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作为他俩唯二熟识的人,收到了来自于唐天容征询的视线,他摸了摸两撇胡子,目光深邃,微微颔首。
唐天容:“……?”
不是,你点头是什么意思?
唐天仪和晏良无声对望,似有暗流涌动。
唐天纵坐下,清咳一声,正色道:“这位,是我一个朋友。”
唐天仪和唐天容点头,即使弟弟不说,也能看出他们是朋友。
“大哥二哥或许觉得曾经见过这人。”
唐天纵组织了一下语言,到底是没有全部说出口,而是给了他们反应的时间。
确实确实,看见这人的第一眼,他们便觉得有些眼熟,但为何会对这陌生人感到熟悉,却没个头绪。
晏良端正着坐了一会儿,觉得这气氛有些微妙,便坐不住了。肩一垮,伸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看向了对面的两人。
唐门三兄弟年岁相差不大,唐天纵的成长十分明显,原本软和的线条硬朗起来,眉目凛然;但他两位哥哥的面容却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仍然是晏良记忆中的模样。
这三兄弟长得还真像啊。
晏良的思绪又开始跑火车。
陆小凤瞥见他面上的神色,有些无言:……如此重要的关头,这人竟还能走神。
唐天纵没有注意到这边,兀自斟酌着话语,希望不必吓到他的两位兄长。
“是我。”晏良忽然开口,笑意盈盈,“是我啊。”
……谁?
唐天仪深思片刻,试探道:“司空摘星?”
晏良:“……不是。”
唐天容紧盯着晏良,说出了一个名字。
“晏良。”
唐门是江湖上的大门派,对江湖上旧人新人皆了如指掌。晏良来了此间半年有余,大出风头,唐天容当初下山完成任务,于不经意间听见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但他没想到真会是晏良。
唐天仪恍然道:“久仰久仰。”
唐天纵:“……”
唐天容:“……”
陆小凤:“……”
看来他还未明白这位晏良的身份。
晏良失笑道:“你这句话可不对,应当是许久不见才是。”
唐天仪肉眼可见的疑惑:“……何意?”
唐天纵尽职尽责地充当了一位好弟弟的角色,为他这位大哥解释起晏良的身份;陆小凤亲身作证,偶尔补充一二;唐天容在一旁听着,不住的去看向晏良;晏良则含笑点头,偶尔和唐天容对上视线时眨眨眼。
不可思议。
匪夷所思。
玄而又玄。
唐天容表面上看起来很镇定,但他端起茶杯时颤抖的双手出卖了他,充分显现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唐天仪更是震惊,瞪着晏良看了好一会才呆呆道:“……莫非你是什么妖——”
“不是。”晏良无奈地道,“你还是老样子啊天仪兄,这世间哪来的妖怪。”
——不不不你这样即使不是妖怪也不正常啊。
陆小凤被晏良理直气壮的否认给震住。
房间中一时陷入寂静,两个突闻真相的人,想了老半天才缓了过来,期间晏良让小二上了酒菜,三人在这边吃,那两人在那头缓。
唐天仪见他们吃的开心,摸了摸怀里的小瓷瓶,眼睛一亮,拿起筷子道:“晏良兄,咱们确实许久不见,你那时没有机会尝我的手艺,不如趁此机会尝尝罢。”
唐天容在见到自家大哥往怀里伸手时便觉不妙,在对方说出话后更是悄悄地低下头,假装自己不在场。
照他大哥的性子,人这么多,且都聚在房间之中,他大约是没有机会躲得过去了。
即便如此,唐天容仍试图垂死挣扎一番。
唐天纵手一顿,低头不去看他大哥的眼睛;陆小凤嘴里再次发苦,也跟着低了头。
晏良捏着筷子,右手悬在半空。
天纵兄的黑暗料理……光是看看周围三人的表现,就不大想吃。
他也很想低头了。
“天仪兄莫非相信我了?”晏良放下筷子,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不怕我么?”
“我三弟如此相信你,甚至将你带来见我们,显然认同你的身份。况且我也想不出来你不是晏良的证据,无非是面容改换罢了;无论你是山中精怪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物,我只知道你是晏良。”
唐天仪诚恳又认真,让听着的晏良有点小感动。
……若是对方说着话的同时没有一个劲地把小瓷瓶对着那道肉菜使劲儿倒古怪的粉末就好了,那晏良只怕是会感动的痛哭流涕。
令人感动的话语与令人胃痛的场景,形成了绝妙的反差。
在场的几人嗅着那调料粉的气味,确确实实地感到了胃痛。
“来!”
唐天仪兴致盎然地将那盘菜往他这头推了推。
晏良沉默片刻,举筷,夹菜,塞进嘴里。
一气呵成。
“……嗯?”
晏良微微蹙眉。
低着头的三人悄悄向他投去了同情的视线。
只听见晏良疑惑地道:“……还不错?”
唐天仪欢欣道:“果然!”
——这人在胡说些什么呢?!
身先士卒试过毒的唐天容难以置信地看向晏良,但晏良神色自若,仿若当真认为加了古怪调味粉的菜好吃极了。
“三弟,陆小凤,来。”
唐天仪一脸殷切,又转过脸去看向唐天容,道:“二弟你也来吃。”
唐天容想也不想地推辞:“不必了,我之前已尝过,将这机会让给他们罢。”
唐天仪不强求,兴致勃勃地等待着三弟和陆小凤的评价。
就在陆小凤与唐天纵伸筷夹菜时,晏良站起身道:“王怜花他们应当快来了,我去让掌柜再上几个菜。”
唐天容疑惑“他们”是何人,目送着晏良推门而出,与此同时陆小凤与唐天纵已将那加了料的菜塞入嘴中——
嚼嚼嚼。
嚼……
两人神色不变,持筷的手微抖,瞳孔地震。
唐天容察觉出不对劲,从椅子上蹦起反身开门向走廊中望去——走廊上空荡荡的,晏良那家伙已跑没了影。
……果然是晏良那家伙能干出来的事!
“……水。”
陆小凤艰难地开口,唐天容折返回去为两人各倒了盏茶,唐天仪看出他们神色微妙,微微垂眸:“看来不如何……只有晏良觉得不错罢。”
不,那家伙是装出来的。
其余三人冷酷地在心中反驳。
“其实还不错,大哥不必介怀。”
唐天容安慰他。
唐天纵闻言瞄了眼自家二哥,心道就是二哥总是安慰大哥,才会被逮着头一个尝试啊。
不讲义气还顺带坑了一把友人的晏良点了几样菜出了酒楼,在街上转了一圈儿,先后遇到了外出的三人。
“你为何一个人?”
东方不败很是意外。
晏良干咳一声,道:“出来透透气。”
“你这表情倒像是干了坏事。”
王怜花一针见血。
晏良伸手握拳,遮住唇畔的笑意,道:“哪有,只是见了朋友比较高兴。”
王怜花不语,眼神分明表示他不信。
方应看和东方不败也不信。
晏良若真是高兴,才不会空着手走在街上,应当与他那些朋友把酒言欢才是。
方应看悠悠道:“你做了坏事啊。”
晏良露齿一笑,脚步轻快地往回走,这显然是承认了。
四人回了酒楼,互相介绍了一番后坐下吃菜。
晏良先前挖的坑转过来又坑了他自个儿,唐天仪误以为晏良与他口味相似,在向王怜花等人推荐时遭受婉拒后也不恼,转而兴致勃勃地让晏良继续试那新口味。晏良也坚定得很,顽强地尝了几口,道其他人的口味并不相似,不如来日再尝。
唐天仪一想也是,便收了小瓷瓶,转而认认真真地吃起了桌上的菜。
尝过的人都微微松了口气。
看来不是一般的难吃。
王怜花若有所思,这想来也算是唐门的一种毒药了吧。
众人吃过饭后,唐门三兄弟回了山上的门派,而晏良等人则在客栈中订了房间睡下,一夜无梦。
他们在蜀地待了不久,唐门三兄弟领着他们去当地的名胜逛了逛,有唐门的名号在遇上的麻烦事少了许多,尽兴而归。
冬日来时,晏良估摸着返程回万木楼准备过年的事宜,便告别了唐天纵和他两位兄长,往回走了。
花满楼重见光明后便回了花家长住,几人经过花家所在的城镇,上门拜访,晏良和王怜花被花满楼的家人拉着感谢了一番,住了几日离去时,车上装满了礼物。
花满楼知道晏良的计划,又主动在城中给他们置办了一些年货。
晏良如今身体康健,今后还有很长的时间,也不必急着一解遗憾。
他们返程时又遇见了叶孤城与西门和风,前不久孙秀青彻底死心,离开万梅山庄回到了峨眉派,他们在蜀地游玩时有所耳闻。
师徒俩原本在塞北一带,听闻消息,叶孤城便带着孙秀青往峨眉派而去。
晏良捏着小家伙的脸安慰了一番,这世间不如意之事多之又多,尽人事之后才能听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