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看面上带着笑意,脚步轻快地与晏良并肩而行,向他搭话:“不知太子殿下的猫叫什么名字?”
“大雪。”
晏良回答他。
“殿下的猫通身雪白,大雪倒是个好名字。”
方应看夸奖。
晏良有些搞不懂这神通侯说这话的目的了,难不成这人也是个猫控?
他正纳闷,便听见方应看似是漫不经心地道:“臣方才说与殿下是初次相见,并非实话……”小侯爷顿了顿,含笑看向晏良,“前些日子,臣与殿下有过一面之缘。”
晏良微微扬眉,他确实记得那日从神通侯府离开后有辆马车经过,车里的人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原来马车里的人是小侯爷么?”他惊讶道,“果真是千里有缘来相会。”
方应看笑道:“臣与殿下确实有缘,只是不知殿下可是有何心事——?为何在臣府前站了半晌?”
晏良早已做好了准备,面不改色:“我前些日子重翻史书,对庞太师与包大人十分感兴趣,便忍不住去了开封府衙和昔年的庞府看了看。”
“原来如此。”
方应看似乎相信了晏良的答案,给予了暧昧不明的回应。
晏良懒得管这人是信还是不信,等出了皇宫,两人互相道了声虚伪的再见,各自钻进马车各回各家。
——不得不提的是,方应看这家伙的马车竟然比他这个太子的马车还豪华。
壕气壕气,比不起。
晏良回府之后先将大雪安置在猫窝中,之后才去上课。
去皇宫拜见赵佶前晏良已完成了太子太傅的课业,如今只剩武课了。
武师对赵桓的要求不高不低,总是怕他磕着碰着,但即便再怎么放水,赵桓还是做的马马虎虎。
但那些对晏良轻而易举,他特意让武师在射箭课后加了棍法课,随后把自己的那套棍法书伪装一番,假装是自己找到的秘籍,强烈要求学习上面的心法与棍法。
武师对一向咸鱼的太子忽然振奋表示十分感动,并在研究了棍法书后强烈鼓励晏良去学习,并为他进步神速而惊讶不已。
晏良任其感动惊讶,继续勤勤恳恳地练棍法——尽管那些招式已印在脑中,但晏良还是希望能保住小命一条,至少不要死的那么早。
之前分析情况他忘了一点,除了金人、奸佞、不靠谱的皇帝,这里还有江湖。
晏良想到这个世界的江湖就觉得头秃——他当年在这个世界时,这里的江湖可是很简单的啊?哪里像如今一般全是各种势力门派还搞对峙……
其中翘楚大概是“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这俩门派竟然还是在汴梁城中——当初也没有几个门派敢在京城中立足的啊???
晏良没想到仅仅过了近百年,这江湖就发展的这么嗨了。
……虽然他当初也没在这个世界待多长时间,一年不到就嗝屁了。
晏良抱着保住狗命的念头练完了棍法,之后沐浴洗去身上的汗味,告别了仍在沉睡的大雪,他熟门熟路地溜出府,目的地十分明确——
他要去书坊里找记载了展昭等人事迹的书。
这几日他偶有闲空便在京城中的书局里翻书,只是书局众多,书量之大,对晏良来说有点困难。
晏良已经逛完了两个书坊,今天要去的便是第三个书坊。
即使不能与朋友们相见,去祭拜一番也好。
抱着这样的想法,晏良走进了书坊的大门。
展昭当年不知为何辞官归隐,白玉堂的名字比展昭出现的名字还要少,晏良看的书中对他们的描述只有寥寥数笔;庞昱则是作为庞太师的儿子被提了一嘴,最后似乎是回了单州成武老家。
晏良心想总有人闲得蛋疼会将江湖事迹记录下来,他若是仔细找定然能找到记载朋友们下落的书籍。
系统完全不理解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就算找到了又能如何?他面对的有可能是冰冷的墓碑,只会徒增悲凉罢了。
不解归不解,系统也没有泼自家宿主的冷水,只是缩在角落里看他翻书。
直到暮色四合,晏良合上书,一手揉着眉心,惆怅地将手里的书放了回去。
他找到的书中虽然有记载江湖轶事的书,但大多数记载的皆是些近些年的江湖事,对过去的事提都不提,偶有提及也是一笔盖过。
晏良将找到的两本书给了钱,往兜里一揣,出去后也不急着回府,晃晃悠悠地在街上闲逛起来。
如今正是初春时节,他在街上走了一会儿,细雨绵绵而下,微风携着湿气与花香扑面而来,缠绵中带着说不出的冰凉。
晏良抬头望天,乌云盖顶,偶有雨丝落在脸上,他掐指一算,拔腿就跑。
他跑了没几步头顶便一阵咔咚声,紧接而来的是稀里哗啦的雨声。
晏良忙一手遮头,一手护紧了坏里里的书,只是他到底是反应太慢,奔至远处的屋檐下时后背已淋湿了。
他出门时仍是艳阳天,谁料在书坊中待了一下午,就变天了。
如今晏良湿淋淋地站在屋檐下,狼狈不堪,他将湿透的地方拧干后便懒洋洋地往身后的柱子上一靠,将周围的情况打量了一下。
檐下躲雨的不止晏良,这条街的的各个屋檐下一眼望去尽是些躲雨的人,灯火葳蕤,在雨幕中显得飘渺极了。
他看完了人,又望着白茫茫的雨幕,知道这雨不一会儿便会停,便盯着白幕开始发呆。
有人影自雨幕中撒丫子狂奔而来,他来时路上的各个屋檐下躲满了人,见晏良身侧有空位,便埋头奔至晏良身侧,带来一身水汽。
晏良懒洋洋地看着他。
对方撑着腰缓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朝晏良露出一个轻松而略带不好意思的笑脸。
晏良看清他的样貌时顿了顿,也回以一个笑容。
这少年的长相让他想起一个人。
第95章 寄长风(三)
晏良若是想与一个人打好关系轻而易举, 在和少年聊了几句后,少年便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庞瑾。”
少年如是说。
晏良笑道:“我叫晏良。”
庞瑾听到后露出了奇妙的神情,似是惊讶,却又夹杂着别的情绪。
“这雨下得真大。”晏良感叹, “我出门前分明是个艳阳天, 毫无预兆。”
庞瑾点头赞同, 他正是因为今日天气好才出了客栈在汴梁城中闲逛,结果大雨忽至, 他和小厮在奔跑的人群中分散了,如今只能在这陌生的地方等雨停。
他这样想着, 面上便露出些许忧色。
“不要紧的, 这雨再下个两刻便会停了。”晏良道。
庞瑾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知晏良为何会如此笃定。
他只当晏良是随口一说,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和晏良转而又聊起别的。
两人都是健谈的人, 对着瓢泼大雨竟然谈上了头, 庞瑾独身出远门, 毫无防备之心,只觉晏良此人句句合他意,心里便忍不住窃喜, 当年他祖父在外遇见了一个叫晏良的朋友,难不成他也能交到一个叫晏良的朋友?
庞瑾一高兴,便忍不住说出了他祖父有个叫晏良的朋友一事。
晏良笑意盈盈:“真巧。”
可不是巧吗, 刚想着过去的朋友,朋友的孙子就出现在了眼前。
而且祖孙俩遇见的晏良还都是同一个人。
如果可以,晏良希望这样的巧合多来点。
晏良没有追问有关庞瑾祖父的事,毕竟一个陌生人突然追着自己问家事, 即使再心大也会觉得奇怪。
庞瑾和庞昱十分相像,连笑起来的傻样也与他祖父颇为相似,但庞昱不会武,庞瑾却练了武。
晏良瞄着庞瑾手心中显露的剑茧,若有所思。
雨停后已是傍晚,天色已暗,晏良问道:“你住在何处?若是顺道一块儿走吧。”
庞瑾欲言又止,在晏良疑惑的视线中道:“我住锦里客栈……”
“我不认得路。”
少年苦兮兮地说。
晏良:“……巧了,我没听过这客栈名。”
庞瑾震惊:“你不是京城人吗?”
晏良无奈道:“我是,但谁说京城人一定得认路了?”
皇帝不也是京城人吗,人家也不一定能认得路。
更何况赵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这些天凭着以前的记忆转了一圈也只去了几个有印象的地方,锦里客栈这个名字他却是连听都未曾听过。
周围的人陆陆续续地回了家,晏良和庞瑾两个人站在街边无语相对。
晏良想了想,向一个路人问了锦里客栈的位置,锦里客栈正好与太子府邸相反,他便与庞瑾道了声再见,分开而行。
他碰见了故人之孙而心情愉快,穿过两条街后晏良转弯,正巧对上苦兮兮地站在角落里的庞瑾。
晏良:“……锦里客栈不是在城西吗?”
庞瑾见了他如见救星,扒着晏良的胳膊不松手,哭诉道:“我以为我能走回去的!”
据庞瑾所说,他记着那位好心人指的路线,认真地往住处走,谁料走着走着迷失了方向,正苦恼着又见到了晏良。
“我不会认路!”