一眼沈燊,垂首便道:“侄子知晓沈大人是贾家的人,您……还望世叔尽快。”
说完,便挥一挥手,将大理寺所有人员,包括执笔记录的,都带了下去。
沈燊见状,眼底闪过一抹阴霾,沉默的看着贾敬端茶品茗,一副闲情雅致的模样,静静等了许久。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屋内无形的静谧,让他承受不住,率先开了口,“贾大人好大的威风。但本官记得,我醒过来,也曾听到其他人的只言片语。你能堵住悠悠众口不成?”
“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谁能说得准呢?”贾敬拨弄着茶盖,悠哉着开口,“沈大人,若是还记得我贾家的养育之恩,就注意一下措辞。”
此话一出,沈燊眸子泛着一抹猩红,咬牙,“贾敬,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猜。”贾敬转眸看眼沈燊,轻笑了一声,“你觉得有多少人不知晓你曾在贾家呆过?”
“一步步踏踏实实,别眼高于顶,像你妹妹一般挑三拣四的,延误花期。”说着,贾敬起身,“夺嫡,我都还没参与战队,你们这些小年轻倒是站得欢,押宝快啊!真是艺高人胆大。”
“贾、敬!”
“说吧,如何知晓十七十八两位皇子出宫的时间,然后恰恰好好遇到。”贾敬面无表情:“这世上没有巧合。”
沈燊面色阴沉的能滴水,手紧紧捏着拳头,看着身在审讯室里,在灯火照耀下,依旧一副仙气飘飘,游刃有余模样的贾敬,眸光带着分火焰,“那贾大人你是想好了怎么朝皇上解释令公子巧合的事情?贾赦邪祟入体的事情可是他嫡亲的母亲先说得出口的。”
“蠢货,信哪一个获利多,你多不会算吗?”
舌头一咬,沈燊闻言面色刷白,惊骇的看向贾敬,颤颤巍巍着,“你……你真是……皇上派来的?”
皇帝不是忌讳鬼神?
明明该先处理贾家,不是?
可权势利益一词也并不作假,若是利用贾家先除掉其他人也有可能,那么……沈燊越想,心理越慌,额头豆大的汗珠不断的落下。
他不比贾敬,不比贾家,他没有退路!
“想清楚了,等会好好交代。”贾敬说着起身,“别浪费大家晚上宝贵的睡眠时间。”
说完,贾敬袖子一甩,往外离开,丝毫不看沈燊脸上的面色如何。
等走出了外头,贾敬看了眼蒋子宁,让人进去,自己搓搓手,看看立在人群中丝毫不显眼的艾敏—帝王听风宦部之长,随着人的引领到了一间密室。
抱着汤婆子暖暖手,贾敬声音压低了,问:“皇上欲以人为定案的消息传出去了?”
“两个倒夜香,一个青衣衙役,一个后院烧夜宵的厨倌先后离开。料想明日朝堂便有些端倪露出来。”
“那再添把火,我不能睡,他们也别想睡。把皇上欲立大皇子为安王的消息,从我这边传出去。”贾敬说着,眼里杀气顿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