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遥清想起有段时间晏良顶着的「神棍阎王」的称号, 若有所思:“你强买强卖,估计他们以为得找你比武才有机会算命。”
晏良:“照你这么说,我那不是强买强卖, 应当是你情我愿。”
轩辕天九和易遥清想到了一块, 道:“说起来最近似乎没怎么听到过你那「神棍阎王」的称号了。”
晏良摸了摸下巴:“还真是——我倒挺喜欢那个称呼的。”
易遥清:“……那样不伦不类的称呼, 你不觉得很丢脸吗?”
轩辕天九:“……还有, 我一直没明白神棍和阎王到底是如何才被联系到一起的。”
晏良很坚定地表示,他并不觉得丢脸,至于神棍和阎王是如何联系到一起的——
“大概是他们因为之前那张脸想保留「阎王」, 又因为我的武器和算命能力而加上了「神棍」,所以有了「神棍阎王」?”
两人:“……”
好像很有道理。
【关于轩辕天九】
三人的旅途并不无聊,他们满江湖乱跑, 途中遇见过轩辕天九他爹,轩辕三光。
轩辕天九虽然称呼他为轩辕老头,但轩辕三光并不老,正值壮年, 颓废中带着点洒脱。
他们见到轩辕三光时,对方正瘫在土地庙的墙角喝酒。
彼时大雨倾盆,轩辕天九将马车驶入庙檐下,而晏良和易遥清则先下了马车,在庙堂中央的空地里生篝火。
轩辕三光就瘫在那里喝酒,懒洋洋地望着两个年轻人,他们都注意到了彼此,但并没有急着对话的打算。
中年赌鬼看他们生火,勾起了嘴角。他看到人便想赌,正好手痒,起身想去搭话,却在站起身后再抬首望见了眉头微皱,拎着袍角跨槛而入的青年。
轩辕天九注意到陌生的视线,下意识地回看,对上轩辕三光的眼睛后蓦地变了神色。
轩辕三光也很意外,他自然知道萧咪咪被名为晏良的人送往官府,但却从没想过去找自家儿子的下落——依他来看,不长情的萧咪咪想必早已杀了他儿子。
但如今轩辕天九好端端地站在门口,同过去相比成熟了许多,在一瞬的失态后又恢复了正常的神情。
“天九——?”
轩辕三光很意外地喊他,而被叫到名字的青年则是冷淡地应了一声:“是我,看见我还活着很惊讶么?”
“是啊。”
轩辕三光毫不犹豫地点头,拎着酒壶上前几步,用稀奇的目光打量着他:“你长高了啊。”
轩辕天九早就明白了这不要脸老爹的脾性,听到他没心没肺的话也不觉得难过,瞥他一眼后撩起袍子在篝火旁坐下,对一脸好奇的两人简短地介绍了一句:“他是轩辕三光。”
晏良看向轩辕三光,对方咧嘴而笑:“想必你便是晏良了吧?”
晏良点头,他瞥见这人搭在身侧的左手,只剩下了拇指与食指两根手指,想来也是赌博时做了赌注。
轩辕三光很自来熟地在篝火旁坐下,他和轩辕天九之间没有什么父子久别重逢执手相看泪眼的戏码,当初本就是他将自家儿子作了赌注,若是如今再去关心反倒更像个笑话。
易遥清和轩辕天九不想搭理他,但轩辕三光和晏良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说了没一会儿,便提出来赌博。
轩辕天九原本冷淡极了,闻言感到愤怒,险些失态。
“轩辕老头你——”
“好啊。”晏良应了下来,这让轩辕天九惊讶又有些困惑地看向他。
轩辕三光喝了口酒,笑着看了眼他儿子,对晏良道:“你倒是爽快,老子就是喜欢你这样的爽快人。”
被暗讽不爽快的轩辕天九冷冷地瞪他一眼。
易遥清心道这对父子一点也不像父子,倒像是仇人。
不过能将亲生儿子作为赌注,也怪不得父子之间像仇人。
晏良答应和轩辕三光赌博自然有他的打算,两人手边没有赌具,便选择了最快捷的方式——赌铜板正反。
“你的赌注是什么?”
轩辕三光手里翻着铜板,问晏良。
“我的全部财产。”晏良从袖子里掏出钱袋,又反问他,“你呢?”
“老子身无长物,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想要什么?”轩辕三光问他,“老子用你想要的东西作赌注。”
晏良微微一笑:“我想要你一个承诺。”
轩辕三光略觉诧异,他头一回被人说要他一个承诺做赌注,但仍是爽快地答应了:“什么承诺?”
“你的三光是天光、人光、钱光——”晏良道,“我想要的承诺是,人不光。”
雨声不断,破财的土地庙中一时间陷入沉寂,凉风穿过门窗灌进屋中,捎带着些微凉的雨丝从众人身上拂过。
轩辕天九一愣,百味陈杂,微微闭了闭眼;而轩辕三光则在反应过来后拍腿大笑道:“你小子倒是有趣!你是头一个敢对我这样说的人!好!我若输了必定答应你!”
不管过程如何,晏良当然稳赢。
轩辕三光稀奇不已,没想到晏良年纪轻轻竟然眼睛这么灵,传言果然不假。
他很爽快地认赌服输,道:“如你所愿,老子以后不叫轩辕三光,叫轩辕二光吧。”
“二光听起来不错。”晏良煞有介事地点头。
雨停风止,轩辕三光起身朝几人点头,晃晃悠悠地转身离开了。
他直到离去前也未曾多看轩辕天九一眼,几人一起交谈时对待晏良似乎比对待轩辕天九更为热络。
轩辕三光脾性古怪,他对欣赏的人能倾心相待,可把家人视作可以抛弃的东西。轩辕天九同他的感情比陌生人还不如,在他答应将轩辕天九作为赌注时,轩辕天九心中的父亲便死了。
他离开后不久,三人熄了篝火,走出破庙继续前行。
他们与轩辕三光离开的方向相反,轩辕天九在驾车离开时向后望了一眼,望见轩辕三光在大道上已化为黑点的背影。
他毫不留恋地收回视线,扬起缰绳,驾着马车离开。
【关于那什么】
邀月养好伤后立马出谷,势要杀了晏良以泄心头之恨。长时间的闭关修炼并未使她心绪安宁,反而使她对晏良的恨意与日俱增。
易遥清兢兢业业地按时将晏良的行踪报告给邀月——在邀月闭关期间是怜星收信——晏良默许,起初听之任之,后来闲了后拿过易遥清写得十分正经的信,自己加上了些无必要的信息。
易遥清:“……你真闲啊。”
晏良握着笔龙飞凤舞地写字,闻言笑得畅快:“闲情逸致嘛,当然闲了。”
……两个闲完全不是一个意思好吧。
轩辕天九在一旁望见了晏良洒脱恣意的字,微微有些恍神,但很快便笑道:“你的字写得很好。”
晏良坦然地朝他微笑,眼中星辰璀璨,笑如清风。
易遥清看他起笔,一气呵成,也不得不承认字是好字,且字如其人。
怜星收到两人合写的信,先是淡然,随后疑惑——上半部分是熟悉的字体,一如既往地讲着晏良的动向;下半部分却是陌生的字体,讲了些小事,写信的人甚至还向看信的人打招呼。
真是奇怪啊。
怜星后来收到了越来越多的信——易遥清和晏良同时用一张纸写信在后来似乎已成了惯例,随着晏良的加入,易遥清写信的内容也变得奇怪了起来。
这江湖上哪里有美味的饭馆,哪处的景色好看……他们都如同闲话家常般地将其写入信中。
怜星甚至带了点期待,期待他们会写什么样的信,甚至想过回信——但想到闭关的姐姐,便压住了这个想法。
直到邀月出关,怜星下意识地写信寄了回去。这相当与通风报信,但长时间的看晏良写的信,她对晏良也抱有了一丝好感——那并不是爱慕的好感,而是类似于朋友间的好感。
尽管他们之间并没有说过几句话,晏良也曾打伤过她,但怜星知道那时晏良本可以直接杀了她们。
邀月出关后修整几日,带着一身杀气去找晏良。
她闭关修炼,明玉功再次精进,但邀月能练,晏良也能练,两人开打,邀月再次被打趴在地。
晏良打完后浑身畅快,舞了个棍花,将神棍往地上一插,懒洋洋地撑着它俯视着地上的邀月,顶着对方满是冰冷杀意的视线道:“二十年太短了,所以我说一百年——毕竟二十年内你是杀不死我的。”
邀月:“……滚!”
怜星急匆匆地赶来,看见狼狈不已的邀月,又看到完好无损的晏良,惊觉自己的提醒根本毫无必要。
晏良朝她露了个笑,道:“怜星宫主。”
怜星神情复杂地看他一眼,面上一直挂着的稚气笑脸也不见了踪影。她只是朝易遥清微微颔首,便带着她姐姐离开了。
轩辕天九看移花宫的马车远去,又想起晏良与邀月那场比试,忍不住叹道:“你本可以杀了她。”
关于这点问题三人并没有过多讨论,但易遥清与轩辕天九都知道晏良那莫名其妙的原则——不杀人。
不杀人当然是好的,可对自己有威胁的人是最应杀的人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